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齊惠護著,梁氏也不管,手中枝椏直接抽在齊惠的身上,嘴中罵道:“你護著他們,都成家賊了,大人都還沒吃呢,一碗疙瘩湯就見了底,家裏的讀書郎都沒有動口,他們有什麽資格。”

    梁氏這話說得重,齊惠聽了垂眸掉眼淚,卻是擋在孩子身前任梁氏抽打,心裏不怨是不可能的,什麽都是讀書郎為先,連小的都不顧了。

    方天見自己娘親為三人擋著,也不跑了,抱住齊惠,大聲道歉:“阿奶,我錯了,我們不會了,再也不偷吃了,阿奶,別打我娘親了,嗚嗚……”

    老大再也看不下去,眼瞅著媳婦那滾落的眼淚,立即上前把自家媳婦和孩子護在胸前,背對著梁氏,被梁氏抽了幾下方罷手。

    院子裏鬧出了動靜,老三屋裏的幾人嚇得都不敢出來了。

    方芳叫的大夫,自然要出來說清楚的,方青卻默默地整理藥箱,準備要走。方芳見狀心裏著急,這事兒實在太大,她做不了主,還得向三哥說清楚才行。

    於是不待方青起身,就先出了屋。

    院子中下地迴來的人心情都不好,方平見方芳從自己屋裏出來,心裏有些奇怪。

    這時方芳來到方二福麵前,說道:“爹,今日三嫂倒地不起,躺到現在也沒有動靜,女兒就自作主張的把青叔請來了,青叔說三嫂傷得很嚴重,得躺十天半個月,還要吃藥才能治好。”

    方平聽到自家媳婦的情況,立即跑進屋裏去。

    方二福聽了,皺起了眉頭,臉上橫肉顫動,顯然是發怒前的征兆。

    “這麽打兩下就要躺個十天半個月是幾個意思?認為我家的錢好訛是吧?”方二福說這話時已經麵對老三的屋子,明顯是說給方青聽的。

    方青本被方平拉著,這會兒聽到這話,立即就起身,向方平擺了擺手,背著藥箱出了門。門外與方二福對視,見他一臉橫相,方青是半點都不想留,立即往院外走。

    方平追了出去。

    方二福盯著人家,沒有半點好語氣,“現在還訛到我方二福的頭上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心思,迴到方家村賺了不少吧,天天騙村裏人的錢,晚上也睡得著?不怕天打雷劈?”

    方青人走遠了,方二福心裏的怒氣可沒消,這人還是方芳喊來的,見方芳還站著沒動,立即就轟了過來,“看什麽呢,大家夥還餓著肚子,小兔崽子把疙瘩湯給喝了,還不過去做些出來,家裏讀書郎還餓著。”

    方芳波及到方二福的怒氣,心裏覺得委屈,早知道就不要叫大夫迴來了,三嫂死活關她什麽事,於是跺了一腳,立即跑進了廚房。

    鬧鬧哄哄的院子慢慢安靜下來,接著聽到吃飯的吞咽聲,狼吞虎咽的,誰管誰死活,撈到嘴裏再說。

    方平追上方青,在方青身前猛的跪下:“青叔,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家裏媳婦兒還病著,我家這個情況青叔也是知道的,我方老三要是沒了媳婦兒,再娶一個那是不可能了,沒人願意嫁進方家,底下還有兩孩子,我一個大男人可要怎麽辦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方青看到方平流下眼淚,他進退兩難,這世上就沒有見過這麽偏心的父母,家裏供著個秀才郎,別的兒子孫子都不是自己的血脈了。

    他先前在鎮上是知道一些的,這方家老四秀才郎每迴迴縣學裏去尋夫子問學問,都會請同窗去酒樓裏裝闊氣,三五個一頓飯下來,耗費個一兩銀子是常事,他曾經就想著這方二福家哪來的銀兩來給他敗的?

    如今迴了村裏當是知道清楚了,這方老四在同窗麵前打腫臉來充胖子,卻苦了這一大家子。

    “青叔,求求您了,等農忙過後,我就上鎮上幹零活,到時我會把銀子一點一點還給青叔的。”方平是真沒有辦法了,再迴去尋家裏要,那是不可能了,上次就是最好的見證。

    方青真是服了方二福這一大家子,在村裏橫蠻,占了一輩子便宜。現在公公打傷媳婦,連掏個錢出來治病都不願意,還說他訛他銀子,就方二福那德性,給他銀子他都不要了。

    “你起來,我家裏草藥是有,青叔也是一點一點上山采的草藥,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我就靠這門手藝賺點糊口的錢,我一個人無田無土的,不謀點錢哪來吃的。所以你這錢我是記在賬上了,你以後就自己慢慢還吧,但這事兒可不能告訴你那橫蠻的爹,我鬥不過他,隻想安安靜靜在村裏呆著。”

    聽到方青鬆口,方平含淚起來。

    跟著方青迴屋拿了幾幅藥,方青千叮囑萬叮囑,這之後幾天她不能下地幹活,最好在床上休養著,最好連重力活都別幹。

    方平千恩萬謝的拿著藥迴來,一迴來就拿了藥進了廚房裏熬,自個兒幹了一天的活,啥也沒吃餓的慌,往灶上瞧了一眼,沒有留下半點吃食,心裏不免失落,他一個大男人一頓不吃也就算了,可床上還躺著自家媳婦,她也沒吃,想到這兒,方平便歎了口氣。蹲身點了火熬起了藥。

    鬧哄了大半夜終於安靜下來。

    蘇小月躺在地上的涼席上,小家夥被她抱到大床上去了,她怕小家夥著涼,自個兒一個大人倒無所謂。

    這時床上的男人忽然出聲:“地上涼吧?”

