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禍不單行,福無雙至。


    當夜三更,駐紮在鬱水口的瞫氏軍營燃起大火,眾人驚起,五更才將大火撲滅。糧草數屯、藤甲數百副被毀。


    大火撲滅,滿麵灰塵的糧草官苴垣,誠惶誠恐來向公子瞫夢龍報:“經查,這場大火,是看守糧草的人用火不慎所致。”


    瞫夢龍大怒。


    苴垣又羞愧又惶恐,道:“請公子斬我人頭,以安軍心!”


    瞫夢龍不說話,苴垣冷汗直流。


    表麵上安靜了好一會兒,瞫夢龍緩緩道:“兄可放心先去,汝父母、子女,我當親人一般對待,不用擔心。”


    苴垣流淚叩謝。


    兩名行刑武士將苴懷提走。


    提走苴垣後,瞫夢龍沉默無語。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苴垣是瞫夢龍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像其父苴懷一樣,在困難時期,竭盡全力,精打細算,一向少有差池,其重要作用不亞於能征善戰的荼天尺、樊雲彤等人。


    在瞫夢龍心中,行人果艮風將來就是自己的若春沛,而苴垣就是自己的苴總管。想到這些,瞫夢龍突然想到樊小虎、瞫慶、瞫丁、巴興、牟誠、樸延滄、竹午等,以及已經戰死的幾個部族的首領,甚至想到了自己的政治敵人、前中卿相善和前山師伍百長相美父子,要是他們沒有死,自己的力量就更強大了。


    同時,在巫師瞫夢龍看來,戰前失火,是不祥之兆,但他今天沒有心情去求神靈保佑。


    龍勝將軍木莽子、舟師百夫長龍佑得知要斬苴垣,大驚,急求見瞫夢龍。


    龍佑從龍水峽到了苴氏寨,得到苴垣的多方照顧,苴垣把龍佑當親兄弟一樣對待,二人感情很深。


    龍佑跪求道:“自開戰以來,作戰的武士尚有停戰休整之日,而專事糧草的人,一日不得偷閑,晝夜不停忙於籌集、運送糧草,疲憊之極,一時疏忽,才失了火。苴垣年紀輕輕,頭發已熬白了不少,且他是虎安宮中糧草總管苴懷的獨子,求公子饒他性命。他是當死,但求讓他死在戰場之上。”


    木莽子也求道:“二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且虎安山正是缺糧之時,苴垣的作用,不亞於一個舟師主將荼天尺,甚至超過我們任何一個武將。再者,他畢竟是全部族糧草總管苴懷的獨子,斬了他,苴懷一定傷心透頂。求放苴垣一條生路,將功補過。”


    正此時,舟師主將荼天尺、紅麵虎樊雲彤、龍飛將軍巫城也得了消息,急忙令刀下留人,來見瞫夢龍,都言苴垣當斬,但如今糧草之事,責任重大,一時不可能找到苴垣這樣優秀的糧官;再者,大戰在即,先斬自己人,也不吉利。


    瞫夢龍痛苦道:“你們都是明白的,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還舍不得斬他!可是,如今正是最最艱難之時,已有多個部族出現糧荒,還有人餓死。老人、婦女、孩子們忍饑挨餓,扼緊喉嚨管,才把糧食從嘴邊餘下來,送到前方,一把火便燒了數屯,不斬糧草官,如何對等起他們!如何對得起死難的兄弟們!”


    瞫夢龍言罷,流淚不止。


    木莽子、龍佑、荼天尺、樊雲彤、巫城等人,無言再勸,轉身去為苴垣送行。


    行刑時,苴垣流淚大叫道:“苴垣愧對邑君,愧對公子,愧對眾將士!愧對列祖列宗!罪該萬死!隻恨死非其所!眾位兄弟,願你們奮力殺敵,趕走楚國人,我在陰間為兄弟們呐喊!”


