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不提換太子一事。怎麽,覺得你五哥不好?”


    易北最近誰來都不見,倒是打消了天子對於易北自己也想爭儲的疑慮,轉而覺得有些煩悶。


    大抵還是皇後給他出的主意。


    棄卒保車這種事情,未必是易北能夠自己想出來的東西,皇子府是太子一手為易北操辦,皇後想要在裏麵安插心腹簡直不要太容易。


    何況這次易北的確隻是吃壞了肚子而已,哪裏有皇後說的那麽嚴重,簡直就要去掉半條命,隻不過是想要借題發揮把萱嬪人從禦膳房的位置上拉下來而已,小事情,天子無謂在這種細枝末節上和皇後較真,也就隨她去了。


    但萱嬪竟然對這種傳聞深信不疑,那就很有問題。


    隻能說明萱嬪壓根沒能打探得到易北府上任何細節,光憑暗衛做不到這一點,何況易北手上隻有兩個人,更是防不住明裏暗裏的打探,唯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皇後出手,把整個十一皇子府守得和鐵通一般,才能保住這個謠言的真實性。


    中宮幹涉朝局的手段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如何不讓人震怒。


    易北則很是坦然。


    “儲君之位哪裏有那麽好換的,換誰都有人不服氣,還不如不動,五哥和太子誰好,兒臣也分不出來,隻是覺得麻煩。”


    天子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疑心隻要埋下了種子,自然會自己去找各種各樣的旁證去支撐觀點,易北越是說太子換不得,天子便越覺得是皇後暗中授意他如此說。


    何況易北現在給他出的主意,便是皇後和太子正在積極籌劃的後路,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兒。


    朝中局勢終於在易北和皇後不孜孜不倦的枕頭風中,吹得變了一變。


    太子賣官一案中終於查出了新的突破,一個太子近侍被推出來,幾番酷刑之下終於吐口,承認是自己偷了太子印鑒,私造書信,借太子之名指使賣官之事,一應中間找的何人,在何處碰頭,每次收了多少好處,交代得一清二楚。


    至於為何一個近侍竟然有如此狗膽包天,背後是否另有他人指使,還沒等問出來,那人便咬舌自盡,線索自此中斷。


    被壓得抬不起頭來的太子一黨揚眉吐氣,繼續鼓吹太子蒙冤論,力證太子殿下無辜清白。


    天子雷霆震怒,當場發落吏部尚書,免官收押,秋後問斬。


    連帶牽出戶部尚書和底下一幹人等,革職降級,處罰力度依罪情輕重不同。


    太子用人不明,禦下不嚴,罰俸禁足,封地減半,收迴東宮議政權,待解除禁足之後,再酌情恢複。


    五皇子聽信讒言,毀謗兄長,同樣罰俸禁足。


    天子如此行事,百官心下透亮。


    雖然對於太子很不滿意,但東宮之位,目前天子暫時是不打算動的了。


    關於換立東宮之事的爭吵終於暫告一段落,群臣轉而開始熱烈討論,由誰來出任吏部戶部兩位尚書之職。


    這迴天子學乖了,不僅沒問群臣意見,甚至連易北都沒再召見,自己把自己關進書房,找了幾位心腹重臣,商議三天,把在太原任上幹得風生水起的薛從安召迴京城,出任吏部尚書,戶部則由原來侍郎暫時頂上。


    有了先前不斷經營,戶部三位侍郎中,有兩位是寒門,剩下那位虎視眈眈,是易賢一派的死黨,天子很是英明果決,從兩位寒門侍郎中,選拔排名,考察政績,挑中一位,出任尚書。


    朝中局勢總算朝著預期的方向,緩慢推進。


    天子糟心之餘,看到結果,總算有了那麽一丟丟的欣慰。


    禦膳房總管終於換人,又保下太子,皇後雖然遺憾太子也受了罰,但畢竟還是保住了位置,很是歡快的解了易北府上的禁閉。


    於是十一皇子結束韜光養晦,重新以一種重病逃生的姿態,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


    籌備大半年之久的婚禮,終於被提上了議事日程。


    如今易賢被禁足,王萱躲婚,天子不想動太子,朝中重臣對於一個沒有爭儲希望皇子的態度,自然也沒有了先前的熱絡,易賢一時半會想找到一個合心合意的夫人,還聽不容易的。


    於是皇後就把心落迴了肚子裏,迅速挑好日子,開始走易北成婚流程。


    江梨所住的小院,提前一個月,就被宮中源源不斷送出來的各種滋補美容聖品給淹了。


    賢妃還特意親自指了個姑姑,就住到江梨院中,親自給她指點各種保養秘法,從每日的麵膜到身體各處的塗抹,無一不細,務求最後出現在十一皇子床榻之上的,是個水晶玲瓏的白玉人。


