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做主脫離丞相府,墨淺這是要和他一刀兩斷,墨瀚文氣得連胡子都翹了起來,抖動的手都快戳到她的腦門了,出口罵道:“孽女!”


    “我是孽女,丞相不如就此和我這個孽女斷個幹淨,也省的墨淺再丟了丞相府的顏麵。”墨淺迴望著墨瀚文,眼光淩厲的如同磨過的刀鋒。


    丞相府的顏麵,她墨淺從來都看不起。


    “你……”墨瀚文被她一口氣激得說不出話來。


    倒是馮氏在他身邊緩和道:“老爺,淺兒還小,說話有時候不那麽妥貼,她畢竟是您的親生骨肉,這血濃於水的關係,是怎麽也斷不開的。”


    被馮氏一番話說下來,墨瀚文的脾氣降下來不少,現在這個太妃去世的關頭,蔣國公不日也要班師迴朝了,若是這時再傳出什麽丞相父女失和,於蔣家那邊也過不去,墨瀚文得了台階也是順著下了,隻是依舊拉不下麵子於墨淺好好說,“你就在這兒守著吧,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再什麽時候迴府。”


    在馮氏的攙扶下,兩人離了宮殿,墨淺睨視著兩人的背影,眼裏有那麽一絲狠色,若不是馮氏的算計,若不是墨瀚文的默許,她的母親蔣氏哪會那麽容易在丞相府被抹去了蹤跡,如今除了她之外,怕是整個丞相府再也翻不出什麽刻著有蔣氏的東西了。


    蔣太妃在宮中無所出,身後也就隻有墨淺一個親人在京城,蔣國公等人還沒有迴府,也就隻有墨淺負責在應菊宮守孝,直到蔣家的人迴來。


    守孝不過五天時間,一群軍裝的人已經形色匆匆的來到應菊宮,為首者鶴顏鶴發,一張曆經風霜的容顏上丘壑暗生,這位在軍旅上褪去了殺氣的白頭來人在目光接觸到黑皮棺材時,眼裏抑製不住的流下兩行熱淚。


    三步作兩步走的到棺材邊上,輕撫著棺木就好似撫著胞妹的頭發一般,他痛哭道:“敘敘,是為兄迴來晚了。”


    盡管是入秋的時節,天氣依然炎熱,放置的屍身早已被定好了棺木,若不是等著蔣家的人迴來,此時已然下了葬,墨淺望著痛苦的蔣國公,心中酸澀不已,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沒有任何人控製得住,更何況這是蔣國公的至親妹妹,墨淺嘴角動了動,喚道:“外公。”


    幾乎是由心而發的一聲,卻給她自己帶來怔驚不小,墨淺苦澀,她身上到底是留著蔣家人一半的血,她緩聲安慰道:“姑奶奶她走得時候,讓人給外公傳話,說是讓外人不要太上傷心,人固有一死,她說她隻是去陪著先帝了。”


    這話是負責服侍蔣太妃的宮女說的,墨淺代為轉達,在蔣太妃心裏,先帝是她此生摯愛,盡管先帝有後妃無數,卻仍然是她心中的唯一,能對愛有如此忠貞不渝的信念,試問天下間能有幾人?


    蔣國公和太妃是同胞兄妹,自然清楚妹妹的想法,隻是越是理解,越是不舍,他擦了擦縱橫的淚,墨淺因為這幾天連續熬夜,眼圈下麵是一片青紫,蔣國公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頭,“這些天,苦了你了。”


    “不苦。”她搖了搖頭,聽著老人家的聲音,那種久違的親情將她縈繞在懷,是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蔣國公此時的心緒也收斂了不少,“你先去歇息會兒吧,待會兒你二舅舅和表哥他們整頓好,也該迴來了。”


    “好。”點了點頭,墨淺也隨著月兒去應菊宮的偏殿休息梳洗,卻沒有看見身後老人眼中微微詫異的神色。


    蔣家的人全部迴來了,她也需要時間去梳理自己的心情,她畢竟不是真正的墨淺,在馮氏和墨瀚文麵前發現了她性情的改變倒是沒什麽,可是在蔣家人麵前,雖有親情的羈絆在,可她的心中始終有層淡淡的隔閡。


    她很難想象,穿越之前,墨淺對於蔣家的依戀程度,想必是什麽會和她親近的人說,可是現如今她難以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有親情的存在,也難以全部相信。


    多思無益,她暗道自己這些天來都沒怎麽好好的睡過覺,什麽亂七八糟的心思都冒出來了,在床上翻了個身,開始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十分舒坦,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月兒不在屋裏,燈也沒有點,漆黑著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可墨淺就是有種莫名的感覺——屋內有人!


