阮琉璃跟隨熙貴妃迴了大殿,熙貴妃上了台階在殿上坐下,笑著對皇帝說道,“陛下,臣妾把酒取來了。”


    阮琉璃也自行迴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無聲的坐下,可是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宮女那壇酒上,臉色夾雜著幾分不安。


    冥殊羽瞥了阮琉璃一眼,倒是沒說什麽。


    皇帝這時蹙眉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


    熙貴妃麵露抱歉的模樣,“臣妾不是要送給側妃些東西麽,便耽誤了些時辰。”


    皇帝也並未怪罪,說了句,“太子想喝,便給他斟一杯吧。”


    阮琉璃不免心頭一緊,猛地抬眼瞧向熙貴妃,她知道熙貴妃斷然不會將這壇酒給冥殊澈喝的。


    可是熙貴妃臉色卻是半點驚慌都沒有。


    就在這時,冥殊澈說了話,“好東西當然要大家一起分享了,兒臣豈敢獨享,還是先給各位臣弟喝吧。”


    熙貴妃提唇一笑,“好啊。”


    熙貴妃命宮女斟酒,宮女便端著酒壇子走了下去,熙貴妃給貼身侍女遞了個眼神,她便也跟著下來了。


    宮女先是給冥殊澈倒了一杯,可是冥殊澈卻一動不動。


    阮琉璃便看出了端倪,但她麵容沉穩。


    宮女隨後走到冥殊羽的麵前,給冥殊羽斟了一杯,冥殊澈便當即開口,“二弟,快嚐嚐這酒,聽說世間難得。”


    被蒙在鼓裏的冥殊哲也附和道,“是啊,臣弟特地從東冀帶過來,可是上品。”


    冥殊羽瞧了一眼酒盅,並未察覺什麽,抬手便端起了酒杯。


    阮琉璃頓時就慌了,她眼看著冥殊羽端起酒杯就往嘴裏送,哪裏還能幹瞅著,急中生智,趕忙裝作虛弱的撞在冥殊羽胳膊上。


    “啪!”


    毫無防備的冥殊羽,被阮琉璃這麽一撞手臂,一杯酒全數灑在了地上。


    冥殊羽眉頭一緊,趕忙轉頭瞧過來。


    當下眾人繁多,都被阮琉璃這樣不知規矩的舉動給驚著了。


    沈沛凝當即就不悅道,“側妃,你可還知些規矩?”


    沈沛凝身為王妃,自然有權訓斥阮琉璃,當下大臣妃嬪皆在,阮琉璃這樣不懂規矩,的確會給攝政王府鬧出笑話。


    阮琉璃忙是起身施禮,請罪道,“臣妾有罪,臣妾是無心的。”


    冥殊羽忽然會想起阮琉璃自打跟熙貴妃迴來就魂不守舍的樣子,再加上知曉她不是這種毛毛躁躁的人,便知她這麽做是有原因的。


    語氣並未有太多責怪,冥殊羽淡淡的問了句,“你這是什麽了?身體不舒服?”


    阮琉璃點了點頭,“外麵風大,臣妾剛出月子不久,吹了些風有些頭暈。”


    阮琉璃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是看著冥殊羽說的。語畢,她瞧著宮女手裏的酒壇子給冥殊羽使了個眼神,冥殊羽就明白了,這酒有詐。


    但冥殊羽知道,這種事情是斷然不能公開的,至少從他嘴裏不能說出來。


    冥殊羽故作不悅的皺了皺眉,嗬斥道,“如此蠢笨,將本王飲酒的心情全給擾了!”


    阮琉璃也知道冥殊羽這是在做戲,她也得配合才行,將身子含得更低了,“臣妾有罪,還望殿下恕罪。”


    冥殊羽憤怒的舒了口氣,厭煩道,“好好的氣氛都被你給毀了,本王不喝了!”


    這樣的舉動,讓坐在一旁的冥殊澈,眼神微變。


    冥殊羽這麽一撒潑,宮女哪裏還敢上前,趕忙就避開了冥殊羽,朝著冥殊哲走去。


    熙貴妃的貼身婢女也是聰慧,瞧著宮女朝著冥殊哲走過去,便抬眼瞧了熙貴妃一眼,熙貴妃緊了緊眼眸,貼身婢女立馬會意。


    她疾步上前,趁人不注意,抬起腳就絆在那宮女的腳下,宮女手捧一壇子酒,未免瞧不見腳底,當即就被絆倒了。


    “啪嚓!”


    伴隨著宮女的跌倒,懷裏那一壇子酒便摔了出去,摔地而碎。


    一整壇子酒全灑在地上,瞬間酒香飄逸。


    如此一來,殿中眾人皆是大驚,心想著這等了好半天的美酒,就這樣給摔了,誰能不驚?


    連冥殊哲都不高興了,他是真的心疼他不遠千裏帶迴來的好酒。


    熙貴妃當即就怒了,“廢物!端一壇子酒都做不好!如今這壇子讓你給摔了,你賠得起?”


    那宮女此刻已經嚇得魂不守舍,她哪裏賠得起,顧不得膝蓋疼痛,連忙起身跪地求饒,“奴婢知錯。”


    齊妃這時趕忙勸了句,“姐姐息怒,今日是大喜之日,還是別動氣的好。”


    熙貴妃倒吸一口冷氣,怒道,“這酒是本宮拿來的,如今被自己的人給摔碎了,本宮豈能不氣?”


