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子到了一個長滿矮草的平地之上,仍是在大酉宮中,場周是一圈的桃樹,鮮花怒放,夢龍看情形,暗想道:“這草坪還不錯,隻是太小,無法與虎安山比。這裏平時或是演武的校場”。


    場中間燃起一大堆篝火,周邊還有數十支火把在燃燒,吐出的火苗同主人一樣喜歡人客。


    夢龍見人頭攢動,男女都有,約有百餘,女人們著各色鮮豔服飾,個個花枝招展,男人們穿黑、紅服裝,個個喜氣洋洋。


    共君、春沛、共信等人進了校場邊的一個閣樓內,名叫“品茗閣”,這裏可俯瞰看全場,早有果疏上來。


    夢龍本不喜歡熱鬧,見這場合,著實有些紮慌,也不好露怯,隻得隨共公子進到場邊。


    男女們圍了過來,夢龍一看,多是年青人,間或有幾個年紀大點的女人,同樣是喜氣洋洋。


    一時,音樂聲傳來。原來操場內已擺下一套青銅編鍾,有樂師在演奏。編鍾器型比例勻稱,大小依次遞減,鍾麵有精美的錯金變形蟠紋和旋渦紋;虎頭型的鍾架上的飾件,遍體錯銀雲紋,虎眼內嵌有黑珠,形象生動。


    這套編鍾,是不知那一代共氏首領用桃花園裏的半生不熟的人間蟠桃從巴國主手中換來的,按巴主的說法是賞賜的。還因此留傳了一個笑話:當時巴主以為吃了蟠桃會長生,結果那蟠桃沒成熟,吃後拉肚子。不過,這也是人間極品的享受了,巴主並未怪罪,他也明白自己活不到蟠桃成熟的時候。


    這編鍾為十四件套,有人考證與中原地區十六件、二十四件等件套的編製不同。


    巴人有無數令人吃驚的地方,他們似乎處處與中原作對,就是常見的數字進位,巴人在十萬之後就直接進位到億位,中原地區則是萬萬才是億。巴人以種種方式都在張顯自己與眾不同的獨特魅力。


    編鍾敲打起來,又有其他樂器相和,不知奏的何樣曲目,隻覺得悅耳動聽。音樂聲起,這群人慢慢向場中靠攏。共公子未動,夢龍也就原地未動。


    一會子,編鍾似乎停了,或是被宏亮的錞於聲和鼓聲蓋過,節奏分明,會跳舞的人聽到這節奏,不手舞足蹈便要發瘋,夢龍見這群人男女間雜,手拉著手,在場子中央跳起舞來。歡騰起舞,盛況空前。清代詩人彭施鐸有詩讚為:


    紅燈萬盞人千疊,


    一片纏綿擺手歌。


    夢龍看那舞蹈,或像是狩獵捕魚,或像是刀耕火種,或像是飲食起居,形式質樸,自己卻並不會跳。


    正在發楞,共公子道:“夢龍兄,走,我們跳去。”


    夢龍道:“我實是老母雞下水,不熟那一路。哥哥你自去歡喜。”


    正說話間,兩名少女盛裝過來,美如天仙。


    兩少女,一人伸手來請共公子,另一女子笑容滿麵,大大方方向夢龍伸手過來,道:“公子有請!”夢龍一時沒有作出得體的迴答,不管是語言的,還是姿體的,一動未動,這遲疑的舉動很明顯,讓那女子感覺與其他的貴族男子有點不同,甚至有點不符合虎安宮長子的身份。


    身在虎安宮中,夢龍與女人接觸並不算少,還曾在苴氏部族享受過處女侍寢的優厚待遇,當時酒醉之中發生,兩個毫無經驗的新兵,羞羞澀澀、慌慌張張上完第一課,記不得其中滋味了,否則也會像所有男人都會犯同樣的錯誤一樣,迷戀上了,或許虎安山就少了一個超級武士。


    再加,他不知從何處聽來一個歪理邪說:男女交合定要泄了精氣。估計是他的某個侍衛為了揀漏而編造的,而他深信不疑。他發誓要成為超一流的武士,要把全身的精氣煉到柳葉劍的劍尖上,因此失去了多個美妙的夜晚。


    不過,他並不感覺遺憾,而是把自己的遺憾變成了侍從們的大喜過望,就憑這一點,虎安宮的虎賁誰都削尖腦殼想做他的侍衛。更重要的是,做公子的侍衛,就像一塊標榜武功高強的招牌,這是成為虎安宮主人侍衛的門檻費。


    出身低賤的武士有了這塊招牌,就像當今的爆發戶一樣,一些女人就會自願在他們身下痛苦**。不同的是,巴國女人激勵氣喘籲籲的男人多去殺敵。


    再加天生的性格,夢龍因此並不長於男女交往之道。那女子暗中笑了一下,重複道:“公子有請!”


