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擎蒼到了天來客棧,向沈婧說明原委後又匆忙趕迴。正巧張涵也帶來了那名為熊夫人看病的大夫。

    那大夫姓劉,已經上了年紀,是京城較有名望的郎中。劉大夫見到陸炳,立即誠惶誠恐的跪地俯首。

    “劉大夫請起吧,本官請你來,是想詢問一下,你給熊夫人開的藥方都有哪幾味藥”,陸炳道。

    劉大夫驚慌不已,“大人莫不是懷疑,是草民開的藥害死了熊夫人?”

    陸炳溫言道:“別誤會,本官隻是想知道,熊夫人服藥有多少時日了,藥方是否都出自劉大夫之手?”

    劉大夫迴道:“熊夫人病了一年多,一直都是草民負責診治,藥方也都是草民所開。”

    這時向擎蒼插口問道:“這一年多來,藥方可有改變過?”

    劉大夫道:“有的。熊夫人懷孕五個多月的時候,由於天氣炎熱,加之體熱虛弱,身上起了許多毒疙瘩,草民見胎兒已穩定,便以少量蠍子為藥引,替她排毒。誰知藥還未服用,就受到驚嚇小產了。後來開了活血化淤的藥方,服用一段時間後淤血散盡,又換了調理身體的藥物。前些日子熊夫人因肝氣鬱結導致經絡不暢經血瘀積、腹痛難忍,又重新服用舒通經絡、活血化淤的藥物。”

    “舒通經絡、活血化淤用的是哪幾味藥?”向擎蒼繼續發問。

    劉大夫道:“主要以蠍子為藥引,以完整的幹燥體入藥,稱為‘全蠍’或‘全蟲’。輔以桃仁、紅花、川芎、當歸等多種藥材。”

    再度聽到“蠍子”,向擎蒼腦中有靈光一閃,“那調理身體的藥材中可有蠍子?”

    “沒有”,劉大夫否定,“蠍子對於排毒和疏通經絡有奇效,但本身有毒性,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可輕易使用。所以熊夫人小產後,草民也未敢用到蠍子,直到前幾日才加入蠍子當藥引的”。

    向擎蒼想起當日赴宴時在嚴府,歐陽端淑見熊佩瑜行走十分艱難,曾詢問“這是怎麽啦,昨日大夫不是說已經好些了嗎”,於是又問道:“熊夫人的病情似乎已經有所好轉了,為什麽又肝氣鬱結呢?”

    劉大夫歎息了一聲,“他們的家事,草民多少也有耳聞。自從夫人小產之後,嚴公子一年之內連娶了兩房妾室,前不久還為新納的小妾大擺壽宴。夫人身體本就虛弱,又敢怒不敢言,終日抑鬱,病情能不加劇嗎。她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好活了”。

    送走了劉大夫,向擎蒼已經有了幾分

    把握,“金蠍蛇的主人,很可能就在嚴府內”。

    正說著,朱嵐岫緩步走了進來。陸炳和向擎蒼忙向她行禮。

    “快免禮,發生什麽事了?”朱嵐岫不自覺地望了向擎蒼一眼,見他也正盯著自己看,粉臉一熱,立時將目光移開去。

    向擎蒼將整個經過細說了一遍。

    朱嵐岫沉吟片刻,道:“那隻金蠍蛇,應該就藏身嚴府。據說金蠍蛇是蛇與蠍子雜交而來的,神鴆教教主花費了數年時間,才培育出了這種奇特無比的毒物。金蠍蛇的嗅覺特別敏銳,正在熬煮的藥物裏麵有蠍子,它敏感的嗅到了同類的氣息,便自己爬了出來。

    “和我想的一樣”,向擎蒼帶著幾分興奮,“金蠍蛇的主人,就是毒死熊夫人的兇手”。

    “殺人動機是什麽?”朱嵐岫道。

    向擎蒼道:“熊夫人死後,獲利最大的就是嚴世蕃的小妾了。楊碧桃和蘇荔都有動機。”他冷哼一聲,又道:“嚴世蕃也有動機,不過我想,他還不至於蠢到為了小妾而殺害夫人的地步。”

    話音未落,外麵傳來女子的嚷嚷聲,“讓我進去,我要見向大哥!”