    阮琉璃偷偷的碰了一下冥殊羽的腿,冥殊羽瞧了過來,阮琉璃遞了個眼神,示意他該說點什麽。


    冥殊羽會意,起身施禮道,“齊妃娘娘所言極是,今日是父皇壽辰,乃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之日,責罰一個宮女,倒是不吉利了。”


    皇帝此刻已經掃了興,拂袖一甩,“罷了,讓她退下吧。”


    皇帝都這麽說了,旁人還能說些什麽,熙貴妃當即就冷道,“還不快退下去,跪在那裏都礙眼!”


    宮女哪裏還敢遲疑,口頭謝恩,慌張的起了身,逃也似的退下了。


    皇帝瞧了一眼仍舊跪地的阮琉璃,也說道,“側妃也起來吧。”


    “謝陛下。”,阮琉璃起身坐下。


    大殿的氣氛一下子就凝重起來,原本還是一團和氣,卻因這一壇子酒壞了氣氛。


    阮琉璃此刻什麽都明白了,熙貴妃這是想知道是誰在害她。


    阮琉璃瞧了一眼冥殊澈酒盅裏一動未動的酒,答案已經很明確了,此事必定和冥殊澈有關。再仔細一想,他的母親皇後也逃不了幹係。在這後宮,能在熙貴妃寢宮動手腳的,也就隻有皇後能辦到了。


    迴想方才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要對付的人肯定是冥殊羽。


    冥殊澈故意找借口不喝此酒,便勸冥殊羽來喝,倘若冥殊羽方才喝下了,以六毒散的毒性,隻怕還沒輪到冥殊哲,冥殊羽就會當場斃命。


    其結果便是熙貴妃在此酒動了手腳,熙貴妃毫無防備,隻怕今日必定會被做好萬全準備的冥殊澈和皇後算計的百口莫辯,再加上眾人在此,說不定熙貴妃就——


    阮琉璃越想越後怕,甚至已經不敢再往下想,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熙貴妃這時瞧著太子,唇角顯出一絲冷笑,“這酒如今就隻剩下太子你這一杯了,你可別浪費了,快喝了吧。”


    阮琉璃能想到的,熙貴妃自然也想得到,熙貴妃一副坐看好戲的模樣,她也不怕冥殊澈喝下去中毒身亡因此會牽連到她身上,因為她已經斷定,冥殊澈根本就不會喝。


    這計劃冥殊澈部署了這麽久,他甚至從今日走入大殿就迫不及待的等著這一刻,等著冥殊羽喝下毒酒身亡。


    可是,計劃卻失敗了。


    冥殊澈多少有些氣憤和失落,但是卻又不能展露於臉上,他尷尬的笑了一下,“這酒獨剩這一杯,兒臣又怎好意思獨享。”


    熙貴妃笑而不語,也不再堅持,她此刻想著,毒酒還在,也是後患。


    阮琉璃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貼近冥殊羽的耳畔,嘟囔了幾句。


    冥殊羽聽過臉色大變,聲音冷到了極點,“你瘋了?不行,本王不會讓你這麽做的。”


    阮琉璃卻自信一笑,“你且信我。”


    一句“信我”,讓冥殊羽臉色一沉,他端看著阮琉璃的臉,沉默了好半天。


    他到底還是信了阮琉璃,開口道,“大哥,既然是好酒,也不能浪費了。”


    冥殊澈轉頭冷視了冥殊羽,不屑道,“二弟方才不是說已經沒心思品酒了嗎?”


    冥殊羽微微一笑,不與他一般計較,“臣弟側妃也是喜酒之人,求太子賞臉,賜給她可好?”


    如此一句,大殿便議論紛紛。


    心想著這個阮琉璃還真是莫名其妙,方才明明犯了錯,此刻居然還想喝這好酒,真也好意思開口。


    可冥殊澈聽聞此話卻鬼魅的笑了一下,他心想著倘若阮琉璃喝下去中毒身亡,那麽計劃還可以照舊。


    冥殊澈沒有遲疑,拿起酒杯便遞給了冥殊羽,“好啊,本太子倒是很樂意成人之美。”


    冥殊羽接過酒杯,遞給了阮琉璃,他的眼裏滿是擔憂,卻還裝作淡然的說著,“還不謝過太子殿下。”


    阮琉璃微微一笑,起身施禮,“臣妾謝過太子殿下。”


    這樣的舉動,惹得一旁的沈沛凝一陣不悅,那厭惡的眼神都快把眼珠子翻出來了,嘟囔了一句,“真是不懂規矩!”


    冥殊羽聽過怒瞪了她一眼,嚇得沈沛凝雙肩一顫,趕忙閉嘴。


    阮琉璃接過酒盅,麵朝大殿眾人坐下,左手抬起廣袖遮住臉,右手伸進廣袖裏,將一杯酒全數灑在廣袖上,爾後做了一個仰頭飲酒的假動作。


    這是飲酒飲茶的禮節。


    待阮琉璃放下酒杯,麵容淡然自若。


    這一係列動作,誰都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冥殊羽至始至終都在看著阮琉璃,當他此刻看到阮琉璃桌底下濕潤的袖子,懸著的心便落下,瞬時滿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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