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夫人的姐姐,你的親姨,那隨她在一起的人,甚至那個部族的人,都可能是強盜,我敢多問?”


    瞫夢語心想,這傻子說得也有些道理,不過她更懷疑木莽子根本就沒想到要問,或者忘了要問這個重要的問題;難道事隔多年,巴永春已然入了盜夥?不知她過得怎麽樣。


    擦肩而過,瞫夢語雖然很遺憾,人已離開,也隻得罷了。


    在這風景美麗,而又不是落腳之處的地方,漫無目的前行,一則無可選擇,二則還算不上是一件最痛苦的事。


    迴到那條溪水,沿著岸邊,走過數裏較為寬闊的原始生態區,又進了一條小峽穀。


    瞫夢語發覺,這裏的地形,極目之處,是高得見不到頂的山峰,而走近時,則發現是被中、矮山分割成一個又一個較為平緩的區域,其間多以小峽穀相通。


    這一條峽穀,與木莽子刺傷蟒天王鹽龍的那一條峽穀相比,又有不同。這條峽穀的一麵稍低,而另一麵則看不到頂,感覺低的一麵,是從高的一麵坍塌下來,而後形成的一個小峽穀。


    養尊處優慣了的瞫夢語,短期內並沒有鍛煉成巴國普通女人那樣的“赤腳女仙” ,瞫夢語看到溪溝的對麵,有數株避火蕉(鐵樹)。


    這種植物,瞫夢語見過,但在陽光照射不足的峽穀裏,並不多見,想停下來看一看,於是又喊走累了,找了一塊水邊的橢圓形石頭,坐了上去,脫了履,把腳浸在水裏,觀察避火蕉——過了半界洞,每次在清澈的溪水邊歇息,她都有把腳浸在水裏的愛好,感覺特別舒服。


    木莽子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累,看了一眼瞫夢語放在水裏的勻稱結實的小腿和纖美圓潤的腳踝,感覺就像白玉石一樣光滑。


    靠水吃水,趁她歇息,木莽子就在溪溝裏,抓了幾隻螃蟹、小青魚,生吃了螃蟹的鉗腿,取火燒熟蟹肉、魚肉,加一點才從那個喜歡幹屍的部族裏“借”來的鹽巴。


    本來,木莽子就像所有巴人一樣,最不會忘記的就是他們的寶物——鹽,從洞庭莊出發時,他準備最到位的也是鹽了,不料前幾日落入洪水之中,化水跑了。


    瞫夢語正吃木莽子送過來的香噴噴的螃蟹肉,聽到前方似乎傳來聲音,道:“好像是有人來了!”


    不多時,果然在前麵數十步的大幅度彎角處,冒出來了兩個女人。


    一個三十來歲,一個十五六歲。這兩個女人,穿著簡單,均是粗葛衣,赤腳。


    兩個女人走近,瞫夢語正要問話,三十餘歲婦人驚道:“你們大木石態態在這裏坐著做什麽?”


    木莽子早已坐到離瞫夢語幾步遠的一塊有蜂窩眼的石頭上,嚼蟹小腿,抬眼道:“不可以坐嗎?”


    那婦人道:“不是不是,隻是怕,一會兒山上唱起歌兒來,你心慌遭不住。”


    瞫夢語道:“有鬼?”


    “你倒不怕,是他怕。”那婦人指了一下木莽子。


    瞫夢語笑道:“是女鬼?”


    “你們不知,這一條小峽穀,叫做相思穀,也叫勾魂穀,鬼歌兒穀,在這高高的一麵,半山腰上有女孩兒唱山歌,那歌兒一唱,男人就奈不住丟了魂。”仍是那婦人道。


    瞫夢語懷疑:“沒聽說過有這種怪事。”


    那婦人把左手搭在年齡小的女子的肩上,道:“你不信。我給你講:很多年前,有一個小子,與一個女子相愛,不想那女子得了一場疾病,死了,那小夥心傷透了。


    “那女子就埋在前麵不遠的小樹叢中,不信,你們可以迴去看。有一日,那男子又到那女子墳前,十分悲痛,於是唱了一首山歌,名叫《哭歌兒》。


    “這時,從山頂傳來女人的歌聲,那小子細聽,像是相愛的那女子唱的,大喜說:妹妹成了神仙。於是他與山上對唱起來。但唿叫她,卻又不應答。


    “後來,那小子經常到這裏來對歌,唱了一年多,那小子就得病死了,有人說是相思病。因此稱為相思穀。


    “以後,偶爾會聽到山上有女子唱歌,山下的男人聽了,魂都不在了。”


