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記事以來的歲月裏,我最幸福的童年,止於6歲之前。

    我住在美麗的城堡一樣的房子,有一個非常寵溺我的爸爸,他每次迴來都會笑著蹲下身子,等我邁著蹣跚的步伐,鑽進他的懷抱,便緊緊將我擁抱,用下巴的胡茬兒蹭的我“咯咯”直笑,然後再問一句:“喬恕,爸爸不在家,你不聽話了沒有?”

    是的,我叫喬恕,寬恕的恕。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被管家大人看著,在院前的草坪上放風箏。雖說是初春,可乍暖還寒,才是一會子功夫,我的小臉便被尚為尖厲的北風給吹得紅紅的。

    玩的盡興,我一個迴頭,還沒有看清來人,便一頭紮進了那人的懷抱,碰到了我的鼻尖,生疼。我抬頭,眼睛瞪的圓滾滾,便片刻沒有離得眼前的人。

    “叫哥哥。”一道聲音從遠方飄來,我被吸引過去,竟是爸爸。

    記不得是多長時間沒有見麵了,我露出甜美的笑容,張開雙臂跑過去,等待著爸爸的擁抱。可他卻生冷的將我推到了一邊,摟過剛才的那人,說道:“從此以後,他便是你的哥哥。”

    我噤了聲音,口中唿出團團白霧,愣愣的看著爸爸口中所說的的哥哥。仰著頭,我才能看到他的模樣。

    髒髒的,臉頰髒髒的,衣服髒髒的,鞋子髒髒的。尤其是他的眼神,也髒髒的。隻是那時我並不懂得,那是討厭,和不屑。

    我的眼睛濕潤,大吼一聲:“我不要!”便丟了風箏,邊哭,邊向一旁跑去。

    可事實並不能如我所願,就算我百般抵觸,那個髒髒的男孩兒,還是住進了我的城堡。與此同時,他還奪走了原本屬於我的,爸爸的愛。

    爸爸再沒有擁抱過我,再沒有撫摸過我的額頭,再沒有,對我笑過。我像是一個不祥之物,全家上下所有人,都因為爸爸態度的轉變,而對我避之不及。相反,那個叫顧向陽的男孩兒,卻從此享有我的特權,光明正大,耀武揚威。

    而那年,我年僅6歲。

    沒有人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才會在一夕之間,讓所有的人都從原來對我的寵溺,轉變為現在的厭煩。

    爸爸很忙,我鮮少見到他,6歲之後,自是更少。可是我見到顧向陽的時候卻很多,但,我卻有些怕他。

    飯桌上,通常隻有我們兩個人,麵對麵坐著。我喜歡吃什麽,或者,我多動一下筷子的菜,他會立馬吃

    完,一滴不剩,最後,桌子上隻剩下我從不肯入口的菜。當我氣不過,眉梢緊皺之時,他通常會停下筷子,把碗一推,說一句:“吃的好飽。”便揚長而去。

    也許從那時起,我和他的明爭暗鬥,才正式開始。

    由此,我吃菜便會故意先吃我不喜歡的菜,或者,我會央求做飯的阿姨,這個在家裏唯一對我依舊疼愛的阿姨,專門做一鍋他討厭的湯。或許是感覺到了我的反擊,他開始變本加厲。

    我6歲的時候,他9歲。所以我初三的時候,他高三。我們是在同一所學校的,隻不過初中部與高中部,隔得還是比較遠的。

    在此之前,我是小學部,他是初中部。那時還算有所收斂,他頂多會借以學校不準私家車接送為由,主動請纓騎自行車去上學,然後好心載著我去學校。最後在出了家門一條街道後,麵不改色的將我扔在車水馬龍的街道旁。拜他所賜,我從剛開始的不知所措,到後來的習以為常,應對自如。

