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隱知道情況不妙,眼神一閃。那群拿刀架著他脖子的人還未及反應,他已料準刀口的空隙往後一仰,再一個縱踢,一名大漢飛了出去。他順勢向前跨出幾步,轉瞬間已突出重圍。

    柳墨隱負手站在秋童麵前,此刻被嚇壞了的秋童早已忘了要哭。

    “把刀拿開。”柳墨隱用命令的口味對那兩名大漢說。此刻,他的臉似十二月飛雪雕塑的冷麵,再遲鈍的人也能看清他臉上凝結的寒霜。那些泰山門人雖拿著刀圍著他們,卻不敢再輕舉妄動。

    那兩個漢子盯著柳墨隱想了想,又對望了一眼,終於還是撤了刀子。

    “起來。”柳墨隱居高臨下地看著秋童,冷聲吩咐。

    秋童木木地站起身,低著頭不敢言語。

    “你們還在幹什麽,還不給我拿下?”柯清浩見情況不對,大聲命令。

    話音未落,屋裏已響起了兵器交接以及拳腳相向的響聲。那些圍著柳墨隱和秋童的泰山門人眼見著就要一撲而上。

    柳墨隱摸出一枚銅錢,朝著空中一抬手,銅錢劃斷房梁上牽著琉璃燈的吊線。那燈“砰”地一聲掉落在地,碎片四濺。“都給我住手。”與此同時,柳墨隱大聲唿和。

    所有人都下了一跳,並沒有繼續再打下去。

    “柯前輩。”柳墨隱走到柯玄端麵前,抱拳道:“今日一事,在下難辭其咎,就連近日武林發生的紛亂,我恐怕也是難逃幹係。隻是惹出那麽大的風波並不是在下的本願。”

    柯玄端撫了撫胡子,眼神撲朔地看他,卻並不作聲。

    “前輩,在下與這個不經事的徒兒都是無用之人,你就算將我們扣押起來也無濟於事。不過是平添兩個吃白飯的人罷了。”柳墨隱繼續講和。

    “叔父,你不要聽他詭辯。什麽木斌不木斌,根本就是他為了脫罪,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爹爹的死肯定和他有莫大的關聯。”柯清浩怕柯玄端被柳墨隱說服,焦急地叮囑。

    “柯公子,我若是想要騙你,又何必告訴你們那麽多。進門後隻要直接配點能讓秦前輩不生不死的藥不就得了。”柳墨隱轉身望著柯清浩,冷笑道。

    “我呸,卑鄙小人。”柯清浩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隻能罵罵咧咧地開口。

    “柯前輩,你對在下若還有那麽一點信任。我柳墨隱便在此立誓,三個月內定徹底查明此事,找出殺盟主的真兇。若是果真完全不信,我請你放了我的徒兒

    ,我自願被囚泰山,直到事情水落石出為止。”

    柯玄端與泰山派的幾位重要人物交換了個眼神,接著用咄咄逼人的口氣問:“三個月後,你若是不能查明又當如何?”

    “在下當親上泰山,在盟主墓前自行了斷。”柳墨隱凜然地道。

    “易雲先生,不是我們不信任你。而是你素來行蹤無定,且口說無憑,三個月後你若是反悔,我們也無可奈何啊。不若把你的弟子扣押在此處,我們放你前去,你看如何?”泰山派的一位長者說道。他考慮周到,說的句句在理,在場的人無不紛紛點頭讚同此法。

    “三個月後我若是不守信用,在場眾人以及其它武林人士但凡對此事有所耳聞的皆可將我誅殺,我絕無怨言。你們若是真的不信我,又怎麽能夠相信單憑扣押住我的徒兒,我就會乖乖前來送死呢?”柳墨隱反問。

    其實柯玄端也知道,若真的將柳墨隱關押,除了在確定他是兇手後方便報仇外並無好處。柳墨隱若是被冤枉的,那麽日後泰山派定會得罪許多人。如今對方既然自己將自己逼入絕境,那麽就與他們無幹了。三個月後他若是查不出真相為自己洗脫嫌疑,任何人都可以不問緣由殺了他。泰山派唯一要做的,不過是等三個月而已。

    “好。我答應你。”柯玄端擲地有聲。

    “師叔?”柯清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曲了五官心焦地嚷著。

    “多謝。”柳墨隱朝泰山派的幾位前輩行了個拱手禮,然後看了眼秋童道:“童兒,我們走。”

    傍晚晚飯過後,沈挽荷彎坐在床上看書。房間的另一頭柳墨隱立在書案前抄抄寫寫,霞彩的餘光透過大開的房門打在他左側的身子上。屋內靜的出奇,唯有偶爾書頁翻過的“沙沙”聲。

    “這樣沒關係嗎?”沈挽荷合起手裏的書,突然發問。

    柳墨隱停下書寫的動作,愣了一下。他抬起頭,見沈挽荷正直直地望著他,接著她又將視線往大門那邊移了移。

    門外,秋童正端端正正地跪著,他已然跪了有幾個時辰了。

    柳墨隱看了眼門外,繼續下筆。他寫了一行字才開口說:“他闖了大禍,受再重的罰也是該的。”

    “發生了什麽事嗎?”沈挽荷一整日都躺在床上,之後柳墨隱迴來也並沒有怎麽開口說話,她自然就不知道下午發生的事情。

    柳墨隱抬頭朝她凝視了片刻,突然撂下了手裏的筆。接著他輕歎了口氣,

    負手走到床前的圓桌上。他俯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最後拉了張椅子坐下。

    柳墨隱用簡短的語言將下午發生在秦頌房裏的事情講了一遍。他的語調極為平和,用詞也不浮誇,但沈挽荷聽完後臉色依然有些難看。

    “你是說,你答應他們三個月內查出真相,否則你就在此自盡謝罪是吧?”沈挽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墨隱喝了口水,點了點頭。

