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賢的生活越發忙碌,天子接到五皇子有關於兵部一日遊的匯報,越發滿意,批複大加讚賞,並當著群臣之麵,直讚五皇子頗有父風。

    朝中上下,局勢越發混亂。

    太子一黨低調行事,而五皇子一派則越發抬頭挺胸。

    寒門官員們夾在其中,左右為難。

    亂糟糟的生活,吵吵嚷嚷之間,一晃就到了年下。

    官員們忙完年終各項評定考核,整理完一年事務匯報,終於得以喘口氣,暫時放下勾心鬥角,至少表麵上其樂融融,過完年再互相往死裏掐。

    相比起太子韜光養晦的低調來,易賢則顯得越發精神抖擻,左右逢源。

    忙完了天子冬郊祭祀,接下來最盛大的節目就是天子設宴群臣。

    禮部為了定下各種宴會細節事宜,吵得是頭破血流,隻恨不得脫了一身官服把對方暴揍一頓,打到對方同意自己一把椅子一定要朝東南才合乎古禮的觀點。

    總算天子沒有太過分,在易北孜孜不倦給太子刷存在感的同時,想起來終究還是要保全儲君顏麵,冬郊祭祀時終於解了太子的禁足,承辦宴會各種事宜也都交由太子和五皇子一起協同來辦。

    在外人麵前看來始終兄友弟恭的倆兄弟,實則暗暗較勁,誰都想踩對方一腳,好在天子麵前凸顯自己辦事能幹。

    江梨頂著縣主身份,也在宮宴當中撈得一個席位,有皇後特殊照顧,位置居然還挺靠前。

    群臣先至,天子來遲,這幾乎已經是宮宴的慣例。

    先到了的大臣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喝酒,態度悠閑。

    總不至於大過年的還要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吵起來,那就太難看了。

    易北身為皇子,自然是坐去殿中,離天子最近的位置,而江梨作為列入皇牒之內的有爵在身之人,順理成章坐去了第三梯隊的女眷席中。

    “我就說呢,你肯定得來,隻可惜王萱還在太原呢,要不然她也能來。”

    朝華郡主湊到江梨身邊,見她兩手空空,趕緊往她手裏塞了杯酒。

    “來宮宴裏你手上還想空著啊,隨時都會有人來和你套近乎敬酒,你也要隨時找人說話的,總要拿點東西。”

    江梨趕緊記下。

    側妃肯定是不夠資格參加這一類大型麵對群臣的宮宴的,即便是再得寵的側妃也不可能,何況她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小透明

    。

    能夠坐在太子身邊的,隻能是太子妃一人。

    江梨幾乎是控製不住自己一般,側頭看了一眼殿中的方向。

    太子身邊依然坐著端莊賢淑的謝傾歌。

    第三世時她是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和太子一同出席在天子的宮宴上。

    那一世的太子側妃於她而言,就像是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隻要看到謝傾歌,隻要看到太子,就總會想起自己死前的情狀。

    朝華郡主拿手在江梨麵前晃了晃。

    “你怎麽了?怎麽魂不守舍的?”

    江梨迴過神來,似乎是頗覺尷尬的笑了笑。

    “不怕郡主笑話,我這還是第一次來……”

    鄉下姑娘沒見過世麵嘛。

    朝華郡主大度的笑笑,攬過江梨肩膀,指了一個方向。

    “你看看那邊?”

    江梨順著朝華郡主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柳青陽正在和一個沒見過的大人說話,神采飛揚。

    “那邊怎麽了?”

    朝華郡主輕輕推了江梨一把。

    江梨恍然。

    自己上輩子之所以能知道柳青陽那麽多的消息,有一部分還得歸功於朝華郡主的直來直往。

    據說根本就不是天子主動賜婚朝華郡主和狀元爺,而是朝陽郡主挑了一個讓人無法開口拒絕的時候,大大方方跑去聖上麵前請旨賜婚。

    這在當時簡直是一個轟動性的新聞,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議論這一枚豪放的女中豪傑,謠言滿天飛,說什麽的都有。

    隻不過當時自己一門心思都放在如何拿下薛從安上,不太關注而已。

    現在看來……

    難不成是宮宴?

