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媽媽似是舊相識,相認後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扔下各自兒女約出去了。

    走之前同時丟下了句沒什麽威懾力的話:“改天再找你算賬!”

    剩下的兩人滿臉懵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對剛才那一幕還沒緩過神來。

    何莫趴在會議桌的這頭,良久後悶悶地開口:“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他坐在另一頭,眼含笑意,優雅地托著下巴看她。

    或許是他隨性的態度,亦或是剛才母親的那番不留情麵的批評,讓此刻的何莫有些難受。

    “你媽媽說,你開了個心理諮詢室?”

    他沒料到她會問這個,稍作愣怔後坦然承認:“嗯,剛迴國的時候和朋友合開的,現在基本都是朋友在操辦。”

    “挺好的,也算是正正經經的事業。”何莫點點頭,又試探似道,“那你以後……還是會迴去的哦?”

    “看情況吧,眼下我還在fin,想這些未免早了點。”

    “可你媽似乎並不同意你打職業。”

    “我可不是小寶寶,我能自己做主。”他故意拿這個逗她,唇角的笑意悄然浮現。

    何莫卻怎麽也笑不出來,眼珠微微轉動,眸光閃爍,似乎感慨良多。

    “我第一次帶隊,特別希望能親眼看著你們拿世界冠軍。”說著,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許你和其他人一樣,打了幾個賽季覺得沒勁就不想玩了,迴去繼續你原本的人生。可我不同,我是真心喜歡dota2,也真的希望能見證它的成長,等待越來越多厲害的選手加入我們,在激烈的競技中,把這個遊戲變得越來越好。”

    這些話她從未開口,卻是心底最真實收藏著的想法。

    任瑾黑漆漆的眸子不動聲色,沉默了半天,最後隻說了一句:“是誰說的,我隻是玩玩而已?”

    她低下頭,心神不定地掰弄起手指來。

    “何莫。”他忽然喚了她的全名,眉宇間的神色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緊接著他說了句話,讓她終於鬆了口氣:“反正我答應過你的永遠算數,隻要你還在這,我就不會退役。”

    她知道他從不胡亂允諾,便壯著膽子追問:“可是……為什麽?”

    右手隨意搭在桌角,修長的手指依次敲打著桌麵,他認真思考了會兒,才慎而重之地答道:“因為你……”

    這時,峰哥剛好迴來敲了敲會議室敞開的門,示意他倆跟他去辦公室。

    這次國際友誼賽的影響力空前,兩位母親都是看到新聞或是聽熟人說起才知道的此事。照峰哥的話說,這種事瞞著家裏人是沒有意義的。家人關係是一輩子的,他們的意見應該被尊重。

    “我和mul以前走這條路也遇到了不少波折,他還好一點,家裏邊比較好說話。我的父母就從來沒支持過我,總拿家裏條件不好說事,讓我出去找一份正經能賺錢的穩定工作。為此我和他們鬧了好幾次,還把我爸氣住院了。”峰哥再度談起往事,已是雲淡風輕,“其實現在想想,當初我確實有不好的地方。觀念不同可以坐下來好好聊,不能隻想到逃避和反抗。畢竟他們年紀大,很多事情理解不了,我們需要用足夠的耐心,讓他們慢慢了解我們的想法……”

    離開辦公室,何莫悄悄問任瑾:“喂,你不是藝高人膽大,什麽都不怕麽?還說自己能做主,剛在你媽麵前明明和我一樣慫。”

    “我跟你才不一樣。”任瑾高深莫測地低眸,輕笑道,“我可不怕我媽,隻是我不作出怕她的樣子的話,她會很沒麵子,導致惱羞成怒,對這事的發展就更不利了,明白嗎?”

    “……”她對他的答案很是震驚,再度不可思議地打量了他一番,“你這人……每個舉動都是滿滿的心機啊,你要在後宮劇裏,絕對是活到最後一集的那種角色。”

    “生存之道罷了。”他故作無奈狀笑道,“女人嘛,性情總是難以捉摸。我要是不留心著點,早已經死幾百次了。”

    何莫停下腳步,詫異地打量起他,“你對女人意見很大啊?”