    後來我會騎車的時候,已經轉入初中部,那時他高一。隻是這時,他卻180度大轉彎,沒有征求我的同意,便私自鎖了我的自行車,強迫著我每天坐他的車子上下學。

    起先我覺蹊蹺,萬分警惕,生怕哪裏又冒出一個坑,可時間長久之後,並無其他異樣。我還是有些欣喜,覺得他是良心發現,想要彌補。

    隻是後來我才得知,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那日晚上放學,我突然被一群高我半頭的女生攔截,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我被強拉硬拽進她們的教室。

    原來真正的報複,是假借他人之手。

    迴家的時候,我的頭發是亂的,身上是髒的,臉上,是一條條指甲抓傷的痕跡。這是我殊死搏鬥的結果。不過,顧向陽的女朋友,也並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似乎是做好了看我笑話的準備,顧向陽少有耐心地等我迴家,然後在看到我一臉狼狽相之時,發出“嘖嘖”的輕蔑:“你這是哪裏鬼混去了?我得告訴你爸。”

    我狠狠瞪他一眼,沒有說話,徑直向前走去。

    他卻是不依不饒,揪了我的頭發,說道:“小屁孩子,不準你用那樣地眼神看著我。”我的頭發被他揪的生疼,不經意間,我竟一個拳頭,揮了上去。

    當晚,似是因我越戰越猛的緣故,顧向陽光滑的小臉上,平白多了幾道抓痕。隻是,逞一時之快,終為莽夫之勇,尤其是對顧向陽那樣小肚雞腸的人。

    飯桌上的不爽,這次的毀容之仇,都成為他升入高三之時變本加厲的理由。

    每年運動會,學校的空氣裏便都像是注射了一劑強心針,到處都是亢奮的因子。初中部與高中部的籃球比賽選拔出的兩組冠軍隊,會再進行一場觀賞性的聯誼比賽,供學生觀看。這場比賽,是進入體育館中,作為一場娛樂性的表演節目而進行的。

    隻是我沒有想到,此次奪魁的,是以顧向陽為先鋒的高三(19)班,和以安澤海為先鋒的初三(25)班,也就是我喬恕所在的班級。

    在此之前,我的小隊排練的一台芭蕾舞劇,競選上了開幕式的節目。顧向陽早先是知道的,所以,他偷偷換了我的芭蕾舞鞋,比我的那雙,小了一號。

    開幕式的那天,隨著音樂,我邁著舞步走上台的時候,才驚覺,鞋子有些蹩腳。當下,我張開的手臂盡頭,手掌心裏生出一層冷汗。可到底是從小便開始學的舞蹈,為了不拖累團隊這半月來的努力,我咬著牙,硬是完美謝幕了。

    隻不過,我的腳也廢了,怕是得十天半個月不能走動。

    拖著血淋淋的雙腳下台的時候,安澤海滿是驚訝:“你這是怎麽了?”我咬著嘴唇,搖頭:“沒事,班長幫我把包裏的藥拿來吧。”

    安澤海的身影脫離我視線的時候,顧向陽填補了空缺。他嘴角扯著一抹詭異的笑,看了我一眼。

    被一陣疼痛刺醒,我低頭看過去,是安澤海在給我上藥。有些不好意思,我蜷縮了一下腿彎。

    他皺眉:“不要動。”

    我還是做不得那般,說道:“班長,該上場了,趕緊去吧。加油,我相信你們!”

    他似是沒有聽見,終是一絲不苟地上完藥,才大功告成般的隨隊伍出發。我望著那有些冰涼的腳踝,心裏一抹溫暖。

    原來,被人關心的感覺,是這樣的。

    隻是,還沒容我喝完一碗茶的功夫,前台便一陣混亂。我放下盛茶的杯子,有些著急,恰巧碰上從外場跑迴的沈小南,她氣喘籲籲:“兩組籃球隊打起來了,好好的籃球比賽,變成打群架了”

    台下,是坐著全校的老師和領導的。我一個著急,竟忘記了自己的腳是殘的。結果,前台沒去成,我先去了醫院。

    2.

