瞫夢語看到小物件裏麵的東西,有點傻眼:原來是一束青絲。


    她頓時明白:這束頭發是前些日子裏,木莽子“助人為樂” 時從自己的頭上削下來的。


    這時,瞫夢語聯想起有一次小叔瞫英對哥哥瞫夢龍說過:有一種蠱術,可以用人身上的頭發或者衣物等,攝人的魂魄。


    瞫夢語心想:小物件上麵的符號,似與巫師所用的有些相似,難道,木莽子他是想用巫術攝我的魂?


    想到這,瞫夢語心中有一點顫抖。


    可這一嚇,瞫夢語突然大悟,暗歎道:“還是個傻兒啊!”


    瞫夢語不知用什麽語言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她將青絲放迴小蔑袋裏去,將它放在幾上。


    瞫夢語又看了幾塊竹片,雖然不能全懂,意思再明白不過,心中開始慌亂,暗道:“他這刻的什麽混賬東西!歌不歌的,文不文的!他是料到常來收拾他房間的水仙、水香不識字,才敢將這些東西放在幾上。”


    她繼續再看下麵一塊的竹片上的字,明白大意應是:


    有美人兮, 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瞫夢語聽過這一首歌兒,看著藏有自己頭發的那小物件,心中陡然生起一種難以言述之心情,暗暗長歎道:“隻道你裝瘋賣傻,卻不曾想,是如此用心。雲彤無情,斯人獨鍾,此情此義,天日可鑒,鬼神當泣!我非無情之人,豈能不知你的心思?怪隻怪,我多時不能轉過彎兒來。我才是真正的傻子啊!”


    瞫夢語邊暗歎邊流下淚來,淚珠如串了線一般,一時之間,想起諸多往事。


    這淚水不知是為樊雲彤而流,還是為木莽子而流。


    怕有人撞見,瞫夢語收了淚水。又想道:“他縱然不像許多巴國武士那樣雄壯偉岸,可就如其姓,有一種水滴石穿的魔力,他正是巴人中獨一無二的武士;且他天性良善,正所謂上善若水;最重要的是,那顆對我的心兒,卻是最最純粹的,就這一點,便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活寶物,我瞫夢語夫複何求?”


    瞫夢語輕輕笑了一下,提筆在一塊空白的竹片上麵寫道:


    後晚月圓,


    竹溪柳畔,


    高山流水,


    不見不散。


    瞫夢語寫完,將這塊竹片放在藏有自己青絲的小物件的下麵,然後簡單收拾了一下書簡等物,離了房間,到寨子後麵轉悠,越想越覺得此人有情有義,越想越心情愉悅。


    且說木莽子迴到自己房中,已是晚上,掌燈,見簡書擺放整齊,以為是妹妹水仙或者水香抽空來收拾了去,怪自己一時大意,心中著慌,忙先查看那束頭發,見還在,心下稍安,慢慢打開嗅了嗅頭發絲上殘存的芳香,隨後借口找來骨針牢線,將那束青絲用細布包過,縫在龍水峽大洞主送給自己的寶衣裏層。


    這事做完,木莽子打開簡書,想再看一會兒,突然見到瞫夢語留下的竹片,心想:這一片從未見過。細心一看,字跡歪歪扭扭,還有多個錯別字,但意思全能明白。


    他不知道,這已經是瞫夢語攪盡腦汁才迴想起的見過或者寫過的一些字。


    木莽子暗想道:“寨子中,除了我和巫夫子二人,其他人不認識字,且今日大家都出去玩去了,隻有一個人未出去,且她認得蘿篼大的幾個字。不是她所寫,還能是誰?”