    “不,對我來說不止女人,男人也一樣。”任瑾歎了口氣,又說,“就說我一大學室友吧,天天和女朋友鬧別扭。我每天晚上都得去各種pub把這個不省人事的混蛋東西帶迴去,有時還要幫他買單。有一次我就問他,既然談得不開心幹嘛不分了算了?這家夥倒好,突然不高興了,說什麽勸和不勸離,我這種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純粹的羨慕嫉妒恨。”

    “哈哈!接著說,我已經開始同情你了。”她臉上的幸災樂禍根本藏不住。

    任瑾白了她一眼,繼續開口:“後來我就再也沒管這兩人的事,他們好像分分合合了無數次,最後徹底斷了。我以為能過兩天太平日子,可沒過幾天他又拉著我要去隔壁學校的聯誼。那裏麵詭異的氣氛我實在受不了,剛進去坐了兩分鍾就開溜了。

    搞什麽呢?飲食男女,各懷心思又想相互試探,於是就高談闊論些人類聽不懂的東西。明明是想撩妹,卻整得跟學術交流一樣。那種拙劣的道貌岸然,我看了就想笑。”

    “誒?你們在說叉立方嗎?”迎麵而來的3q剛好聽到了最後兩句,跟著加入了他們的對話。

    任瑾倏地笑出來:“倒確實和他挺像。”

    這會兒何莫還是站在無辜躺槍的叉立方那邊:“你們太缺德了,他哪有這樣?”

    3q隻好解釋道:“他和女朋友分手了,非要拉我去聯誼呢,我以為他也叫你們了。”

    “……”兩人同時看向對方,何莫哭笑不得,而任瑾卻運籌帷幄狀,眼神裏清清楚楚寫了“你看吧”三個字。

    何莫選擇性無視了他的得意,跟3q打聽:“不會吧……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麽說分就分了呢?”

    “未來丈母娘不同意唄,說是打遊戲沒出息,硬是拆散了。”3q無奈地笑了笑,“我看到叉立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將來,嚇得我都不敢找對象了。”

    這理由確實令人唏噓,作為女人,何莫第一時間反駁:“老話說得好,行行出狀元啊,打遊戲怎麽了?換了我的話,肯定不介意。”

    “你這小東西,能代表得了全上海的丈母娘?”任瑾輕戳了她的腦袋,“你啊,至少得先生個女兒出來才有這個發言權吧。再說等你到了這個年紀,指不定管得比你媽還多。”

    何莫不服,悄悄白了他一眼,小聲抱怨:“等你到了這個年紀,絕對是個超級難搞的老頭子,看你現在就知道了。”

    一旁的3q瞬間起了雞皮疙瘩,誇張地撓了撓頭,滿臉崩潰地仰天長歎:“我為什麽要作死,來這邊聽你們談情說愛啊?!”

    何莫倏地斂起了笑意,尷尬地瞧了任瑾一眼,他倒是淡定,反正別人怎麽說,他總是從容微笑著的。

    **

    喧鬧的市中心,總有那麽一兩條隱藏其中的小弄堂。老屋簷古典的韻致,一到了雨天,就如清新淡雅的水墨畫。賣傘的小販裹著雨衣,自如地穿梭在大街小巷,最終留在南筳大飯店的門口。

    出租車緩緩停下,母女兩走下車,往門口小跑過去。

    小販不放棄任何一個潛在客戶,跟著上前遞去一把傘:“陽傘要伐?”

    何莫稍作愣怔,“多少錢?”

    “小的十塊,大的十五。”

    “哎,要來幹嘛?家裏都是傘。”何媽媽一把將女兒拽過來,拉著她進門了。

    “媽,這麽大的雨,幹嘛出來吃飯啊?”上樓後,何莫拍了拍身上的水,“在家裏隨便煮點不就行了?”

    何媽媽脫下微濕的外套擱在椅子靠背上,拿出鏡子整理起發型,“今天你劉阿姨請吃飯。”

    “哪個劉阿姨?”

    “就那天在你們俱樂部見到那個,是我發小,關係特別好。”何媽媽解釋道,“那時候通訊不怎麽發達,她家搬走後就斷了聯係。”

    “難怪你今天打扮了好久才肯出門……”何莫輕聲吐槽,卻也倏地打了個激靈。

    那天的劉阿姨……不就是任瑾的媽媽麽?

    “那那那……還有誰?”

    “可能還有她兒子吧,就那天在會議室的另一個小夥子,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一提到這個,何媽媽就有嘮叨不完的話,“你說你們這些年輕人都在想什麽呢,正兒八經的大學畢業,非要跑去打遊戲……”

    後麵的話何莫都沒仔細聽,一得知任瑾也要來,她就沒來由得心虛。

    借著上廁所為由,跑出去偷偷給他打電話。

    任瑾是和任媽媽分開過來的,聽說這事後也頗為訝異,轉而又無奈地感慨道:“不會吧,工作日天天見你,周末去個飯局還是你?孽緣啊孽緣……”

    何莫順著他的話,冷聲答道:“你要是不想見我,可以現在就滾迴去。”

    “那可不行。”他斬釘截鐵道,“我要是走了,你這家夥肯定拚了老命在我媽麵前抹黑我,我得看著你。”

    “……”這恰恰也是何莫最擔心的。

    這兩人倒是默契十足,都這種時候了還同時懷疑對方要搞事。最後約了先去樓下串好供,各自把對方不能提的雷區好好劃個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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