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鍾浦就帶著一個年老的老頭兒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看上去足有七八十歲的老頭兒,頭發以及胡須都已斑白,歲月的長河溝壑在布滿皺紋的臉上,暗沉的皮膚刻畫著夕陽的斜暉。


    他就是襲老,路過之徑,伴隨著一陣淡淡的藥香。


    他身著一身純白色的長褂,簡單而樸素。


    他走進寢殿,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的瞧著他。


    唯有高山看得出來,他是一個醫者。


    因為隻有常年與藥作伴的人,手指都是微微發黃的,那是研磨藥材所致。


    襲老見到冥殊羽,並不像旁人那般尊卑有別,反而更像是多年的老友,語氣平和,“殿下深夜急召老朽,不知所為何事?”


    冥殊羽起了身,舉止之間顯得很是隨性,指著阮琉璃便道,“勞煩襲老給她瞧瞧病。”


    襲老點了點頭,走到塌邊瞧了阮琉璃一眼,見是個貌美的女子,卻也並未有太多表情,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隨後將手扶在阮琉璃的脈搏上,再看一眼榻上那一灘血跡,臉色就沉了。隨後瞥見旁邊放著的空藥碗,拿起來聞了聞,又捏起藥渣看了看,原本陰沉的臉色裏,顯出幾絲驚異之色。


    冥殊羽見襲老將把脈的手拿下,便問了句,“襲老,孩子可還能保得住?”


    然而襲老開口卻是這樣的問話,“這個女人,是不是經澤明醫治過?”


    冥殊羽微微一怔,並不是襲老口中的澤明是何人。


    這時候,高山開了口,“沒錯,琉璃姐的確是師傅救下的。”


    原來,副盟主叫澤明。


    提起這個人,襲老的臉色黯淡了一下,不由多瞧了高山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是他的徒弟?”


    高山點了點頭,“嗯,跟在師傅身邊多年,隻負責抓藥。”


    襲老收迴目光,並未說太多。


    迴頭瞧了阮琉璃一眼,對冥殊羽道,“若沒有澤明那副藥,她腹中胎兒早就保不住了,怎麽現在才叫老朽過來?若是再晚幾個時辰,就是華佗再世也於事無補。”


    冥殊羽聽襲老這話,就知襲老有辦法,臉色舒緩了許多,“本王這幾日不在府邸,也是夜半才趕迴來的。”


    救人要緊,襲老不再說些什麽,從自己拿來的藥箱裏拿出七八個小瓷瓶,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麽。


    高山好奇的走過去瞧了一眼,驚訝的發現,這襲老擺藥的習慣竟和師傅如出一轍。


    他不免多看了襲老一眼,他知道師傅一定認識這個襲老,便問道,“老人家,您怎麽知道琉璃姐是被師傅醫治過。”


    襲老並未抬頭,一邊給阮琉璃服下一粒藥碗,一邊道,“我見到那藥碗就知道了,這方子是我傳給你師傅的,這天底下獨此一份。”


    高山猛然一驚,難不成襲老是他師傅的師傅?


    這可讓高山激動不已,他輕易不跪,就連冥殊羽他都未曾跪下過,但是卻給襲老跪下了,“徒兒拜見師公。”


    襲老輕浮的看了高山一眼,滿不在意道,“別這樣叫我,老朽和你師傅已經斷絕師徒關係好些年了。”


    高山微微一愣,這件事他從未聽師傅提起過,此刻站起了身,一臉好奇,但是卻未問出口。


    冥殊羽也是一臉疑惑的樣子,但此刻他更為擔心阮琉璃的安危。


    襲老這時開始給阮琉璃施針,即便阮琉璃滑胎在即,他也不顯一絲一毫的急躁,似乎很自信能夠保住阮琉璃的孩子。


    襲老醫術高明,甚至在副盟主之上,他可以一邊施針,一邊說話,穴位拿捏有道。


    他這時開口道,“想必你師傅也應該知道這姑娘可以見得到老朽吧?”


    高山有些聽不明白,“師公這話所謂何意?”


    襲老不悅的皺了皺眉,“我都說了,別叫我師公。”,緊接著,他的臉色舒緩了一下,繼續道,“這副藥方子是專門醫治胎氣不穩者,乃是前後兩道方子。一道方子管保胎,另一道方子管急救。他隻給了你前一道方子,未給你後一道,就肯定知道有老朽在,就不必準備第二道了。”


    高山這才知道,這副藥方子有還分前後兩道。


    施針完畢,沒過一會兒,阮琉璃就開始痛苦的呻吟起來,額頭的汗珠更多了。


    冥殊羽有些焦急,“襲老,這是怎麽了?”