    醫生處理好,又叮囑了一番之後,管家接我迴了家。路上,是冷冰冰的臉色,我知道,他是嫌我給他找麻煩,惹是生

    非了。

    自是識趣,我便沒有再說話,也是因為,我正在思考一個問題。籃球隊打架,我幹嘛那麽激動呢。

    最後我歸結於,是因為兩個足球隊,都與我關係匪淺的緣故。應該是的,一個是我喬恕所在的班級,令一個,是我從小到大的敵人。

    可是這不得不衍生出另外一個問題。顧向陽,為什麽是我的敵人。

    最後我歸結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不但犯我了,而且還是肆無忌憚地犯。最重要的是,他是搶走我一切,還騎在我頭上拉屎的人。

    這些我都可以想明白,可有一點,顧向陽為何這般待我。或者說,他憑什麽。

    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的時候,阿姨偷偷端給我一碗湯,因為這並非開飯時間,不能開小灶。可阿姨前腳剛走,顧向陽後腳就跟過來:“開小灶,我得告訴你爸。”

    看著他眼角腫的大包,鼻梁上的一塊青紫,我竟然,突生惻隱之心。不想跟他一般見識,我便背對著他,拿了書,自顧著看去。

    他似乎非常不滿意我這個態度,又挑釁道:“你那個小男朋友,千萬得告訴他,小心著點。”

    先是一懵,後來我才恍然得知他口中所說的人是安澤海。像是被突然點著了的炮撚子,我猛地轉身,惡狠狠地瞪著他:“有什麽事衝著我來,牽扯無辜的人算什麽本事!”

    這下他倒是樂了:“看把你激動的,原來這樣你才能生氣。”

    我顧不得他的得意,又補上一句:“膽敢招惹他,我跟你勢不兩立。”

    “怎麽辦,喬恕要跟我勢不兩立,我好害怕呢!”說罷,他瞥我一眼,輕蔑的笑笑,便揚長而去。

    可我真正的噩夢還是開始了。

    在開幕式上出現群架行為,著實開創了本校的先河。先是兩班的班主任,兩年級的年級主任受了處罰,接著便是他們籃球隊員集體記了大過,外加5000字檢查,全校廣播。

    隻是我因為腳傷,再次返校的時候,廣播又恢複了平常的校園新聞,竟沒能聽見顧向陽那個混蛋的悔過聲明。

    著實是人生一大憾事。

    不過我想,我還是幸災樂禍早了。迴了學校才知道,不知何時,我已經頂了一個早戀的頭銜。坐到座位,凳子還沒有焐熱,我便被老班召喚了去。

    早就在那裏候著的,還有班長安澤海。無論我倆怎麽解釋,都沒能改變老班的想法,

    想來,他早已深信不疑。

    從辦公室出來,我感覺歉疚,說道:“班長,是我連累了你,我向你道歉,對不住了。”

    他一愣:“你怎麽這樣想,這不是你的錯,我一個男生怕啥,我覺得是玷汙了你的名聲。”

    那一瞬間,我的心底好像突然綻放出了花朵。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般,善解人意的,男生。想來,我是被顧向陽給氣怕了,覺得這世間的雄性,都是攻擊性極強,且霸道的。

    多麽好笑,以偏概全。

    所以,在顧向陽一再向安澤海發難時,我便心裏一堵,憤然不平。初冬的午後,陽光的照耀,一點抵擋不住滲透的寒意。

    顧向陽又在刻意找茬兒了,在籃球場上。看著他和安澤海的對峙,以大欺小,我的牙齒咬的嘎嘣脆,便從超市取了一瓶冰鎮的水,邊走邊擰,走到操場,悉數奉給了顧向陽的臉。

    瞬間,白霧四散。

    時值初冬,這冰鎮的水潑到臉上,想來是極爽的。安澤海和他同時都望了過來,夾雜著著不可思議。

    我笑笑:“爽麽,顧向陽?”