    她摸索著去點燃燭台,手中的燃石卻被一雙強而有勁的手拿了去,來者並無殺意,墨淺心中打鼓,動作上卻隨了他去。


    燭火被點燃,驅散了一屋子的黑暗,昏黃的燈光下,一張極其瘦削的臉顯露出來,墨淺並不認識,但見他能悄無聲息的接近她休息的偏殿,除開身手之外也是還有一定的緣由,她波瀾不驚的望向來人,軟言道:“表哥不去守著姑奶奶的靈,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我來看看表妹都不行嗎?”來人上前兩步到墨淺的床前,枯瘦的手指挑起她一縷秀發在手中把玩,輕聲道:“我們一別有兩三年沒見了吧,不知道表妹時常可有想起你佑康表哥?”


    佑康……蔣佑康,是她二舅舅的大兒子,平日裏沉靜寡言,也不常與墨淺接觸,他們雖說是血親的表兄妹,怕也沒有熟到這個地步吧。


    墨淺不著邊際的捋過他手中的發,道:“妹妹最近事多,還真沒有時間想起表哥呢,佑康表哥該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蔣佑康緩緩一笑,這一笑裏,玩味、調笑、戲弄還有一點點深沉悉數流露,墨淺暗暗心驚,她不曾從月兒那裏探到從前和蔣佑康的相處方式,隻知曉蔣佑康為人不愛說話,和她也並不熟絡,如今這是怎麽迴事,難道在她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從前的墨淺和蔣佑康之間還發生過什麽嗎?


    她的心中轉過千萬種思量,門外忽然又傳來一陣叩門聲,打斷了蔣佑康又欲伸出來輕拂她頭發的手。


    墨淺急道:“進來。”


    房門推開,進來的是一位英氣飛揚的少年,他身上沒著軍服,也難掩一股身為軍人的爽朗,衝著她身旁的蔣佑康道:“大哥,祖父喚你過去一趟,你怎麽在這兒呀?”


    來人在墨淺的記憶中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不過憑借他這副性子,不難猜到他就是大舅舅的嫡子蔣佑名,為人豪爽、英姿勃發的一位少年,也是諸位表兄中與墨淺關係最好的一位。


    蔣佑康在他的麵前自然是做不出什麽來,哂哂一笑道:“我過來看看表妹,既然祖父叫我,那我就先過去了,待會兒表妹收拾好後,你們倆一塊兒過來吧。”


    說話間,他已經邁出了偏殿,蔣佑康看著他的背影,又審視了一番墨淺的神色,墨淺被她看得心頭發怵,掀開被子下床,撇開視線道:“佑名表哥看什麽呢?”


    “不對啊!”蔣佑名狐疑的湊到她的跟前,掃視的目光將她的臉從上看到下,“大哥什麽時候對你這麽上心了,你和他不是一向沒有接觸的嗎,怎麽他還會跑過來關心你?”


    蔣佑名的話像是一顆重彈在墨淺的心頭炸開,連他也不知道蔣佑康和前主的聯係,府中怕是沒人能夠知曉了吧。


    她就著盆裏的水整理了一下儀容,緩緩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索性蔣佑名也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也不去追究這個問題,徑自從懷中掏出一串金燦燦的佛鈴來,遞到墨淺的跟前,朗聲道:“給,早前我出發時你就纏著我說,西陵的佛鈴最為出名,還說讓我給你帶一串迴來,現在雖說時間晚了點,不過我一向說到做到,允給你的東西,就一定會給你帶迴來的。”


    她讓蔣佑名帶過東西,墨淺全然不記得,她笑著接過佛鈴,金黃色的鈴鐺就在她手中發出了一聲聲脆響,墨淺道:“謝謝佑名表哥。”


    豈料這一聲謝後,蔣佑名的神色有一絲絲不自然,墨淺立馬察覺到不對,隻聽他疑惑的聲音想起:“淺兒,你以前可從未對我說過謝字。”