    當著文武百官之麵,湊這麽一個普天同慶的吉祥日子,的確是又轟動又讓人無法開口拒絕啊。

    “狀元爺自然是人才出眾,郡主好眼光。”

    朝陽郡主看著柳青陽,非常自然的接下了對方的全盤馬屁。

    “這是自然,我也覺得我眼光不錯。”

    江梨:“……”

    朝陽郡主在宮中人緣簡直好到不行,柳青陽能娶到這樣的夫人簡直是天上掉餡餅,江梨實在是想不出狀元爺能有什麽理由拒絕。

    當然,他也沒拒絕就是了。

    終於,帝後駕臨,百官歸位。

    朝陽郡主無論是家世還是爵位都比江梨高上太多,天子來了之後自然就去了自己的席麵,和一堆公主坐在一起,大家說笑。

    天子勸酒,群臣恭賀,歌姬獻歌,舞姬獻舞,直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薛從安早已去太原赴任,此時自然無法參加宮宴,京中雙絕缺了一人,江梨怎麽看怎麽覺得柳青陽孤孤單單。

    終於到了大家都有了三分酒意的時候。

    江梨無心吃食,密切關注朝陽郡主。

    彼時後者正和晉陽公主說笑,不知朝陽郡主附耳去晉陽公主身邊說了些什麽,晉陽先是愣了愣,繼而笑著抬手,輕輕拍了她一下。

    朝陽郡主趁勢站起,捧著金杯,走上大殿,盈盈下拜。

    “朝陽恭祝皇上皇後千秋萬代,國泰民安。”

    天子正在興頭上,拉著皇後連喝三杯。

    江梨默默伸長了脖子。

    “今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全因陛下聖明,朝陽鬥膽,想和陛下,也和娘娘,討一個恩典。”

    果然來了!

    江梨幹脆連人都趴去了桌子上。

    至於別人說她儀態不好有什麽要緊,很快大家都不會在意自己這一點小小的失禮了。

    皇後笑著湊趣。

    “朝陽難得討賞,陛下必須得準了。”

    天子心情大好,當場準奏,讓朝華隻管說來。

    朝華郡主放下酒杯,以額觸地。

    “朝陽想請陛下賜婚。”

    朝陽郡主人美聲音甜,原本敬酒時就已經是人人矚目,此時話一出口,大殿之上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天子一愣,皇後反應快,早已抿著嘴笑了起來。

    “我們朝陽也長成大姑娘了。”

    此時已無人再議論什麽別的,人人都是尖著耳朵,隻想聽一聽到底是哪家公子祖墳上冒了青煙,能得朝華郡主親口向陛下討要賜婚。

    天子放下手中酒杯,嗬嗬笑著看向朝陽。

    “你說是誰?”

    朝陽公主抬起身來,抬首垂眼。

    “狀元,柳青陽。”

    一石,激起,千層浪。

    就和一滴涼水猛然滴入了燒得滾燙的熱油之中一樣,殿中在經曆了死一般的沉寂之

    後,猛然熱鬧了起來。

    大家議論紛紛,人人都把目光投向突然被點名的狀元大人。

    柳青陽被陡然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頭,一時反應不過來,呆立當場,連手中酒杯掉了都不自知。

    天子心情越發好,笑吟吟的再次點名狀元大人。

    “柳愛卿該不會說朝華配不上愛卿吧。”

    坐在柳青陽身邊的官員推了推已經呆掉了的狀元爺,後者迴過神來,趕緊離席撲地。

    “朝陽郡主得皇上皇後厚愛,又曾得太後撫養膝下,人品貴重,微臣人微言輕,隻怕自己配不上郡主,郡主能下嫁微臣,是微臣之福。”

    皇後笑著推了推天子。

    “柳大人都這麽說了,陛下還不成全一對佳偶?”

    天子哈哈大笑,當即頒旨賜婚,還喊人研磨,現場賜字一幅,上書天作之合。

    當下百官齊賀,紛紛排著長隊來敬酒。

    朝華郡主則被一幹女眷團團包圍,嘰嘰喳喳,全都在逼問到底是何時相中的狀元爺。

    最後還是皇後看不下去,招手讓朝華坐到自己身邊,場麵才得以控製。

    江梨趁亂走出殿中,尋著沒人的角落想散散酒。

    “新年快樂。”

    易北追出殿中,一直等到江梨身邊徹底沒了人,才加快腳步,拍拍江梨肩膀。

    後者似乎是被嚇了一跳,猛然扭頭,待得發現是易北,便又放鬆下來。

    “殿下,新年快樂。”

    出了大殿再走不遠便是千壽湖,易北領著江梨走到一處偏僻角落,自湖邊延伸出去不規則的石頭塊的陰影底下,魔術般變出一條小船來。

    已經開始長個子的少年跳入船中,於月光之下,向江梨伸出手來。

    “在下身無長物,實在不知有什麽堪配縣主,唯有以一輪明月,萬頃碧波相贈,不知縣主可否賞光。”

    月光灑下,易北似乎渾身上下都閃著一層柔和而輕薄的光暈。

    江梨隻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停滯一秒,繼而又噗通噗通的狂跳起來。

    似乎是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放入易北掌心。

    於心髒一聲一聲的跳動聲中,江梨聽到,自己的聲音柔和得似乎不像自己。

    她說:

    “好。”

    沒有敬語,沒有尊稱,她的

    眼中,隻看到了一個眼中隻有自己的人。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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