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肇四下環視了一周,忽然對著某個方向拜了拜,尊唿道:“殿下。”


    眾人一愣,而林琦娟更是身軀一顫,殿下也來了嗎?


    眾人循著望去,隻見不遠處的樹幹上斜靠著一個深藍色身影,那人立在枝上,墨發輕撩,衣袂飄飄,仙人一般的身姿最是雅貴,荀卓文扯了扯唇角,從枝頭躍下來,立在離眾人不遠處。


    “殿下……”


    林琦娟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世間最殘忍的事,便是將你最不堪的一麵呈現在你最心愛的人麵前,那種鈍痛,比死還難受,而林琦娟此刻便是如此。


    他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原本,她設計俞雲清與楊起就是為了擺脫成為楊起的工具和禁臠的命運,同時徹底摧毀俞雲清,故而,原本她的計劃中自然是要讓荀卓文看到這一幕的,可是如今,本來該是俞雲清卻變成了自己,她什麽都沒有弄明白又怎會讓人去請荀卓文呢,難道她也被人設計啦?還是她被俞雲清給反設計了?


    林琦娟萬念俱灰,呢喃道:“為何……要來呢?”


    這畢竟是樁醜事,其他幾位夫人均是找了個由頭離開了,在場的隻剩下林家、楊家、邵家的主事人、兩位當事人,以及荀卓文。


    荀卓文勾起一抹冷嘲:“這遼歌城的戲,可真是永遠都瞧不完。”


    “殿下,我……”林琦娟捂著心口低頭啜泣起來,他的話像一把刀子,將她的心割得血肉模糊。他一定覺得自己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他一定很厭惡自己吧?


    林琦娟仰天笑了起來,歇斯底裏的模樣有幾分駭人,在場的人都是一驚,隻見林琦娟癱坐在地上,失魂道:“是我,是我自作孽。”


    林琦娟說完雙眼卻是有了亮光,然後,她忽然爬起來往不遠處的柱子上撞去。


    這一舉動嚇壞了林老爺,一口氣不順,險些跌個仰倒,幸好被林夫人連忙扶住,而那一側的林琦娟也被楊起抱住:“娟兒,是我的錯,你莫要如此,原諒我可好?”


    林琦娟冷笑起來,對於楊起這副深情自責的模樣隻覺萬分惡心:“楊起,事到如今再裝下去又有何意義,別再惡心我了!”


    “娟兒,我知道你怪我,我……”


    “滾!”


    “娟兒!”林老爺喝了一聲。


    木已成舟,林琦娟如此也再無意義,隻會增加楊家對她的不滿。女兒家總是要嫁出去的,大半輩子都得在夫家的後院度過,沒過門便發生了這等事已是低人一等,這時再出岔子,往後在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楊肇和林老爺三言兩語便敲定了二人的婚,其他事宜容後再議。


    而楊、林兩家也都相繼向邵大爺夫婦賠了罪,也算皆大歡喜,至於今日之事,眾人自是心照不宣會爛在肚子裏,邵大爺作為主人家,見此正要打個圓場,卻見不遠處閃過一抹衣影,當即利喝一聲:“什麽人,站住!”


    尋幽自小徑那頭過來,上前給眾人行了個禮,邵大爺見荀卓文不說話便開口問道:“你不是我府上的人,是誰家的?為何鬼鬼祟祟?”


    尋幽低下頭,聲音不卑不亢,答道:“奴婢尋幽,是俞夷府俞二小姐的大丫頭。此番是受我家小姐的命令來給林小姐帶句話,但來時見主子們都在,不敢上前插嘴,正想著離開。”


    林老爺心情正不好,卻不想這話中有涉及自家女兒,追問道:“要你帶什麽話?”


    尋幽默了聲,唯唯諾諾不敢開口,林老爺卻更覺其中有貓膩,威脅道:“難不成還要老夫親自去問俞二小姐?”


    “這……我家小姐讓奴婢告訴林小姐,畢竟來邵第做客,不宜在主人家的別院裏久滯,不能來赴林小姐的約了,林小姐若果真有要事相商,待宴席結束可與林小姐去茶樓詳談。”


    林老爺聽完這話臉色一擺,原來這裏頭果真有貓膩,隻是這問題並非出在旁人身上,卻是出在自家女兒身上,自家女兒與那俞雲清有些不和,這些林老爺是知曉的。林琦娟向來刁蠻,做出什麽事,還真未可知。


    “我……我何時約了她,你這賤婢休要信口雌黃。”林琦娟一聽渾身一顫,這個女人完全是在胡說八道,但這話分明是要引著人往屋子裏那暖情香上查!