    荼天尺令人速去取一罐最好的巴鄉清酒和酒器來,分與在場諸人。


    龍佑為苴垣送上一缽酒,苴垣一口喝幹,眾人也喝幹,灑淚送別。


    斬了苴垣首級,傳示諸部,瞫夢龍令人到虎安宮報之苴懷。


    時苴懷正在木巴山籌集糧草,得之消息已是兩日之後,目光呆滯道:“苴垣犯死罪,棄屍荒野可也,不必送迴苴氏。”使者迴到鬱水口之時,瞫夢龍已早命龍佑、木莽子收苴垣屍首,派幾名苴氏人送迴了火巴山苴氏部安葬。


    同時,瞫夢龍令從虎安山取來行人果艮風,兼任苴垣之職。


    果艮風得到命令之時,正與共氏行人共信在離虎安山草原數十裏遠的蘭天湖。


    果艮風與共氏行人共信,昨天就到了蘭天湖枳都山師將領、著名武士鄂越的軍營裏,試圖說服鄂越移師到進虎安山草原的必經之道上,以便增援即將在虎安山草原進行的大戰。


    可是,鄂越受的秘密命令是駐守蘭天湖,若虎安山不幸失守後,楚軍再從蘭天湖下平都,試圖形成對舊都枳的兩麵夾攻之時,鄂越的三千多人,就是殺到一個不剩,也必須等到援軍的到來。鄂越到了蘭天湖後,選擇了一個必經之地,砍木立寨,做防守的準備。


    今天下午,鄂越仍然打發不走兩個行人,令人準備酒肉,與副將一起請果艮風、共信吃肉喝酒,並下令不準再談讓他移師之事。


    果艮風、共信兩個行人,卻不管鄂越下的令,邊吃,邊做鄂越的思想工作。鄂越則油鹽不進。


    從昨天到今天,好話、歹話說了幾大蘿篼,果艮風知道鄂越繼續以軍令為由,心思未動,扔下最後一句狠話:“鄂越將軍,白虎神會作證:不用過多久,你會為你今日的固執、愚蠢,蒙受莫大的羞辱,遭到世人的唾棄!”


    果艮風未能完成使命,與共氏行人共信附耳交流了幾句話,匆匆赴鬱水口上任,從此,在虎安宮中、軍營中兩邊跑,腳板不沾地。


    鄂越看著果艮風恨恨離去的背影,像自己的父親鄂仁麵對難題進行思考時一樣,麵無表情,坐著不動,與其兄鄂卓不同,他很少出現這樣的情形。


    與果艮風一同前來的共氏行人共信則繼續留下來當說客。


    鄂越輕輕抬了抬臀部。


    共信道:“將軍不必送果行人,我們繼續說要緊事。”


    鄂越尷尬笑道:“我並沒有打算要送他。共行人,廢話不須多說,你還是繼續吃肉吧。”


    共信笑道:“如今,虎安山就像這幾案上的豬肉,而將軍你,就像另一頭待宰的豬。”


    鄂越怒道:“好心好意請你吃肉,你卻羞辱我!”“唰”一聲,從腰間抽出短劍。


    鄂越的副將急勸道:“將軍,不必動怒,一家人,有話好好說。”


    共信道:“這像一家人嗎?”


    副將又勸共信。


    鄂越道:“你要客氣,我自己吃!”用短劍叼起一隻豬手,慢條斯裏啃起來。


    虎安宮行人果艮風到達鬱水口時,已是次日晚,向公子瞫夢龍稟報了鄂越那邊的情況,枳都將領鄭戎當晚就出發,急到虎安山上的蘭天湖見鄂越。


    第二日,鄂越聽說老朋友鄭戎求見,明白他的來意,在鄭戎未進軍營前從後門離開了,氣得鄭戎不僅大罵鄂越一通,連其父鄂仁也被罵得一文不值,並發誓與鄂越斷交,無奈返迴鬱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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