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孟兆祥的話,魏學濂一怔,道:“你還知道什麽?”


    孟兆祥瞥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據我所知,吏部打算將所有政院係的官吏都輪調出京,老曹你,老魏可能不會動,我估計會去鳳.陽府。”


    曹鼎蛟眉頭皺起,看著孟兆祥道“真的是所有?”


    孟兆祥點頭,肅色道:“我聽到的是這樣,吏部已經做好了,本來要送去督政院,現在是直接送入了內閣,隻要內閣一點頭,事情就算定了,明年二月發布調令。”


    魏學濂心裏頓時不舒服了,道:“吏部是要做什麽?難道要將我們趕盡殺絕不成?我們怎麽說都算是畢閣老的門生,他們怎麽敢?”


    孟兆祥看了他一眼,道“他們連老曹都敢動,其他人還算什麽?”


    魏學濂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曹鼎蛟的背景確實硬的沒幾個人能比,還真沒有這群人不敢做的。


    曹鼎蛟神色微沉,政院的生員這幾年畢業的約有七八百人,基本上都是底層的‘吏’,如果是這樣都要打壓,豈不是他們再無出頭之日?


    難道皇上就不管?


    想到這裏,曹鼎蛟心裏一動,道“你知道都調向了什麽官職嗎?”


    孟兆祥微怔,想了想,道:“這個我倒是不清楚,不過按照規矩,調到外地要升一到三級,我是府丞,其他人,應當是主簿,縣丞之類,若是考核的好,放一任知縣也有可能。”


    曹鼎蛟頓時會意,心頭透亮,笑著道:“不用想那麽多了,這多半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魏學濂,孟兆祥都是一驚,怎麽又將皇帝扯出來了。


    曹鼎蛟輕笑一聲,道:“嗯,另外,今年政院聯考,通過的有近五百人,官位就那麽多,自然要騰出一些來。”


    魏學濂與孟兆祥神色微動,有些會意,孟兆祥在吏部日久,倒是有些敏感,道:“現在‘新政’推動的有些乏力,那些封疆大吏都如同陷入泥沼,進展遲緩,若是皇上有意再從下而上,倒是個好辦法……”


    魏學濂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怕還是難,我大明承平兩百多年,很多事情已經根深蒂固,地方上的勢力又盤根錯節,隻是一些小主簿,小縣丞,還遠遠不夠,等他們成長起來,起碼要十年二十年,太晚了……”


    曹鼎蛟到底隻是個書生,眼界還不夠,看得不分明,若有所思的點頭道:“老魏說的是,不過皇上的心思豈是我們能猜到的,年後想必還有其他動作……”


    說到這裏,孟兆祥連忙道“再給你們透露一點,明年有兩件大事,一個是大廷議再次召開,各地巡撫,總督都要進京。另外還有就是皇上要大婚,各地的藩國使臣都會來。兵部那邊正準備在承天門外大演武,到時候允許百姓,百官前來觀看。”


    魏學濂雙眼一亮,道:“我聽說了,皇上在南直隸,福.建都演武過,場麵空前,很是盛大,震撼人心……”


    曹鼎蛟微微點頭,道“現在天下災情蔓延,流言蜚語到處都是,確實需要穩定一下人心,震懾宵小……”


    對於京城發生的事情,在坐的都清楚,聽著曹鼎蛟的話紛紛皺眉,麵露厭煩,魏學濂道:“靖王已經入閣,督政院已經在行霹靂手段,最多兩天,京城就會清淨……”


    督政院包含了以往都察院,六科等的權力,一旦用起來,絕對是一道利器!


    孟兆祥已經感覺了,不少人都被督政院帶走,要求‘坦誠以對’,其中很很多人都沒能再迴來。


    “督政院抓的人,也會給大理寺判嗎?”曹鼎蛟突然問道,因為他想起來,政院的副院正汪喬年已經接任了大理寺卿。


    “這個自然,”魏學濂道:“不過涉及的人太多,有些罪名不太好定,又年關將近,怕是年底審結不了。”


    孟兆祥道:“嗯,吏部的任命也是明年,看來明年也安生不了。”


    曹鼎蛟聽著兩人的話,輕輕點頭,忽然看著外麵道:“那個是呂國公嗎?”


    孟兆祥,魏學濂轉頭看去,隻見街上一個中年人帶著兩個隨從,都是便服,從西往東走。


    “好像是。”魏學濂看著中年人,自語的道:“呂國公不是駐守在密雲嗎?沒聽說他迴來啊?”


    孟兆祥若有所思的道:“估計是為了演武的事,兩大營是我大明最精銳的士卒,理當是他們。”


    曹鼎蛟心裏微動,若說大明最精銳的,應該是禁軍,都是百裏挑一,隻是不知道他哥與叔叔今年還能不能迴京。


    他這邊想想著,一個隨從匆匆上來,在曹鼎蛟耳邊低聲道“公子,那幾人堵在客棧,千萬別迴去。”


    魏學濂坐在曹鼎蛟邊上,耳朵尖,好奇的道“怎麽了?什麽人堵你的門?”


