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西路的基督教懷恩堂是教廷的一部分,準確的說整個基督教都是教廷的一部分,當希羅跟山姆還有菜刀狂魔威廉坐著16塊起步沒走幾步路分分鍾飆到20的出租車來到這裏的教堂門口的時候,一群西裝革履卻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們正滿臉聖光的從裏麵走出來,他們的形象堪比脖子上掛著金項鏈的山西暴發戶煤老板,可是他們的表情卻純潔的如同聖女貞德,他們簡直是一群剛剛遭到洗腦教育的邪教徒。


    山姆大叔和黑人小哥威廉笑眯眯的往教堂裏走去,希羅緊隨其後,有些好奇的四下張望,畢竟李嵐是不會來教廷的地盤的,一個黑巫師來這裏無疑是自尋死路以及對教廷的挑釁行為,希羅自然也沒有來過這兒,他好奇的左右張望著,然後頗為震撼的看著漂亮而龐大的教堂外輪廓。


    “嗨,山姆你又來了,威廉你也在啊。”看起來應該有四五十歲但是保養的非常好的主教先生穿著黑色的禮服對他們微笑著,他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小本本,脖子上掛著一個銀色的十字架,特別有神棍的風采,就像電影裏的那樣。


    黑貓跳到了山姆的肩膀上,並沒有對這位主教先生感到十分畏懼,雖然這位教廷在上海據點的主教先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牧師,能夠召喚出讓魔物恐懼的聖焰,但是他的笑容很親切,多看幾眼就容易放鬆警惕。


    “魔物?”主教先生怔了怔,“你的?”


    “不是我的,但是很可愛,不是嗎?”山姆大叔叼著雪茄,吞雲吐霧,“對人類也沒有威脅。”


    “也是。”主教先生點點頭。


    教廷雖然雇傭獵魔人殺戮魔物,不過一般也以對人類有威脅的魔物下手,像黑貓這種魔力稀薄的寵物型魔物,雖然可以換賞金,但是大多心地善良一些的獵魔人都不會發動攻擊,而教廷這邊也見識過不少飼養魔物輔助戰鬥的獵魔人,對於獵魔人身邊的魔物基本都比較寬宏大量。


    主教先生開始和山姆以及黑人小哥威廉討論起酬金的問題,最近物價浮動過快,教廷這一邊有意將惡靈的單個價格下調了50%,但是顯然山姆和威廉並不接受這個結果,或者說他們才剛剛知道這件事情,當希羅在大教堂內走馬觀花的隨意瀏覽的時候,他無意中迴過頭去,看到兩位獵魔人和那位風度翩翩的主教先生正麵紅耳赤的爭論著什麽,甚至於威廉還捋起了袖子一副要打架的姿態,活像監獄裏的囚犯們無聊時候爭論哪個女明星的屁股最翹胸最大結果到最後大打出手。


    “歐洲教廷總部那邊很可能將爆發一次龐大的金融危機,這導致了教廷給上海分部的流動資金大量削減,所以我們不得不……”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這是威廉一口純正的北京口音,他像個孩子一樣惡狠狠的看著主教先生,他不能接受日後惡靈賞金全部半價的事實。


    “咳咳……這的確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我覺得這件事情應該足夠召開獵魔人大會了……”山姆嚴肅的表情看起來隨時可能掏出他的銀色左輪手槍把眼前的一臉尷尬的主角大人就地槍殺。


    希羅無語的看著這一幕,心想獵魔人的生活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愜意啊,他一度以為所謂的獵魔人,就是帶著武器周遊全世界旅行,閑暇之餘殺一兩個魔物換點生活費,然後在酒吧裏勾搭幾個女郎一夜春宵——很顯然對於絕大部分獵魔人來說,這都是夢境裏才有的生活。


    現實的獵魔人,隨時在與魔物戰鬥或在尋找魔物的路上,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必須省吃儉用,免得錢花完了還沒有找到下一個獵物,他們沒有固定居所,四處飄泊,在李嵐口中他們就是城市裏的無業遊民,日子不如農民工……


    最終迫於無奈之下,主教先生同意讓這二位享受原來的溢價,這才讓兩位黑白雙煞獵魔人心滿意足。


    “來,小貓咪,我們去教堂的地下市場逛逛。”山姆對希羅招了招手。


    “你對這貓也太好了。”威廉搖搖頭,“如果把這貓換成錢,夠我瀟灑一晚上。”