    心弦微微崩起,她知道前主是飛揚跋扈慣了,沒想到對待自己的親表哥也是這樣不客氣,現在和他們相處的時間越久,反而越容易露出破綻,她暗暗穩住心神道,“我和佑名表哥也有好幾年沒見了,這幾年來發生了很多事……”


    這話說的欲言又止,蔣家盡管是在邊疆,對於朝中後宮的消息卻也並不閉塞,蔣佑名釋然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倒是表哥多想了,對了,淺兒既然醒了,還是過去見見二舅舅他們吧,因為姑奶奶的喪期,祖父隻是叫人簡單的備了份飯菜,自從姑姑去了之後,我們一家人已經鮮少聚在一起吃飯了。”


    她的母親去了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幾乎沒怎麽去過蔣家,蔣國公老年喪女,心中姿勢悲慟,再見墨淺也隻是徒增傷悲而已,隻是如今母親已經走了這麽多年,雖說他能從過去的陰影裏走出來了,但畢竟墨淺對於蔣家來說還是外性人,當不得蔣家自己人,可是外公又叫佑名表哥以自家人的身份去簡單的吃個飯。


    看似隻是簡單的一頓飯,實則這頓飯裏,也含著肯定了墨淺在蔣家的身份,蔣家隻有一位老夫人,所育兩子一女,大兒子蔣天嶽在十幾年前命喪疆場,膝下留有蔣佑名一子被蔣國公撫養長大。


    二兒子蔣天峰為鎮疆大元帥,育有兩子,大的是蔣佑康,小的蔣佑成,常年隨軍在外。


    三女兒蔣氏嫁給了墨瀚文也隻有墨淺這一個女兒,蔣家一向認定稀少,天字輩的女兒也就隻有蔣氏一個,還是在墨淺出生後不久就撒手人寰了,所以孫子輩孩子中,也就隻有墨淺這一個嫡親外孫女。


    蔣國公如今人老了,眼界也放得開了些,知曉再執著於過去的事也沒什麽意義,這才叫墨淺和他們一道入席。


    墨淺懸著的心稍稍寬了些,隨著蔣佑名一起去到前殿用餐,一路上都是他在說一些邊疆的趣事,墨淺心不在焉的迴上兩句,又促進了他說下去的欲望,直到墨淺腳跟前突然紮下來一柄削尖了的木劍,他的話音也隨之戛然而止。


    眼前的少年不過七八歲,眉目間卻是硬氣,對上墨淺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嫌惡,手中的劍脫手而出,差點傷到墨淺,對此他也沒什麽話好說,轉過背就要離開此地,卻被蔣佑名喚住:“佑成,這劍差點傷到你淺兒表姐,還不向她道歉。”


    “道什麽歉,我隻是在這裏例行練劍而已,是她自己要走到這裏來,關我什麽事。”蔣佑成側身看見兩人正並行著走過來,不悅的皺起了眉頭,抬步往內殿走的步子再也沒有一丁點兒遲疑。


    看來前主和蔣佑成這位表弟關係確是如月兒說的不好,至於為什麽不好,她也無從知曉。


    倒是陪在墨淺身邊的蔣佑名衝他無奈一笑,“佑成這孩子,都是被二嬸慣出來的,見著誰都是一副不耐煩的麵孔,淺兒你和他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不用太在意他。”


    這是在打圓場?墨淺輕笑不語,越靠近蔣家人聚餐的前殿,越要把持得住,說話這個東西,多說多錯。


    她的表現被蔣佑名看在眼裏,他忍不住笑出了聲,道:“以前每次遇上了佑成這小子,你都是上前和他對吵一陣,怎麽今天安份了不少?”


    墨淺淺笑神色微怔,月兒並沒有和她說過這些,正思忖著應該怎麽應答蔣佑名,卻又聽得他道:“看來這幾年我們不在京城,你的性子是真的變了許多呀!若不是你還是這個長相,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呢!”


    “佑名表哥又在開玩笑了……”墨淺應著他的話,也暗暗想了許多,她不是前主,自然和她的性情不同,雖然說用這些年來性子變了這個借口能擋上一陣,可如果是在多顯出幾天,很多生活的小習慣一出來,蔣家人勢必會察覺到她的異樣,這可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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