    他愣了一秒鍾,然後用圍巾擦掉臉上的水。那圍巾我認得,是人家的現女友給織的。之後他便餓狼撲食似的朝我走過來,一把揪住了我的校服領子。

    整個操場的人都圍過來,似是很熱鬧。

    他滿眼憤怒,對上我笑意盈盈的雙眸。我知道,這迴,我算是勝了。好像不知何時,我和顧向陽之間的戰鬥,演變為最先憤怒的那一方,便成了失敗者。

    可這迴明顯的,他憤怒了,怒不可遏。僵持了一會兒,他的手猛然鬆開。我向後退了一個趔趄,目送他瀟灑的整了整校服褂子,吼了一句:“都給我滾迴去上課!”然後,漸漸消失在我的視野之內。

    安澤海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迴了教室。我知道,他不願意看到我作為一個女生,為他一個男生出頭。

    這件事情之後,我和安澤海的戀情,便是坐實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還是顧向陽又使了什麽其他的法子,不久之後,安澤海便轉學了。

    終究,我是心懷愧疚的。畢竟,是我和顧向陽的戰爭,波及到了無辜的安澤海。

    自此,我們似是息戰了一段時間,可也僅是短短的一個月。周末的一個晚上,我突然發現抽屜裏裝著媽媽照片的錦盒不見了,而在此之前,隻有顧向陽來過我的房間。

    我怒發衝冠,一個箭步衝進顧向陽的房間,正埋頭寫作業的他一臉驚愕。可沒等得他發聲,我便抓起他的筆記隨手一撕。瞬間,他辛苦了一夜的作業,變成了一堆廢紙。

    他也憤怒,揪了我的胳膊一甩,我便摔倒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是瘋狗麽,也不看看是誰的地盤,就敢發狗瘋?”這樣還不夠,他又厲聲吼道。

    一時間,我的胳膊無法動彈,可眼睛裏快要溢出來的憤怒讓我不得不以牙還牙:“你是賊麽,也不看看這是在哪裏,就敢偷東西?”

    他青筋暴起,衝上來一把將我撈起,掐住我的脖子:“你再說一遍?”

    我被他的力道嗆的流出眼淚,可還是死死盯著他,艱難擠出幾個字:“家賊難防!”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抓著我脖子的手臂,青筋似要裂開,連著我的唿吸漸漸困難,臉色憋得通紅。

    良久,他突然鬆開手臂。我嗆得直咳嗽,他冷冷一聲詢問:“你說的是你那破照片?”

    原是,顧向陽跑我的房間找筆,卻看到那裝滿照片的錦盒,看了一眼,便扔到了我的床上。我忙跑過去看照片,確定它們都完好無損之時,我再返迴到他的房間,便隻有“咚”的一聲關門聲迎接我。

    這無心的誤會,卻讓顧向陽記了仇。他本就熱衷沒事找事,這下,更是難得消停。

    迴了學校之後,所有和我接觸較多的同學,都被高三(19)班的一眾人叫過去問候了一番,他們再次迴來,便都對我的詢問不理不睬了。

    一夕之間,我被我的班級,孤立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顧向陽的高考,我的中考。在此期間,他並不知道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我在被子裏哭了多少迴。

    夏的熱浪一潮高過一潮,知了的叫聲聒噪,顧向陽考試結束,吹著口哨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用洗衣機洗衣服。見狀,他把身上的短袖脫掉,扔過來:“正好,髒了!”