    蘇小月頓了頓,很無所謂的說道:“沒事。你沒睡呢?”

    “一直躺著,吃飽了就睡,這會兒睡不著。”

    “哦。”

    兩人都沉默了,不知再說些什麽。

    “你到床上來睡吧。”男人又開口。

    蘇小月目瞪口呆,還好是夜間,沒有人看到她聽到這話時那潤紅的臉腮。“不用了,床上太擠。”

    男人得到她答複,便也沒再出聲。

    第二日,蘇小月起了早,今天鎮上趕集,她打算去鎮上看看,菜刀要買的,鹽也要買了。其他還能勉強湊合。於是早起做早飯。

    從方家得到的粗麵還有一些,她做了疙瘩湯,下了野菜,因為是早飯,她野菜下的多些。知道床上的人食量大,全吃疙瘩湯也不夠他吃的,隻好拌著野菜來飽肚子。

    三人吃完早飯,身體力量都恢複了,幹勁十足,與剛穿來的那會不可同日而語。

    交代了小家夥在家裏守著床上的男人,渴了喂些水,她才安心的去鎮上。

    走二十幾裏的路程到了永豐鎮,手裏的竹籃子裏蓋了荷葉,她準備去肉攤子看看,買幾根骨頭也成,這成日裏沒有半點油水,病人熬不住,骨頭雖沒有肉,但也能煮點油水出來。

    在東市街頭走著,沒想撞見了張府采辦的喜姑,喜姑這記性極好,一眼就認出了蘇小月,往她籃子裏瞧了一眼,笑道:“這又是賣什麽來了?不會又是山貨?若是山貨,咱張府是收的。”

    蘇小月聽了心裏靈機一動,問道:“那府上可缺新鮮菜?”

    喜姑聽後笑了起來,“一般的野菜咱府上不缺,當然若是遇上時新的可以送來。”說完怕蘇小月沒聽懂時新是個什麽意思,解釋道:“就像你上一次那樣,平日裏大家沒得賣的山貨,咱張府是喜歡的。”

    就是獵奇,越稀少的東西越是喜歡。像野蜂蜜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而且如今山上多有猛獸,大家不敢進山就更不會遇上好貨了。

    蘇小月的臉色明顯暗了下來,禮貌的跟喜姑告別。

    這喜姑是個心地不錯的人,見著了還提點她一下,將來若是有什麽稀奇

    的山貨倒是可以賣過張府。

    蘇小月也想著自己弄點出路,這樣死守著個山村子,還真是要餓肚子。

    於是她把鎮上東市和西市都逛了個遍,大致了解到了這市場上都賣些啥,聽了喜姑的話,她絞盡腦汁的想著山裏哪些東西比較新奇,卻發現山裏但凡有的野菜都有人在賣,沒有稀奇可言,繞來繞去還真的隻有野蜂蜜最是時新。

    可是這種東西哪是能說弄就弄到手的。

    不過倒是有一樣這時代沒人賣,那就是豆芽菜啊,張府不是要時新的吃食麽,她不但會做豆芽,還能做出幾道與豆芽相關的菜係來,若是她把豆芽菜推薦給張府……

    想到就做,反正豆子是糧食中最便宜的,家裏吃的也是黃豆,粗糧十文一鬥,蘇小月直接買了黃豆四升,綠豆、豌豆各三升。拿著麻袋扛在肩上。

    出街市的方向,進鹽鋪花二十文買了半斤鹽,遇上鐵鋪,買了一把菜刀放在籃子裏,經過包子鋪,買了十個肉包子,包子鋪旁邊是個肉攤子,她過去瞧了瞧,隻見三根光禿禿的骨頭堆在一堆豬肺當中,那豬肺估計也沒有人買,有些髒亂,都沒有處理的。

    蘇小月指著那一堆問了價錢,賣肉的老板見人還買這不要的玩意兒,不過窮人家的買點這個也能拿迴去開個葷,於是說了三文錢。

    蘇小月掏出了三文錢。

    肉老板拿起一旁的草葉把豬肺和骨頭包了起來遞給蘇小月。

    迴去的路上背著這麽重的東西走二十幾裏路也是夠辛苦的。

    終於迴到方家村,太陽都要落下了,隻露出天邊一點霞光。

    蘇小月進了院子,見沒有什麽人,靜得很,廚房裏有煙氣,有人在準備晚飯了。

    進了屋,把東西放下,小家夥就從床上下來,撲入她的懷中,蘇小月笑了笑,往床上看去,對上方河含笑的眼。

    “迴來了,辛苦了。”方河說道,那聲音低啞,卻透著一股男性才有的陽剛味。

    蘇小月“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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