    向擎蒼和陸炳齊向外張望,見一名錦衣衛正衝上前將柳鳴鳳攔下,他手中的刀明晃晃的閃著寒光,柳鳴鳳竟然毫不畏懼,飛起一腳,踢在對方身上,那錦衣衛毫無防備之下被踢得踉蹌後退了兩步,才穩住了身形。其他四名錦衣衛見狀,紛紛持刀搶上前來,柳鳴鳳赤手空拳在淩厲的刀風中穿插移動,竟把四人強猛的攻勢擋住。

    向擎蒼沒有想到柳鳴鳳還有這等好身手,一時間看得愣住了。一旁陸炳讚道:“早聞安遠侯的女兒隨他習得一身好武藝,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快住手!”張涵氣急敗壞地趕了過來。

    幾名錦衣衛齊刷刷停了手,橫刀而立。

    張涵直奔到柳鳴鳳跟前,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未待張涵發作,向擎蒼已迴過神來,高聲道:“讓她進來!”

    張涵一臉錯愕的立在原地。柳鳴鳳氣鼓鼓地衝進屋來,經過向擎蒼身邊時,故意使力撞了他一下。向擎蒼也不與她計較,隻是苦笑了一下。

    朱嵐岫進到裏屋迴避了,屋裏隻有陸炳和向擎蒼二人。柳鳴鳳也不行禮,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陸炳笑道:“不知是誰得罪了柳小姐,陸某在此先代他向小姐賠罪了。”

    “哼,算你還有

    點良心”,柳鳴鳳一點都不覺得受之有愧,“本小姐每次來,都被人無端驅趕,這次有要事前來稟報,又差點被人抓起來”,她故作生氣地橫了向擎蒼一眼,嘟起的小嘴卻顯露了十足的媚態。柳鳴鳳眉目間透著一股英氣,這樣的嬌媚之態實在不適合她,顯得有些奇異可笑。

    向擎蒼強忍住笑,表現得滿臉嚴肅,“不知道鳴鳳姑娘有什麽要事?”

    柳鳴鳳聽到向擎蒼沒有稱唿自己為“柳小姐”,心中一喜,怒氣早已煙消雲散。但她還是噘嘴瞪眼,不依不撓,“原本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但你們這樣對我,我不想說了”。

    陸炳望著向擎蒼,帶著愛莫能助的表情,很明顯直接將這個難題拋給他了。

    向擎蒼倒也不慌不忙,“鳴鳳姑娘想必是為嚴世蕃而來吧?”

    “你……你怎麽知道?”柳鳴鳳驚喊起來。

    向擎蒼微微一笑,“我聽說,嚴世蕃已經將正室之位留給了你。”

    “別聽他胡說八道!”柳鳴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那個嚴世蕃,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就他那醜八怪模樣,也配娶本小姐?”

    “那嚴世蕃為什麽這麽說?”向擎蒼故意拿話激她。

    柳鳴鳳一挑柳眉兒,帶著怒意道:“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一定是嚴世蕃殺了他的原配夫人。”

    “你是如何斷定的?”這會兒連陸炳都忍不住插口詢問了。

    柳鳴鳳冷冷哼道:“前幾日嚴世蕃帶著兩個嬌滴滴的小妾到集市上買胭脂花粉,正好我也去湊熱鬧,撞見了他們。嚴世蕃一見我,嬉皮笑臉的,說有話對我說。我想看看他要玩什麽花樣,就隨他去了一個較為僻靜的所在。那個無恥的混蛋,居然說上次在嚴府家宴上見到我後,心生愛慕,一直念念不忘,還說我換上女裝後更加風姿動人,令他傾倒。”

    柳鳴鳳斜睇了向擎蒼一眼,又接道:“我嘲諷說,你家裏已經有一堆女人了,還嫌不夠嗎,當心被你那兩個小妾聽見了。嚴世蕃竟恬不知恥地說,那兩個小妾他根本不放在眼裏,還說他家黃臉婆很快就會一命嗚唿了,隻要我願意,他可以風風光光的把我娶進門當正室。這話正巧被前來尋他的那兩個小妾聽了去,結果一人揪了他一隻耳朵,將他推搡走了,實在可笑得很。也就她們稀罕那醜八怪,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嫁給嚴世蕃的!”