    我看過去,他不羈一笑。有專門洗衣服的阿姨手洗他的衣服,如此,他還見縫插針,怎不教我一股子氣。可我握緊的拳頭還是慢慢鬆開,正反,暑假過後,他是要離開的。

    見我沒有理睬,他走過來:“我的衣服要手洗。”

    我的火氣鬱結在心,隨手把他的衣服扔進盆子裏,咬著牙說:“好。”

    “記得要溫柔,洗壞了,要從你的生活費裏扣的。”他

    又吹起口哨,上了樓。

    次日一早,我背好書包,準備上學,看到門子上的便利貼。

    “提醒過你要溫柔的,現在洗壞了,怎麽辦呢。看在你親自動手的份上,準備好一半的現金,晚上給我送過來。”

    我吹吹劉海兒,喃喃道:“那你好生等著吧。”

    3.

    直到我的考試結束,對麵的房間都再沒動靜。我正樂得耳根清淨,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喬恕。”

    這聲音很熟悉,我卻愣是想不起來:“你是?”

    對方沉默一會兒,迴道:“安澤海。”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我倒是有些局促,站在門口,躊躇著。正打算迴去,安澤海出來,叫住我。

    “怎麽又要迴去?”

    有些尷尬,我竟結巴了:“大,大家應該都不歡迎我吧,我還有事,先迴去了。”說罷,我轉身要走,被他拉住:“都等著你呢,大家。”

    包間左拐右拐,若不是跟著安澤海,我肯定得迷路。推門而入的時候,裏麵正亂作一團,爭槍著話筒,看到我倆,靜止了幾秒鍾之後,竟都推搡著,把話筒扔給了我和安澤海。

    推脫不得,我便隨便唱了一首。

    唱畢,包廂安靜下來,對麵沙發上的一眾人都低下了頭。我知道,被孤立了大半個學期的我,早就融不進去了,如今請我來參加此次畢業聚會,肯定是安澤海一個人的想法。

    既然清楚,又何必再裝傻:“你們好好玩,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出了門,便沒有人再跟來,我自是一抹苦澀,竟隻顧著一直走,迷了路,像隻無頭的蒼蠅般,穿梭在走廊裏。

    然後在一個拐角裏,我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走過去,我可以看得更清楚。確是,人是看清了,我卻愣住了。

    那個刹那,世界仿佛靜止。

    一襲白裙子的女生被顧向陽抵在角落,瘋狂地索吻。女生一再的逃脫,帶著哭聲的求饒,換來的是他作為強者一方的變本加厲,以至於,那擁抱的力道,像是要把懷裏的人揉碎。

    “喬恕!”

    一道聲音中斷我的偷窺,與此同時,還有激情燃燒的顧向陽。我向安澤海望過去,顧向陽向我望過來。我心裏“咯噔”一下,竟莫名惶恐。

    “你再不來,我就得迷路了!”我勉強厚著臉皮假裝什

    麽也沒有看到,小跑過去到安澤海身旁,拉著他離開這是非之地。

    拐了幾個彎之後,安澤海掙脫開我的拉扯,詢問道:“剛才,是顧向陽?”

    我看著他,點點頭。

    他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盡然。頓了頓,他又說道:“迴去吧,別亂跑了。”

    我順從的被安澤海拉進包廂,在此之前,我是完全無意識的。直到推門而入時那魚貫而出包圍在我身旁的人流,你一句我一句嘰喳著,弄疼了我的太陽穴,我才迴過神。

    沈小南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還不忘睥睨著我,說:“喬恕,大家都沒有要怎麽著你的意思,你就別端著了。一笑泯恩仇,老死不相往來,你選一個吧。”,接著,包圍我的是一群無比誠懇又閃亮的小眼神。

    大小姐沈小南,竟然都在向我示好。雖然,這個示好,並不怎麽友好。

    我受寵若驚,看向安澤海。他道:“他們,也是被逼無奈。畢竟,混世魔王的本事,你是再清楚不過的。”

    雖是夏夜,午夜的風還是有些微涼。一眾喝的醉醺醺招搖在馬路上的人群,高亢著“讓我們紅塵作伴,活的瀟瀟灑灑”