    易北也沒得閑,皇子之中唯有太子已正式成婚,這種事情總不好讓天子親自上陣,便暫時允了易北出入太子府,由當大哥的親自麵授成婚當晚各種不足為外人得到的種種細節。


    嫁妝由宣德侯府一手操辦,賢妃再著意添了許多,加上皇後和宗親賞的添妝,閨中密友送的禮物,零零總總加起來,成婚當日,這邊已經送進了皇子府,那邊還沒有出得大門。


    天子於鬱悶之中,難得開懷一次,親自光臨十一皇子府,主持婚禮,皇後為表帝後恩愛,給兒子作為表率,便自請與天子同行。


    婚禮辦得比冠禮還要隆重十倍。


    江梨忐忑得一個晚上沒睡好,還沒等碧雲喊起床,就自己從被子裏鑽了出來,梳妝打扮無比配合。


    負責梳妝的姑姑照例一邊給江梨挽發一邊說吉利話,也是舒緩新嫁娘緊張情緒的一種辦法。


    “縣主額發生得高,一看就知道是有福之人,奴婢能為縣主梳妝,也是奴婢之福。”


    江梨笑得十分僵硬。


    “多些姑姑誇獎。”


    上輩子嫁薛從安都沒這麽緊張過,更多的是一種追逐許久直到脫力的疲憊感,完全不像現在。


    算起來,她也有很久沒見易北了,雖然說知道易北病重不過是皇後誇大其詞,但謠言聽得久了,總也會莫名其妙的懸著心。


    大紅喜服披上身,重重的龍鳳金冠壓在腦袋上,百顆珠簾遮住臉,最後再蓋上繡著並蒂蓮花的紅蓋頭。


    江梨握住碧雲的手,隻覺得自己腿都在發顫。


    不是緊張,是被壓的。


    司寶局承江梨替他們修補畫冊的情,一應東西都是在禮製內挑最上乘的來製,珍珠全挑的一般大小,渾圓無暇,寶石挑成色最好個頭最大的,鑽石挑最透徹形狀最好的,玉質挑最溫潤水頭最足用料最多的來,導致江梨這一身行頭,雖不如謝傾歌出嫁時那套妝麵東西多,但細算起價值和重量來,大概是所有皇子妃中,最重的那個沒有之一了。


    所以江梨隻覺得自己每走一步,腳下青石板似乎就要多砸一個腳印坑出來,坐上轎子時,還明顯感到已經用很穩了的轎子很是誇張的晃了一晃。


    抬轎子的小哥真是辛苦了……


    江梨決定,自己果然過後要好好多給四個轎夫一點賞錢。


    易北的行頭相比江梨還是要輕便許多,雖然也是一大早就被從床上挖出來,但比江梨好一點的是,隨讓你同樣一夜沒睡,但他好歹撐到了管事來叫他起床,而不是先一步起床自己穿衣。


    又有皇子娶親,京城百姓表示這種看熱鬧的事情一貫是吃瓜群眾最喜聞樂見的,長街上擠得滿滿當當,誇十一皇子忠義兩全,誇縣主出嫁盛況非凡,交頭接耳,摩肩擦踵,讚歎之聲不絕於耳。


    一應流程十分順暢,踢轎門,背媳婦兒,跨火盆,拜天地。


    唯獨於背媳婦兒這一條上,由於江梨渾身上下實在重得超乎想象,易北猝不及防,差點沒一塊兒被壓倒在台階上。


    新婦被送入新房,易北留下應酬周旋。


    天子大概是太過於高興,喝得有些多,一直留到吃過晚飯掌燈時,才在皇後連聲催促中,心滿意足的上馬蹬車而去。


    易北送走最後一撥客人,深吸一口氣,推開掛著大紅燈籠貼著喜字的房門。


    宮中派來的姑姑早在房中嚴陣以待,監督皇子殿下完成最後挑蓋頭合巹酒撒帳等等一係列流程。


    大紅喜燭結出燈花,紫檀木鑲金的喜稱挑開大紅蓋頭。


    江梨捏著一把汗,隻怕自己和上輩子一樣,隻來得及看到夫君一個下巴,就又要重新迴到女官所。


    易北那張已經長開了五官的,堪稱完美的臉,完全出現在麵前。


    江梨張張口,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便又閉了嘴。


    姑姑恰到好處遞上酒杯。


    唿吸間,易北溫厚的氣息噴在頸間。


    江梨鬆下一口氣。


    還好沒迴去。


    易北仰頭喝下蜜酒。


    姑姑撒完帳,唱完祝歌,很有眼色行禮退出。


    燈花搖曳,羅帳低垂。


    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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