    夢龍有點麵紅道:“我實在是不會。”


    那少女笑道:“哪有天生就會的,這舞蹈簡單,不會,我教你。”


    聽聲音,夢龍才醒過神來:正是共桃花。不覺心跳,道:“我真是不會,又無悟性。”


    另一個女子已拉上共公子的手,側頭對夢龍道:“到了這處山,不會也得去!”拉起共公子先邁出了步子,共公子迴頭道:“兄弟,晚些再見喝酒。”晾下夢龍,徑自去了。


    共桃花道:“公子真不會舞蹈?這怎麽可能?”


    “是不會這種舞蹈。”


    桃花笑道:“明白了,你將來是大師,是與神靈共舞。”夢龍覺得與她討論巫術未免不合時宜,見共公子已去了,眼前沒有救駕的人,隻得硬起頭皮兒道:“不要見笑。”


    共桃花伸手過來拉夢龍手,剛一接觸,夢龍頓感一股莫名的快意從指間傳遍全身,下意識縮了下手。這種感覺夢龍是有 過的,就是在洪都山失蹤那一次,經過懸岩邊的道路時,妹妹夢語和鄂桂花嚇得驚叫,樊雲彤在前方迫不及怠探路,巴衝拉住夢語的手向前走,夢龍拉住桂花的手向前走,當走完那一段險路,夢龍手心裏全是汗,且並非全是因為懸岩的恐懼逼出來的。


    但那種微妙的感覺讓他迴味了一些時間,不久也就遺忘了,原因之一是他明顯感覺到鄂桂花更希望是自己的好兄弟樊雲彤來拉她的手,原因之二是他做夢也在握住柳葉劍的劍柄。


    共桃花並未感覺到夢龍手中的緊張感,強拉他到了舞者隊中,道:“桃紅,我們來了!”


    舞隊中一個小少女,正是共桃紅,見他二人過來,鬆手開一個缺口,讓進了隊伍,桃紅接了他的右手,桃花拉了他的左手。


    此時,隊伍正隨節奏作轉圈移動,夢龍被兩個少女一左一右拽起,被動移步,好生不自在。


    共桃花道:“你看我的手腳,我怎樣動作,你就跟起動作。”


    夢龍低頭看桃花腿腳,隻見她單擺、雙擺、迴旋擺,手腳同邊,下不過膝,上不過肩,身體下沉而微有顫抖,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或收或放、或點或踮、或轉或停,抑揚頓挫,自有章法。


    巴人是天生的舞者,夢龍又有巫術舞蹈的堅實基礎,邊移動邊看了一會,覺得有些規律可尋,按此辦理,雖有偶有出錯,也還鴨子勉強能上架。


    時有整齊喊聲,或是歡唿聲,夢龍聽得稀裏糊塗。轉了幾周,他已汗水直流。


    共桃花笑道:“你緊倒看我腳做什麽?”


    夢龍醒過神來,抬頭看時,一時分不出共公子在何處方位,隻見得男男女女如花花朵朵移動,眼花繚亂。一時,鼓樂聲停,眾人鬆手散開,嘻嘻嚷嚷。


    共桃紅直喊口渴自去喝水去了。共桃花眼看夢龍道:“感覺如何?”


    “沒得感覺。”


    桃花笑道:“難道比戰舞、柳葉劍術還難?”


    夢龍笑道:“難多了。”


    “同戰舞有共同之處。”


    夢龍揩了一下汗水,道:“若非如此,我便跳到大酉宮外去了。”


    桃花笑道:“你笨是笨了點,還可將就得去。我給你單獨走幾步動作。”說完,扭動腰肢舞動起來。這美人是在為自己獨舞,夢龍突然希望這場上隻有他們二人。他暗笑自己的這個念頭。


    醒過神來,夢龍笑道:“我已眼昏目眩,你停下來。待會跟你們一起走圈圈罷了。”


    “多走幾圈就熟悉了。”


    不一時,一女子同桃紅一起迴來,為二人帶了水來,夢龍接小水囊,牛飲下去,那水如直接又從毛空裏流出來一般。共桃花暗笑,也揩了一下滿頭的汗水。


    音樂又起,隻聽有人唱道:


    女:大山木葉,腐爛成堆,隻因小郎,不會口吹,幾時吹出,木葉叫聲,隻用木葉,不須用媒。


    男:高坡之上,種菽用灰,哥妹相親,何須用媒,要等灰來,菽早要倒,要得媒來,要惹是非……


    又跳起來,這次多了幾個新動作,夢龍隻得又專注看共桃花腿腳行動,見那小腿在火光下嫩如白玉,動作之間,肌肉的運動也看得真切,不覺呆了起來。


    共桃花笑道:“你又出錯腳了。”


    夢龍方才醒悟。


    今晚這一種舞蹈,有人考證說是至今流行於烏江流域的擺手舞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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