    曹鼎蛟搖搖頭,道:“就是你們剛才說的事,已經傳出去了,很多人都不願意離京,希望我找畢閣老陳情。”


    孟兆祥聞言就皺眉,道“他們是把你當槍使,再說,畢閣老一向持正,不會幫我們。”


    魏學濂也點頭,神色微沉。


    畢自嚴雖然是皇家政院的院長,可從沒有管過什麽事情,前一次站出來說話,也顯得‘公正’,並沒有庇護他們的意思。至於副院長汪喬年,當時並沒有什麽能力,哪怕現在是大理寺卿,在吏部麵前也明顯的很是‘渺小’,說不上話。


    也就是說,他們這些政院係的生員是姥姥不愛舅舅不疼,被人欺負了也隻得忍著。


    曹鼎蛟看著兩人的表情,微笑著道“不用這麽擔憂,畢閣老公正未嚐不是一種庇護,再說了,不是還沒有決定。”


    魏學濂看了眼曹鼎蛟,歎氣道:“我要是有你這麽看的開……混蛋!你背景那麽厚實,當然不用擔心,我有靖王照著,倒黴的好像隻有老孟啊?”


    孟兆祥嘴角抽了抽,端起酒杯,心裏默歎,交了兩人損友。


    第二天一大早,朱栩剛鍛煉完,拿著毛巾擦汗,曹化淳就風塵仆仆的從外麵進來。


    “奴婢參見皇上。”他來到屋簷下,連忙給朱栩行禮。


    朱栩打量了他一眼,笑著道:“這一路累的夠嗆吧,先給朕說說,說完放你三天假。”


    曹化淳確實是連夜趕路從成.都趕迴來的,躬著身道:“謝皇上。”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遞給朱栩道:“這是秦總兵給皇上的親筆信。”


    朱栩接過來,沒有打開,看著他,道:“說說你看到的。”


    曹化淳一路上都想好了,這個時候還是斟酌著道:“是。從陝.西到四.川一路上,奴婢見到的都是赤地千裏,災民盈野,天天都有人餓死,四.川的情況更不好,十畝地地出不了一鬥糧,年年遭災,年年民亂,年年用兵。貴,州,四.川等交界處更是如此,一些土司聚眾成風,剿之不盡,為禍一方……”


    朱栩聽的直皺眉,這會兒他也分不清是曹化淳看的片麵還是四.川等有意瞞了災情,不過那裏不太平是肯定的,年年的征討軍費就有三百萬兩!


    曹化淳看了眼朱栩,道“奴婢以為四.川等地的人口比預估的要多,災情也比奏本上的嚴重……”


    朱栩微微點頭,道:“嗯,朕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抽空將你的所見所聞,想法寫個奏本給朕看。”


    曹化淳輕輕躬身,道“奴婢遵旨。”


    等曹化淳走了,朱栩才拿起秦良玉的親筆信,想了一會兒才撕開,抽出信。


    是秦良玉的親筆信,他一看字跡就知道。


    秦良玉的信,前麵是請求朝廷對幾個戰死的將領撫恤,中間是匯報了她對土司等的看法,認為必須清剿,否則尾大不掉,禍害四.川等六省,最後又談及了‘軍改’的一些事情,對‘裁軍’表示反對,她認為四.川等六省必須有大軍坐鎮,否則難以穩定,必釀大禍。


    朱栩看著這封信,右手在小桌上敲擊著,心裏推敲不停。


    秦良玉在四.川幾十年,沒有誰比她更了解四.川,陝.西等六省,她說的這些必然有更深次的考慮或者擔憂。


    “皇上。”李解語端著三個剝好的熟雞蛋遞給朱栩,輕聲道。


    朱栩抬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隨手拿一個雞蛋往嘴裏送,心裏依舊在轉悠。


    若是真如秦良玉所說,不止是兵部,甚至他都樂觀了,不是一個移民就能解決陝/西,四.川等地的問題,裁軍計劃還得慎重。


    朱栩咬了幾口雞蛋,又端起稀粥喝了一口,想了想,轉頭向不遠處的劉時敏道“待會兒傳孫承宗,申用懋,毛文龍到禦書房來見朕,還有,讓舅舅也來。”


    “遵旨。”劉時敏微微躬身,派人去傳。


    朱栩將秦良玉的信塞迴去,又吃了一個雞蛋,逗弄了下一對兒女,這才擦了擦臉,與李解語交代幾句,起身向景陽宮走去。


    禦書房內,孫承宗,申用懋,毛文龍都在等著了,他們此刻心裏都有些擔憂。


    ‘大元帥府’,這個機構太可怕,將軍權都攬在一身,對江山社稷是非常的不利,他們這幾天都在想著如何說服皇帝放棄這個念頭,甚至還想出了其他幾個替代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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