    “難以置信。”瞫夢語搖了搖頭道。


    “不信?若你們繼續向上水走,有可能會見到一個癟老頭兒在溫泉中,光條條坐起洗澡,聽說他就是聽了歌兒得了病,瘋瘋顛顛的,一生都沒娶女人。”


    這故事怪異,瞫夢語疑道:“真還有這樣的事?”說話時,看了木莽子一眼,見他似聽非聽,坐在石頭上發呆。


    “當然不假了。”那婦人道。


    瞫夢語道:“那個妹妹,真成神仙了?”


    “有人曾在半夜聽到過半山之上有人說話,估計是神仙,或者是鬼。”


    瞫夢語來了興趣,道:“你們曉得山上的女孩兒唱的什麽嗎?聽過她唱嗎?”


    “沒聽過。”那十六歲的靦腆少女,第一次參加這場陌生人之間的交流。


    三十餘婦人道:“那溫泉中的老瘋子聽過,我們還聽他唱過不少次,很好聽的。”


    瞫夢語笑道:“可否唱來我們聽聽?”


    那女人道:“不敢。怕一唱,引得山上唱起來了。”


    瞫夢語道:“怕什麽,你是女的。”


    “是怕他的魂被勾了。”


    “他是傻的,不怕。”


    那兩女子笑出聲來。


    木莽子聽她們說說笑笑,還拿自己說笑,越發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隻在發楞。


    那三十餘的女人笑道:“好,一會兒莫怪我。”開腔唱道:


    “山下哥哥,你好作怪,


    山上花開,你不來采。


    叫你上來,你不上來,


    腳底打滑,要把你摔。


    山下哥哥,你好討嫌,


    不吼喉嚨,妹心頭煩。


    喊你唱歌,你再不唱,


    吐巴口水,把你淹死。


    山下哥哥,你好得行,


    幾句歌兒,妹心難平。


    不是稀客,莫逗犬咬,


    不是真心,你莫害人……”


    瞫夢語拍手道:“唱得好!”


    那婦人笑道:“幺妹兒比我唱得更好了。幺妹兒,你唱個。”


    十五六歲的女孩道:“我沒得嫂子你瘋!”


    瞫夢語道:“你就唱個來聽。”


    那女孩兒拗不過,開口唱道:


    “山下哥哥,你好安心,


    變個鳥兒,來敲我門。


    喊你進屋,你不進屋,


    不見刺蔞,你不愛停。


    山下哥哥,你好忍心,


    妹兒心痛,你不出聲。


    甩根頭發,把你吊死,


    我再看你,上不上門。


    山下哥哥,妹好心痛,


    妹兒今日,才把你懂。


    早知你是,癡情的種,


    妹兒跳岩,來陪你瘋……”


    木莽子聽這個女孩兒的嗓音,比她稱為嫂子的女人,要好很多倍,見她胸前,隨吐納一起一落,突然聯想到在刺傷“妖怪”的水塘邊見到的瞫夢語胸前的更加飽滿的“風景”,呆了起來。


    那妹兒唱到此處,隻聽山上突然有女孩兒唱起歌來,果然是如同仙音。


    三個女子大驚。


    瞫夢語見木莽子聽得怔怔的、癡癡的,笑叫道:“傻子,快跑!”


    瞫夢語起身穿起鞋,伸手拉木莽子起來,提了行囊便向前跑,後麵傳來兩個女人“哈哈哈”的笑聲。


    跑出將近三裏餘路,方才轉為慢走。


    瞫夢語感覺這一跑,雖然最後上氣不接下氣,但就如突然間得到一種釋放,心中舒服多了。


    木莽子這時道:“她唱的什麽呢?”


    瞫夢語笑道:“你果然魂不在了!”


    “真不在了嗎?”木莽子反問道。


    “在不在,你自己明白。這一跑,正事忘了。”


    “什麽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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