    “我喜歡小動物嘛。”山姆將黑貓抱了起來,笑眯眯道。


    教廷的地下市場是一個龐大的地下空間,這裏麵類似於集市,不過所有交易者都是獵魔人,他們會在這裏擺攤出售各種煉金產品,附魔裝備,還有一些高科技軍火,除了修道者和妖怪山鬼這類和“東方超自然領域”有關的東西,其他稀奇古怪的超自然領域的東西都有出售。


    明晃晃的燈光下,希羅看到了不下上百個攤位,對此他十分的吃驚——上海居然有這麽多的獵魔人嗎?


    “人這麽多?”威廉納悶,“我也是第一次來,我在北京的時候也沒去過集市。”


    “還囊括了蘇州和南京。”山姆解釋道,“整個上海,蘇州和南京區域都隻有這麽一個地下集市,所以人很多,如果平攤開來,其實你會發現在中國的獵魔人還是很少的,如果你在巴黎或倫敦的地下集市參觀參觀,你就知道什麽叫做恐怖了,那個人流密度,那個昂貴價格,你銀行卡裏沒個幾十萬都不好意思來——我是說美金,不是人民幣,更不是日元或韓元。”


    “可怕。”威廉沉默了。


    “不過這裏的集市還是比較親民的,我的左輪槍就是在這裏買的。”說到這裏,山姆看了一眼威廉,對方的夾克下邊刀光閃爍,不知道藏著多少把替換用的菜刀……


    希羅也看到了威廉衣服裏一閃而過的無數刀柄,頓時毛骨悚然。


    希羅跟著兩個獵魔人在這裏閑逛,見識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一個攤主渾身籠罩在暗紅色的鬥篷下麵,用兜帽遮住了麵容,看著十分神秘,山姆和威廉見多了這樣的攤主,並沒有多少詫異,但是希羅卻清晰的感受到了那個攤主身上淡淡的魔力波動——那顯然是一個巫師!不是黑巫師,而是純粹的巫師——也稱作白巫師。


    除了巫師,希羅還看到了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有穿著保安服的狼人在聚眾打鬥地主,有背負著重劍的騎士在用手機看美女直播,有穿著和珈藍風格相似的洛麗塔小姑娘一邊吮棒棒糖一邊牽著一頭狼般的可怕魔獸,有穿著軍裝的退伍士兵在走私軍火m4a1,還有自稱是超能力者的家夥——這些人每一個放在外界都足以掀起軒然大波,去拍複仇者聯盟都不需要額外的特效支援,但是在這裏居然都是普通的顧客或者攤主,同時也是獵魔人。


    如果有外人無意中闖進來,也許會有穿著西裝的黑衣人用一支筆過來“擦”一聲幫他把記憶消除掉也說不定。


    一個年輕的攤主一身煉金術師的打扮,看起來像是從實驗室裏走出來的科學家,他拿著一瓶綠色而且還在咕嘟咕嘟冒泡的藥劑正在和一位對這個藥劑有意向的顧客不停吹噓著,“這種精力藥劑可以讓你的一晚上的表現比公牛還要剛猛有力,相信我,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拒絕那種滋味,這種藥劑還可以兌水稀釋,我已經是賠本在賣了……”當他在說“我已經是賠本在賣”的時候,這個煉金術師已經聲嘶力竭的讓人懷疑他的父母是不是剛剛過世,格外猙獰,就像正在追殺騷騷的古爾丹。


    希羅看著那個煉金術師誇張的表情,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


    煉金術師這個領域,厲害的人一輩子衣食無憂,但是普通的煉金術師尤其是在煉金術上初入門道或沒有天賦的那一類,往往就淪落至此,像那位攤主一樣需要煉製一些匪夷所思的古怪小玩意謀生,真正的煉金大師都是在追求煉金術的更高表現,譬如那種丟到地上就可以有魔物傀儡拔地而起的高級貨色。


    當希羅聽見那位顧客咬咬牙“五千塊是吧!我買!”的時候,他感覺自己馬上要窒息了——拿五千塊人民幣就為了買這種東西,那位顧客該對自己有多麽的不自信,很多市井小民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如此……