    方才被人撞破時她閉口不提,甚至甘願被誤會是她與楊起情投意合,完全是怕人順著屋裏的暖情香,查出這事是她在幕後操作,可如今,算計俞雲清不成還被她反將一軍,她已失掉了一切,不能連著最後一點都輸掉,至少這一切不能在她心心念念的殿下麵前被揭穿。


    “看來這其中另有故事,林將軍以為如何?”楊起問,其意再明顯不過。


    林老爺這時完全沒了方才的氣焰,麵色有些僵。無論真假,這件事都不能再查下去了,林家丟不起這個人,林老爺訕笑:“年輕人的事,不若留待他們自己解決。”


    林老爺都這樣說了,楊肇自然要給他個台階下。


    此時已經不早了,宴席也快散了,眾家人各自散開,而荀卓文意味深長的看了尋幽一眼也離開了。


    尋幽平靜地行了個禮,看不出半分端倪。


    離開時,俞雲清與荀卓文不期然又撞到了一起。


    先前那衣裳上破潑了茶水,俞雲清安排隨身的燈染將楊起和林琦娟都設計進了西廂房之後便去換了一件備用的紫色直裾,相比之前來說少了一分端莊多了一分魅冶,配上那雙靈氣的也很有韻味。


    不過,這一幕看在荀卓文眼中卻又是另一層意思,她已連同色的衣裳也不願穿要特意換掉嗎?便是這樣厭惡嗎?她怎能如此絕情!


    俞雲清正氣他方才不曉得跟上來,心裏大罵荀卓文這根木頭!其實那日的事,她細想了想,確實是自己的不是,可是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讓她這個女兒家先道歉吧!


    俞雲清微垂著頭,下意識嘟了嘟嘴,這時餘光卻瞥見才剛準備離府的楊起,便後退了一步,含笑迎上前問起了尋幽的事:“楊大人,先前托您查的事可有結果了?我那焚香丫頭受不了閑言碎語,前幾日才剛走了,你再不將這樁事查清楚,我真怕我這僅剩的一個體己丫頭也沒了。”


    楊起的臉僵住了,看著俞雲清的第一次真實的感受到這個女人的聰明和恐怖。他致力於查找溫氏姐妹的行蹤和尋幽二人的背景,卻發現這些都已經被完全抹去了,不僅如此,官方的記錄,溫氏姐妹經於半年前已被抓迴,並且已與再次流放途中雙雙染病身故。


    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楊起卻是不信的,他覺得一定是官麵上有人動了手腳,可俞雲清哪來那通天的本事找這樣的人物?


    直到今日他才恍悟,能做到如此的不就是化齊王嗎?


    林琦娟隻是小角色,真正難對付的是俞雲清這個賤人還有王鶯時那個小賤人,不過還好她有所準備,向來王鶯時也快到了,到時候,就讓這兩個賤人鬥去吧!


    邵璉看著那個丫頭,臉上的笑容讓人難以琢磨她此刻的心情,那名丫頭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畏畏縮縮跪下請罪。


    邵璉不以為然,看相府門處俞雲清消失的方向,眼中盡是邪戾:“殿下是我的,誰都奪不走!那兩個賤人隻不過是投了個好胎而已,我才該是他的王妃!”


    林琦娟一個外人能在邵第安排那等周密之事,自然是邵璉有意暗中相助,至於最終林琦娟與俞雲清誰勝誰敗卻不是她要擔心的事情,不論是誰,最終坐收了漁利的都是她。


    俞雲清的馬車還未出現口便被人攔住了去路,而這攔路的不是別人,正是林琦娟。


    她的情況似乎不大好,眉眼間憔悴難掩,無端看著有幾分可憐,與此同時,她先前身上那跋扈之氣似乎也褪了個幹淨,相比之前的她,委實有些怪異。


    俞雲清悠然步下馬車來到她麵前,林琦娟眼神飄了飄,示意她借一步說話,俞雲清沒什麽好怕的,尋幽卻攔在了她身前,俞雲清衝她搖了搖頭,隨後二人借一步來了旁邊的小巷。


    林琦娟看上去有幾分局促,抬頭看她,卻終是沒吐出一個字,俞雲清見此淺笑:“你若是無事……”


    “不,我……我有話同你說。”林琦娟咬著下唇,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可不可以放過我?我知道,我之前為了讓你遠離殿下算計過你,我愛他,我想得到他,我從不認為我錯了,可如今……”


    “有話便講,我不想聽你廢話。”俞雲清聲音微冷,雖然和荀卓文吵了架,但如今林琦娟在她麵前吐露對荀卓文的心思也著實讓她氣悶。


    “放過我。我與楊起的事情想必你已經清楚了,我……認輸。過幾日我便會上山清修,再不會摻和這世間事,你放過我好不好?”


    林琦娟的嘴唇有些發抖,她已經料想到了,往後便會迎來俞雲清瘋狂的報複,明明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可她卻沒來由的心生懼怕。


    最近經曆了太多她才發現,若論心計,自己的手段確實拙劣,同這些人根本比不了,所以她不想再鬥了。其實,最主要的還是今日之事,她最狼狽的一麵被她傾慕的殿下看到了,她失去了陪伴他的資格,她死心了!


    “放過你?”俞雲清輕嗤了一聲,聲音淡淡的,帶著嘲諷,“你當初可有想過放過我?如此這幅作態又有何意義?見了棺材終於曉得落淚了?”


    “曾經我並不打算將你如何,可後來是你非要招惹我,那麽便要準備承受我的怒火!沒有人做錯了事情可以不付出代價,得罪了我更是如此!”


    俞雲清說完便轉身要離開,誰料林琦娟卻拉住了她的衣擺,俞雲清目光驟冷,狠狠一甩衣袖,竟是將林琦娟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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