    木莽子心中暗道 “慚愧!”再看“後晚月圓,竹溪柳畔,高山流水,不見不散”四句,狂喜得要窒息。


    第二日早起,木莽子去巫貞的房裏討教,路上碰到瞫夢語和妹妹水仙。


    瞫夢語如無事發生過一般,並不與木莽子多說,從她的眼神中,木莽子也沒有發現自己想要的信息。


    那就隻有靜等了。木莽子感覺,這是自出生以來最長同時又是最短的兩天。


    到了後日晚上,正是當月之中。


    這幾日,龍寶坑的天氣,差不多是曆史上同期最好的天氣。天空中圓月一輪。


    龍寶坑中人,日出而作,而落而息,多睡得早。


    木莽子趁大家都睡覺去了,悄悄出了寨子大門,心神不定。


    數十步之外,便是竹溪河。木莽子過了小龍橋,立於一顆柳樹蔭下,四下張望,並不見人,先是忐忑不安,後是心中失落。


    在溪邊呆站了近半個時辰,木莽子打算獨自在月光下向前走走,解解鬱悶。


    正在此時,輕輕而清晰的腳步聲從前麵傳來。


    木莽子睜圓眼睛一看,隻見一個人影,月光之下,飄逸而來,正過那小龍橋,如仙子下凡一般。


    看那曼妙身影,知是瞫夢語,木莽子心中如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


    看到越走越近,木莽子迎上前去。


    瞫夢語假意驚道:“大半夜,你一人在這裏做什麽?”


    木莽子一時語塞,遲疑一下才想到迴擊:“睡不著。那你又來做什麽?”


    瞫夢語笑道:“我也是。不如,正好走一走。”


    說完,瞫夢語向木莽子主動伸出左手來。這一次,木莽子毫不猶豫,立即接招。


    就是海拔很低的龍寶坑河邊的冬天夜晚,也有寒風吹來,可是在這二人,一點感覺不到寒意,反而覺得如清風一般的溫柔。


    此時,就是看到枯藤、老樹、昏鴉,這二人也不會感覺到有淒涼之感。


    沿著竹溪南岸,寒蘭、蠟梅花香陪著,不知不覺到了黑龍穀口,溪水在此處流進黑龍穀,流水潺潺,路麵較寬,二人可並行。


    進了穀口,在月光剛好照到的溪邊一塊大石上,二人就近拾來柴草,木莽子取火,點起一小堆篝火。


    坐在篝火邊,二人說起話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月光已離了二人,照在穀腰數丈之外了,瞫夢語道:“出來多時,該迴去了。有件事,你須記住:以後,見了我,不準再直勾勾的盯著我!”


    木莽子笑道:“你還怕水嗎?”


    瞫夢語也一語雙關道:“再不怕水了,總想見到水!”


    木莽子笑吟吟道:“那你打算何時下水?”


    “你已經一步一步引誘我下了水。”


    木莽子不懷好意笑道:“你真不怕水了?我可不信。那我就淹死你!”


    “你敢!……隻能水漫青山,不準水滴石穿!”


    “哈哈哈……”木莽子大笑,驚跳一河羨慕嫉妒恨的夜魚。


    …………


    二人起身,手拉手到了小龍橋,瞫夢語道:“我先走!”


    木莽子興奮得有些語無倫次,不情願地放開手,見她如蝴蝶一般翩翩飛走。


    木莽子迴到自己房中,迴想今晚瞫夢語所言一字一句,大功告成,十分亢奮,在房內走動良久,快要天亮,方才睡下。


    在一部記載先秦時期烏江下遊舊事的殘缺書籍《丹涪水誌》中,該書原作者有個注:“二人在黑龍穀中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不得而知,不敢胡編亂記。隻知從此,二人心心相通也,多次到黑龍穀相約。”


    《丹涪水誌》作者還補充注明:次日,木莽子刻下一段文字。現將那段文字抄錄於後:


    風清月暖香滿路。


    鵝卵石,也軟些。


    初牽手兒心怵怵。


    一時汗出,忽聞鶯語,方謝老柳樹。


    小橋流水韻依依,恰似衷腸細細訴。


    月下花前光陰妒。


    恍然如夢,那人卻到,相思最深處。


    後世有無聊之人考證說木莽子所刻寫的,與某詞牌句式差不多,應是一首詞。實際上,戰國時期還沒有出現正規的詞牌名,因此這種說法,顯然是後人的牽強附會,純屬是拿嚴肅的曆史問題開國際玩笑。


    (本卷完。欲知後事,請看第八卷,暫名《巫珠之爭》。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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