    還有一位賣寒冰法杖的,那位攤主非常熱情的抓著威廉的手,說道:“你是否還因為中國政府對槍械管製而感到悶悶不樂?你是否還擔心自己的武器觸犯刑法而被警察拘留?這根出自大師手筆的附魔武器將會是你的首選!它不需要注入魔力,隻需要一個意念,就可以像機關槍一樣啪啪啪得射出冰錐來,殺傷力已經無限接近於手槍子彈的衝擊力了,對付魔物,擁有這樣的法杖豈不是手到擒來?而且你看這華麗的造型,看這充滿智慧的附魔紋路……”


    威廉被這位滿嘴跑火車的攤主弄的神魂顛倒,希羅看他的樣子覺得他馬上就要被洗腦至休克了,好在最後關頭這位黑人小哥還保留了一分清醒,嘩的拉開衣服拉鏈——就像暴露狂對著街上的女孩子忽然露出身體一樣,然後琳琅滿目各種款式都有的國產菜刀像手術刀一樣展現在了那位攤主的麵前。


    威廉暈乎乎的說道:“不用了……我用菜刀獵殺魔物……”


    那位攤主震驚了,他沉默的看著威廉衣服裏不下十把的各式菜刀,看著這閃閃發光的寒芒,頹敗的重新坐在了攤位上,他覺得自己閉關太久,與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脫節了……


    山姆大叔帶著黑貓快步離開,裝作不認識那個渾身上下刀光閃閃,吸引了無數路人目光的家夥。


    當希羅離開了懷恩教堂,在傍晚時分從南京西路迴到了上海大學的時候,李嵐剛剛好解決完手裏最後的工作,滿臉疲憊的從教學樓中走了出來,不過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假期,他又重新振奮精神,像旋風一樣的加快了步伐。


    “你跑哪兒去了,一下午都沒見到你。”看著從校門外走進來的黑貓,李嵐挑了挑眉毛,然後彎腰讓黑貓跳到自己肩膀上。


    “跟兩個獵魔人出去逛了逛,就是我上次和你說的,一個叫山姆,一個叫威廉。”希羅趴在自己主人的肩膀上,表情有些詭譎,“順便見識了一下獵魔人的集市……不得不說,有些匪夷所思。”


    “那些無業遊民們的集市嗎?”李嵐無聲的笑了笑,站在路邊,“以後我可以帶你去看看巫師市場,那種規模才是超自然領域的極致,獵魔人的小集市實在算不了什麽,咱們家族集會邊上的那些攤販大概都比他們強。”


    “不……我的意思是……”希羅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在那裏的感覺……有一種超級菜市場的錯覺。”


    除了菜市場,他暫時找不到別的形容詞。


    站在路邊,李嵐並沒有伸手招出租車,幾分鍾後,一輛紅色賓利跑車開到了他們的身前。


    “上車吧。”秦老師的臉被巨大的太陽眼鏡擋住,露出來的性感嘴唇依然充滿魅惑力,這樣豪車與女郎的組合,沒有男人能招架得住。


    “謝謝。”李嵐打開車門,然後很不厚道的把黑貓丟到了秦櫻的懷裏。


    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希羅隻覺得天旋地轉,自己就被夾在兩團柔軟之間,這種充滿緊迫感的洗麵奶,讓他幾乎要窒息了。


    路上素來有毒舌屬性的秦櫻瘋狂的用她紅潤的嘴唇對李嵐講述自己遇到的那個幾個刺頭學生有多麽的難纏:“……我真覺得那兩個小兔崽子的腦細胞是用肌肉構成的,他們做事情都不思考一下前因後果嗎?居然還可以理直氣壯的跟我反駁‘我們有人身自由權’,他們以為自己是考到了律師證的律師嗎?這才大一就如此了不得,我真應該讓家裏的保鏢過來把他們埋到土裏受他個一年半載的風吹日曬,這幫溫室裏的花朵才可以茁壯成長……”


    她的嘴像是機關槍一樣啪啪啪得射出塗了批霜與鶴頂紅的子彈,甚至讓人覺得她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其實早提前準備好了稿子並且背得滾瓜爛熟了。


    李嵐和希羅此刻都是一個表情,一種介乎於“殺了我吧”“還是別殺我吧”之間的神色,痛苦又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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