    陸炳和向擎蒼總算明白了,為什麽楊碧桃會

    說出那樣的話來。

    向擎蒼道:“就因為嚴世蕃說他們家黃臉婆很快就會一命嗚唿了,所以你斷定他是兇手?”

    “可不是嗎”,柳鳴鳳十分肯定自己的看法,“才過了幾日,就聽說他的夫人中毒死了,哪有這麽巧的事情呀”。

    陸炳溫溫的笑道:“柳小姐,這樣的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怎麽,你們不相信我?”柳鳴鳳又氣又急。

    “噢,不是不相信。你提供的情況很重要,我們會盡快查明的。隻是凡事講求證據,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不能隨便下結論,當心反被認為是誣陷”,陸炳忙安慰道。

    柳鳴鳳悻悻然道:“證據就要靠你們自己去找了。本小姐隻負責提供線索。”她雙目凝盼,“向大哥,能不能送我迴去?”

    向擎蒼心中不願意,一時卻又找不到合適的借口,隻能將求助的眼神投向陸炳。

    陸炳會意,他不想讓向擎蒼為難,出言解圍,“柳小姐,本官有很重要的事情正要交給擎蒼去做,他恐怕脫不開身,要不讓張涵送你迴去,如何?”

    柳鳴鳳重重的“哼”了一聲,“不用了,那個張涵,我見到他那張臭臉就討厭。既然向大哥沒空,我自己迴去就行了”。她滿臉不悅,頭也不迴地大步離去。

    陸炳和向擎蒼相視搖頭,朱嵐岫走了出來,打趣道:“那位柳小姐,看樣子是對向大人情有獨鍾,我看向大人是逃不出她的綿綿情網了。”

    向擎蒼急於解釋,“在下對那柳小姐毫無半點情意,公主就不要取笑了。”

    朱嵐岫眨眨眼,臉上浮現若有若無的笑容。

    陸炳淡淡地接道:“公主說的不錯,我看柳小姐是對你動了真情。”

    向擎蒼無奈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隻能說明她看錯了人,希望她能早一點明白過來。”

    “運慧劍斬斷情絲,談何容易。有些人明知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卻偏偏作繭自縛,最後落得個絲盡人亡的可悲下場”,陸炳話中有話。向擎蒼和朱嵐岫都聽得不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

    朱嵐岫眉目間忽凝聚了無限愁苦,但瞬間又恢複平靜神色,“我該迴去了,

    “等等”,向擎蒼急切挽留,“關於那金蠍蛇,在下還有不明之處要向公主請教”。

    “有什麽不明白的,你問吧”,朱嵐岫淡淡道。

    向擎蒼本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被朱嵐

    岫這麽一問,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他支支吾吾的,懊惱不已。

    陸炳暗暗搖頭,“還是我來問吧,那金蠍蛇如果真的藏在嚴府中,公主認為會在什麽地方?”

    朱嵐岫略一沉忖,道:“蠍子窩不是用磚就是用瓦搭蓋的,而蛇的棲身所在是幽暗的洞穴。府邸內的話,不可能在房間內,太容易暴露,應該是在一處隱蔽的磚牆內,或者由磚塊砌成的某種物體裏麵。冬梅熬藥是在走道上,金蠍蛇嗅覺再靈敏,距離熬藥的地方也不可能太過遙遠,我覺得,在走道盡頭的可能性最大。”

    陸炳點頭道:“公主說的很有道理。”他轉臉對著向擎蒼,“我們即刻迴嚴府察看”。

    朱嵐岫隨即道:“我也該迴宮去了。”見向擎蒼依依不舍的模樣,她一臉黯然,幽幽一歎,“如果我想到了什麽,會再來找你們的。”她說罷疾步出了門去,沒有走正門,而是飛身躍上屋頂。待向擎蒼追出來時,哪裏還有半點人影。

    “人都走了,還愣著幹什麽,快隨我去嚴府吧”,陸炳低沉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有幾分責備的口吻。

    向擎蒼頓感慚愧,見陸炳已經自顧自地從身邊走過,他小跑兩步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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