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午上八點到十二點的班。夜班還是好,可以自由活動,就是不能坐下;雖然比不上小區好,但是,也不錯了,不至於像旗杆一樣立著。這四個小時是他最好思考的時間了。

    他在思考生命意義與成功的聯係。“世人都認為生命意義與成功是必然性的聯係,但是,我認為生命的意義與成功是或然性的聯係。具有生命意義的人一定是成功(成功不成功,並不取決於別人的看法,而是自我意識的強化與肯定)的,而成功(這裏的成功是指別人看到的成功,與成功者的自我肯定無關)的人不一定是具有生命意義的。原因至少有倆個:一個是價值觀序列的影響是非常重要的。舉例:一個人的價值觀序列裏,家庭幸福排第一位,誠信排第二位,智慧排第三位,成功排第四位。本來這個人的生命意義在於心甘情願的為家庭付出,終極價值觀是享受家庭幸福,享受與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鍾,事實上呢?這個人把太多時間,太多精力放在了追求成功的事業上。總是對家人說:“我賺到一千萬,或者當了市長,就可以每天和你們在一起了。”然而,這句話從來沒有兌現過。不符合生命意義的奮鬥毫不值得。生命意義和成功不應該也不能與價值觀序列發生矛盾。如果,其中不能肯定的因素有一個,或者更多,那麽,生命的意義就不純淨了。

    或然性的聯係第二個因素表現在藝術家身上。例如,梵高,愛倫坡,赫爾德爾——他們在生前創作出了大量的成功作品,然而,在當時他們隻能是名不經傳的小角色。都是因為各種原因,提前離開了人世。我們現在的人,該說他們成功呢?還是不成功?他們一生都獻給藝術,獻給美,而不是獻給那些可惡的人類的。藝術在他們的價值觀序列是排第一,甚至是唯一,事實上,他們的道德文化,思想都是當時,以及於到現在都是佼佼者。他們一定認為自己的生命是有意義的,與社會上的人無關。不管他們是自殺的還是喝酒而死的,他們的生命意義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曆史證明了一切。”

    郭啟明下了班已經十二點了,但是,他沒有馬上脫衣服睡覺,而是把剛才思考出來的統統記錄,才肯放下筆。然後,繼續思考。他不願意和任何人多說一句話,不管是同事還是教練,也不管是隊長還是經理,他從來不多說一個字。他隻會說,“是”,“不行”也懶得解釋,也沒有人敢在他的眼神裏要一個解釋。除了上班,就是筆記本。後倆天的筆記是這樣的:

    當我拿起筆時,一切關於金錢,權利,名譽的東西所能夠激起的欲望都死了。

    我所承受的痛苦,隻不過是他們生活的萬分之一。

    我總是在尋找,尋找一個隻能容納自己的空間。

    3月21日

    人太容易犯錯,

    所以贖罪無處不在。

    從來不曾這樣過,

    擔心時間匆忙的流過。

    我發現生命意義,正如,毛澤東在打天下以前的學習階段就確定要走人民群眾路線。

    3月22日

    大家好好的想一下,郭啟明以這樣的態度去當保安,能呆得下一個周嗎?第三天的下午,就是在上班以前,隊長把他單獨叫出來。

    隊長說:“我從你的眼神中,還有你下班之後看書的樣,知道你是一個有大誌的人。你也看到了,這裏的那些個老兵,壞毛病,臭毛病太多了;我也是新調過來的,就是因為以前的隊長不能管理他們。再過十幾天,我將把所有的老兵全部退迴去,而你就是下一個班的班長。好好幹,每個當官的都是從一棵小樹成長成參天大樹的,我們小,但是我們代表著事物的發展方向。我說這些話,其他的笨蛋不一定聽的懂,可是你一定懂。”

    郭啟明說:“謝謝隊長的信任。”

    心強說:“小樣兒!拿這麽煽情的話砸我,擱三天前的我,我肯定該掉眼淚了,可是,現在的我,你就是拿隊長這個職位,我也不稀罕。不過,這個家夥表達能力還算不錯。”

    什麽荒唐的事兒擱郭啟明身上都是正常。他被隊長鼓勵之後,心裏還是挺高興的。整個晚上都在想,有沒有可能一個周以內拿個班長的官兒玩一玩。十二點到了,他下班了,但是接班的人還沒有來。郭啟明一屁股就坐了下來,還真是該著。正好物業經理也下班路過,他也不和郭啟明說話,直接報告給了隊長。郭啟明看到了,也沒有起來,還是坐著。心強說:“你想把我咋地?”

    他沒有迴宿舍,直接被叫到隊長辦公室了。還沒等隊長開口呢,他說:“對不起,隊長,我辜負了你的信任,所以我決定離開。你就把我當成是犯罪的典型給開除了。”

    隊長一聽這話很驚訝,說:“誰不會犯錯呀,而且,他抓住你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以後了,你並沒有錯。所以,你不用走,也沒有人要懲罰你。”

    心強說:“我自己把自己開除了,他還不讓,老夫非走不可,他媽的,還想讓我浪費生 命呀!”

    郭啟明說:“隊長,我錯了,你想啊,不管是十二點以後還是以前,隻要沒有人來接崗,那我就是不能坐的。你就把我給辦了,殺一禁百,證明你的手腕。”

    隊長聽出來了,“感情你是故意的,你來這是玩的?”郭啟明說:“隊長,我說實話吧,我前倆天還在小區當保安呢,結果和經理吵架,他直接把我開除了。其實,我也是故意的。當我第一天當保安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我的性格在社會上很難發展,所以我也不想在做無謂的犧牲,趁早走人算了。可是,保安基地就是不給我身份證,說是辦理什麽保險,結果我就被發配到這裏了,我心想,等拿到了身份證,我就走人。可是,剛才發生了那樣的事,你又該被老板罵的。我就覺得,自己不想幹,可別給隊長惹事兒,所以,我走了就什麽事也沒了。”

    隊長說:“你這詞用的還挺豐富的,什麽無謂的犧牲,什麽發配到這裏,你一定不是高中生。”

    郭啟明說:“我是青島大學,古代戲曲專業的學生。由於,喝酒成性,打架鬧事被開除了。”

    “那你迴去幹什麽?”

    “我迴去喂牛,一頭奶牛一年可以賺四千多塊呢,純利潤。我喂個十頭八頭的,幾年下來,大概可以小有作為了。怎麽也比保安強,我真的很討厭給那些車裏的人敬禮。”

    “是啊,我要是有你那樣的條件,我也迴去了,誰他媽有錢願意來這裏拿屁點點工資,還受鳥氣。不過,好想並不是這個原因吧。我沒事的時候看了看你的筆記本,對不起,希望你不要介意。”

    “啊呀!隊長不會和我是同道中人吧?”

    “不是!我曾有一個朋友,和你差不多,不過他的文化沒有你高。他是當兵的,他寫了幾個月就放棄了,我看到你的生命意義哲學,我很驚訝,我都不敢相信是你這樣年齡的人寫出來的。我隻看了定義,就覺得你和我的朋友根本不一樣,他沒有堅持下來的信念,而你為了寫作會不顧一切。這就是本質的區別。還有,你是個詩人,隻寫詩歌,其他的你不願意寫,這說明你很聰明,隻在專一領域不斷的提高,所以,我讀你詩歌,能感覺到其中的熱情。”隊長很自信的說出這翻話。

    “怎麽辦呐,有隊長在,我舍不得走了。隊長是第一個讀懂我的人,真的很感謝隊長的這些話。”郭啟明打心眼裏喜歡這個隊長。

    “好了,是走是留,我都尊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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