    涼風中,我耳畔的頭發飛揚,眯著眼大聲詢問道:“顧向陽到底對你們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這聲音似乎還有迴音,在空中迴旋著,轉了幾個圈,才又飄向無盡的遠方。

    “我說,你們若是再圍在喬恕身邊,我就把你們統統臨幸了。哦對,男的不歸我管,當然,有人替我管。”

    我皺下眉頭,猛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竟是顧向陽的一張臉。

    “早上好!”這張臉還笑著,露出了兩排大白牙。

    完蛋,在夢裏都擺脫不掉這張臉。可容我愣了幾秒鍾神兒,才驚覺,這有可能不是夢。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你幹嘛~?”我“噌”地坐起來,怒目且氣急敗壞。

    他似是覺得我的尖叫聲刺耳,微眯了下眼,然後掏了掏耳朵:“討債。”說著,右手一攤,擺在我麵前。

    瞬間,我想撓牆,我要崩潰。

    爬下床,我沒有穿鞋,走到衣櫃前,翻騰開存錢罐,把所有的錢都悉數倒在床上,然後撿起幾張大的,遞給顧向陽:“滾!”

    他砸砸嘴:“說了半價。”說著,還抽出幾張,扔給我。

    我謝天謝地的收迴,又不緊不慢地把

    錢裝進存錢罐,密密實實地上鎖,然後掃視觀察半天,還是將存錢罐丟進衣櫃,用衣服包圍,才放心地關上衣櫃門。

    一轉身,我看到站在門口的顧向陽,嚇得躺在櫃子上:“你怎麽還沒走?”

    他笑笑:“我是想提醒你一下,你昨天喝的醉醺醺,見了男的就往上撲,這樣,多丟你們喬家人的臉?”

    我撈起一旁待洗的襪子,扔過去:“不勞你費心。”你才是少欺負良家少女,這般想著,昨晚在包廂迷路時的場麵又浮現,讓我的臉頰發燙。

    無奈用勁兒甩了頭,用被子蒙上。

    暑氣褪去一半的時候,顧向陽拖了行李箱,南下去了沿海的城市。

    臨行前,他留下一句話:“喬恕,等著你哥哥我迴來。”正巧,一陣夏風從窗戶吹來,穿堂而過,飄拂了他頭頂站立的精神抖擻的頭發絲兒。

    我知道這句話的潛台詞:“喬恕,我們迴來再戰。”

    轉入高中部的我,沒了顧向陽沒事找事的挑釁,才發覺,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吃飯睡覺得日子,是如此舒坦。

    隻是被我刻意壓在心底的那一抹說不清道不明,被再次返迴的顧向陽給發掘的淋漓盡致。我才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隆冬,我唿著白霧搓著手,站在老宅門口,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管家卸下後備箱的行李,然後從車子裏走出的顧向陽,和不知名的,曼妙女子。

    北風唿嘯而過,吹在臉上,像刀子。如此,還疼不過我心尖的那一陣抽搐。終究,是如何欺騙不得自己的心。

    喬恕,你喜歡上顧向陽了。

    從目睹他激吻另一個女人的時候,你就清醒的知道了。

    隻不過你知道的,這種心思,來得有多麽可怕。

    可是,它就是可恨的事實。

    我躲進房間,慢慢咀嚼著這個剛剛衝破防線,在原本平靜的海麵遍地撒潑,叫囂的小心思。

    那個寒冬,許是我的刻意躲避,或是他的本不在乎,在他短短停留的幾天時間裏,我們沒有見過麵。

    兒時可笑的錙銖必較,於現在,像是都變為不可迴首的夢魘。像是一陣風,刮了便是刮了,再找不迴掠過的痕跡,也再沒人會在意。

    高考完之後,喬威給了我一把鑰匙,說是我媽留給我的。

    我驚奇,他從沒提過我的媽媽:“我媽在哪?”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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