    “想不到,你也有那麽衝動的時候。”沈挽荷感慨道。

    “形勢所逼,我若不那樣說,今日又豈能離開?”柳墨隱微笑著反問。

    “今日之圍固然解了,但三個月後又該如何是好?”沈挽荷皺著眉問,言語間透著深深的擔憂。

    “三月後的事情,三月後再愁便是。”柳墨隱故作輕鬆地說。

    沈挽荷給了他一個不敢苟同的眼神。

    “最近一段時間,那夥人的動作越來越大。他們有組織有計劃地做著這些事,必然是有所圖,而且圖的肯定不小。以眼前的形式估計,不出三個月,武林必定大亂。試問這九州風雷又豈是遮掩得了的?”柳墨隱雲淡風輕地說。

    “可是,到目前為止,我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隻知道有這麽一些人存在而已。他們有多少人,到底想幹什麽,我們是一無所知。”沈挽荷說道。

    柳墨隱搖了搖頭說:“他們將武林高手擄去,接著用藥控製。他們洗劫門派,暗殺盟主。當然不單單隻是圖財,他們要的怕是整個南北武林,或者更大。”

    “更大?”沈挽荷有些不解地反問,因為她自己不敢再往下猜測。

    柳墨隱朝她神秘地笑了笑,卻不再往下說。

    “現在最棘手的,並不是查清楚他們到底是誰。而是要配出秦頌所中之毒的解藥。”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柳墨隱才又開口。

    “為何?”沈挽荷不解地問。

    “很簡單,他們先用藥使人失去記憶,讓那群被抓去的高手誤以為自己也是組織的一員,再用藥增強他們的內力,讓他們對組織心存感激。之後兩種藥產生毒素,那些人隻要一離開第二種藥,便會毒發。毒發後痛苦異常,他們隻能乖乖聽命。那麽多門派都在一夜間被滅門,若沒有成批的絕頂高手,又如何能夠辦到?”柳墨隱說。

    “你是說,那些滅門慘案,都是失蹤的武林高手幹的?”

    “嗯。”柳墨隱點頭。

    沈挽荷泄了口氣,對此有些難以置信。

    “所以得趕緊找出解藥,控製事態發展。”柳墨隱說。

    沈挽荷若有所思地附和了一聲。

    “此時此刻,真有些後悔研製出那種藥。”柳墨隱身上罩上了落寞。

    沈挽荷搖了搖頭,反對道:“按照這個理,下次誰用劍刺死了人,鑄劍師是不是也要償命呢?”

    柳墨隱望著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哎呦。”門外傳來臉盆打翻的聲音,以及秋童的慘叫。

    柳墨隱皺了皺眉,冷著臉坐了一會兒,最後終於還是不忍心起身出去探看。

    “師,師父。”門外的秋童在晚風中瑟瑟發抖。他臉色蒼白的跌坐在地,本來頂在頭上的那一臉盆水如今正在地上淌著。他的身上也是濕噠噠的,整個人都顯得倍感淒涼。

    他一見柳墨隱,趕緊跪正了,急急地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再去打一盆水。”

    秋童急忙起身,他怕極了,怕師父更加生氣,怕自己真的被逐出去。

    “好了。”柳墨隱揚聲說,“迴房清洗一下,休息吧。”

    秋童如獲大赦,擎著眼淚亦步亦趨地跟在柳墨隱背後。

    柳墨隱迴房後,又迴到桌子前開始抄寫。秋童聽話的開始洗漱,不多時,房內很快又恢複了寧靜。

    “沈姑娘,我有樣東西要給你。”抄寫完畢的柳墨隱忽然這樣開口說。

    沈挽荷移開遮擋住她半張臉的書,露出好奇的表情。她等了一會兒,見柳墨隱走到她麵前。接著對方從身後拿出一物,一個佩囊?確切地說是一個繡著蘭鈴花的青色佩囊。

    沈挽荷有些疑惑地伸手接過,她拿到眼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一股帶著夏日輕盈,秋日清爽的氣味緩緩地縈繞開來。沈挽荷一嗅到那淡淡的味道便覺心神安定,壓製在內心深處的某些讓她感到窒悶的情緒慢慢地開始向外剝離。

    她抬眼去看床前的柳墨隱,見對方正麵帶微笑地注視著自己。

    “這是?”沈挽荷開口問。

    “睡覺的時候擱在枕邊,以後就不會再失眠了。”柳墨隱目光炯炯地看著她迴。

    “你如何知道我經常睡不安穩。”沈挽荷脫口而出。

    柳墨隱朝她眨了眨眼。

    “嗬,我怎麽忘了,你是神醫,當然知道。”沈挽荷想了一下

    說,“多謝了。”她將佩囊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又道。

    “你身體還沒有完全複原,早點休息吧。”

    “恩,好。”沈挽荷點了點頭,掖了下被子慢慢地躺下。

    柳墨隱踱步到秋童睡下的那張胡榻前,接著掀開蓋在秋童身上的薄毯。他看了眼秋童紅腫的膝蓋,又拿來了藥箱,開始給他細細地上藥。柳墨隱塗一會兒藥又朝著窗外沉思一會兒,如此反反複複過了許久才將藥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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