    襲老卻不慌不忙的說道,“施針之後,自然會調整胎氣。她腹中胎兒已經成了形,在腹中會引起陣痛是正常的。”


    隨後,襲老拿出筆紙,簡單的寫了幾味藥,時而發愁蹙眉,呢喃著,“好久不用這味藥了,倒是有些忘了。”


    襲老起了身,言道,“我迴去取藥去。”


    冥殊羽忙道,“襲老,您這來迴可是會耽誤不少時間。”


    襲老卻好不慌張的迴道,“來得及,她肚子裏的孩子此刻想要滑胎還得費點勁呢,等著吧。”


    扔下這句話,襲老便離開了。


    此時,阮琉璃仍舊呻吟著,眉頭緊蹙,看樣子很痛苦。


    珍珠拿起毛巾給阮琉璃擦著汗,她仍舊有些不放心,“真的沒事嗎?奴婢看主子疼的很。”


    也是,現在憑誰看阮琉璃的樣子,也不像是安然無事的樣。


    鍾浦這時對珍珠道,“你且放心,襲老醫術高明,頻臨死亡的人都能救活,他說沒事,便是沒事。”


    高山此刻仍舊在不解之中,他不明白,為什麽師傅的師傅,如今會跟在冥殊羽身側,又是為什麽使得二人斷絕師徒關係。


    怪不得當時阮琉璃在師傅麵前提起襲老這個名字的時候,師傅的表情會那樣讓人猜測不透。


    這時候,璿璣迴來了,稟道,“啟稟殿下,王妃帶到。”


    此時,沈沛凝就真在璿璣的身後,她見到冥殊羽的時候,臉色顯得幾分膽怯和拘謹,上前施禮,“臣妾參見殿下。”


    “跪下!”,冥殊羽怒吼一聲。


    沈沛凝被冥殊羽的憤怒嚇得渾身一顫,不敢遲緩的就跪下了。


    她很清楚,夜半三更,冥殊羽傳她前來,必是大事。


    冥殊羽低頭望著這個女人,當即冷道,“才剛剛解禁不久,這麽快就沒記性了?”


    沈沛凝慌張的咽了口吐沫,“臣妾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讓殿下如此憤怒。”


    沈沛凝仍舊在矢口否認。


    冥殊羽憤恨的眯了眯眼,指著床榻上呻吟的阮琉璃,質問道,“本王問你,側妃摔倒懷胎一事,與你可有關係?”


    沈沛凝倒吸一口冷氣,故作慌張,做戲道,“殿下,您不能聽信小人讒言啊,這件事和臣妾一點關係也沒有。”


    璿璣終究是忍不住了,當即開口道,“娘娘何必敢做不敢當?當時奴婢也在場,分明就是你還得主子摔倒的!”


    沈沛凝瞧了璿璣一眼,眼底一冷,“你這分明就是誣陷,明明就是側妃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與本宮何幹?你這分明就是公報私仇。”


    “那奴婢問您,當時珍珠項鏈灑落一地,如何解釋?”


    “那是因為本宮當時見側妃有滑到之意,一時驚慌不小心拽了一下頸上的項鏈,誰知那項鏈就斷了,本宮也不是有意的。”


    沈沛凝的迴答一點也不猶豫,看來她早就做好了準備。


    璿璣又怎會看錯,她語聲高挑了幾分,“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當時就是您故意扯斷的項鏈,您還衝著主子壞笑呢。”


    沈沛凝一臉委屈,將臉轉向了冥殊羽,可憐兮兮的說道,“殿下,您不要聽這宮女胡說八道,她分明就是栽贓家夥。臣妾曾經的確做過錯事,但這一次臣妾是誠信悔改,哪裏還敢再犯錯。還望殿下明察。”


    這時候,高山插了一句,“那你如何解釋前些日子在琉璃姐鞋子上做手腳的事情!”


    沈沛凝瞧了高山一眼,見是個陌生麵孔,從未見過,臉色有些遲疑。


    數秒過後,沈沛凝淡定自若的吐出一句,“證據呢?你們口口聲聲說本宮謀害側妃,證據何在?”


    高山頓時就沒了聲音,這件事之所以沒有公開,就是因為證據不足,如今被沈沛凝這麽一問,高山反而說不出話來。


    璿璣這時開口道,“奴婢就是人證。”


    沈沛凝頓時哧鼻一笑,“嗬,你是側妃身邊的貼身侍女,又是陪嫁丫鬟,你的話怎能作數?若這麽說,墨荷還能給本宮作證呢。”


    “當時橋上被人塗了一層油,這件事您有作何解釋?”


    “什麽油?本宮真是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當時本宮也隻是恰巧去了花園,偶遇了側妃而已,本宮若是有心謀害側妃,哪裏有時間在橋上做手腳啊。”


    沈沛凝就抓住了他們拿不出證據在這裏趾高氣昂。


    站在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冥殊羽,此刻的臉上夾雜著數不盡的憤恨。


    沈沛凝在阮琉璃鞋子上做手腳的事情,阮琉璃告訴了冥殊羽,這件事冥殊羽是知道的。


    而且今日之事,冥殊羽也很清楚阮琉璃並非自己不小心滑倒,他也更知道沈沛凝這個女人是什麽樣的人。


    但冥殊羽始終沒能開口,多半是因為沈沛凝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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