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原本滿是憤怒臉上在黑衣人揭開黑巾的一刻便泛起了無力之色,不僅是武夫,五音和猴子也是麵色驟變,那模樣好像是早就有所預料,但是當事實發生在眼前的時候,他們還是不太能接受。


    房間陷入了片刻寧靜,秦百川眯縫了一下雙眼,縱然他沒見過這個譚教頭,但是也多少猜測了一些。記得猴子在百花工坊盯著瞿溪的時候,中途曾突然離開,他跟秦百川也說過,那人他似曾相識,很可能是長壽宮的教頭,隻不過在跟蹤的過程當中把人跟丟了,無法證實他的身份。


    “你到底是什麽人?”秦百川把目光重新落在程行雲身上,再次質疑道。如果他的推斷全都正確,那程行雲的來曆就太可疑了,不管他爹也好,程行雲本人也罷,那長壽宮可是專為皇室煉丹之所,一個江湖草莽有什麽資格在長壽宮調動人手?


    “秦先生太健忘了,程某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還能是什麽人?”程行雲給秦百川滿了一杯新茶,笑道:“有的地方教頭很多,眼前這位專職教授偽裝、刺殺、夜襲等探馬技巧,實際應該是探教頭……算了,姑且還是稱為譚教頭吧。”


    “這迴秦先生總不會有什麽意外了吧?這些人都出自同一個地方,而譚教頭教過你這三位朋友名師出高徒固然沒錯,可有些時候,薑還是老的辣。故而,這二位失手被擒也是意料之中。”程行雲不疾不徐的說道。


    “擄而不宣,擒而不殺,你們到底想做什麽,明說吧。”隨著譚教頭亮明身份,秦百川已經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惹上了一個根本無法撼動的勢力,索性不再兜圈子。


    “程某跟先生說這些,無非就是想洽談一份合作。”程行雲所做所說的一切無非是向秦百川展示他背後恐怖的實力,現在火候已到,的確應該說些正事兒。


    “秦某隻不過是江陵小民,怕是沒有跟你們合作的資格。”秦百川不動聲色。


    “等秦先生聽完合作內容再做決定不遲。”程行雲先後指了指李明秀和譚教頭:“不瞞先生,這些人早年時候都受過先父的恩惠,別說我讓他們做點事情,就算要他們的腦袋,他們也會自行割下,送到程某的手中。”


    “跟你要說的合作內容有關係?”秦百川有些不耐煩:“若是想告訴秦某,你在大頌有手眼通天、翻雲覆雨的本事,那大可不必說這些廢話,秦某已經見識。”


    “程某可沒有示威之意,隻是想告訴先生,似這樣的高手程某手裏還有不少,這些人便和你那三位朋友一般,跟著你我無非是想成就一番事業,或是達成心中所願。”程行雲說得很坦誠:“隻是程某生性懶散,閑雲野鶴慣了,他們跟著我隻會誤了前程。所以,程某想將這些人都交給先生。”


    “交給我?”秦百川冷笑。


    “沒錯。”程行雲好似考慮成熟了一般,點頭道:“秦先生從一無所有到名動江陵隻是區區數月之事,日後有了這些人輔佐做事,相信再有數月,先生之名將轟傳大頌,而對這些人說,可以實現心中抱負,豈不是一舉兩得?”


    “我若說不同意呢?”秦百川反問道。


    “至少給我一個理由。”秦百川的反應並未出乎程行雲的預料。


    “兩個。”秦百川迴答的幹脆:“第一,秦某寧為雞頭不為牛後,充當傀儡的事情更是不屑;第二,五音、猴子、武夫這三人在你眼裏是下人,是你可以隨意讓他們把頭割下來送給你的玩物,可在秦某心裏,他們是我的朋友,親人。秦某貪生怕死,不懂什麽叫義氣,隻知道誰為難了他們,秦某就算拚了命也要為他們討迴公道!”


    跟著秦百川的時間已經不算短,甚至猴子自己也都跟丁三石說過秦百川對他們親如手足,但心裏明白是心裏明白,親耳聽到秦百川將話說得如此明白,五音、猴子也好,武夫也罷,便隻覺得血氣上湧。一個連武功都不懂,一個外人看來唯利是圖的商賈,在這種生死未名的情況之下,竟能公然維護他們,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好,說得好,今天秦先生不負兄弟,他日必也不會負我。”程行雲撫掌而笑,道:“先生的理由對錯暫且不說,在作出這個決定之前,我就已經仔細考慮,似秦先生這等人不甘做旁人傀儡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憑你秦百川的手段,就算明秀、譚教頭有其他心思,你還收拾不了他們?嗬,秦先生隻站在當前處境上考慮,如果能再往前看看,須要知道,將這些人交給你,我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既然知道是風險,為什麽還要做?”秦百川沉吟了一下,這程行雲固然如同迷霧,可這話總沒說錯。甭管什麽樣的人,隻要離開了眼下這環境,秦百川便有機會,有辦法將他們調教的服服帖帖。


    “原因我已說過,我以誠待先生,先生自也不會負我。”程行雲張開五指,看著他那隻白皙的左手:“我跟先生的合作也很簡單,這些人全都交給你,所有的官場、江湖資源也為你所用,以前的仇恨全部揭過,商場上,先生但有什麽手段便讓他們施展,所得利潤,你我五五分成。”


    程行雲的提議著實讓秦百川不解,也不等他開口詢問,程行雲便解釋道:“我已經說過,先父每年便要至少二十萬兩的白銀,就算是金山也要被搬空。不僅明秀缺銀子,我更缺銀子,我出人出力,秦先生出謀劃策,不管秦先生做何種決定我一概不過問,不知秦先生意下如何?”


    “我是否有權說‘不’?”秦百川問道。


    “從心說,你沒有。”程行雲笑道:“我將秦先生請到這裏,並且說了這許多隱秘,你覺得我存了什麽心思?若是成功,皆大歡喜的事情,如果秦先生不同意,程某可不願多出你這麽一個可怕的敵人,隻能送先生一程。”


    程行雲的態度也很堅決,不同意,便殺!


    神情裏帶著莊重,程行雲接下去道:“秦先生是聰明人,程某自問也不是傻子,況且話已說的這般明白,我實在想不出秦先生有什麽理由拒絕。”說著,程行雲從懷裏拿出一張白紙,放在秦百川的麵前:“隻須秦先生在此簽了字,程某便說到做到,放了你這三個過命兄弟,近日之內便將程某手下所有可堪大用的人物名單、信物通通交給你。”


    “白紙一張,我簽什麽簽?”秦百川借題發揮。


    “契約這種事,寫什麽內容還有什麽打緊?舍弟陽天倒是寫了滿滿的一張文書,最終結果如何?”程行雲敲了敲桌麵,點了一句之後又道:“程某算是江湖中人,江湖人一言九鼎,這無字契約隻是我拿捏先生的一個把柄。若是先生日後反水,我便在白紙上寫滿大逆不道之言,托人送去皇宮內院,其後果不須我多說;若是先生本本分分為程某,為自己做事,這便是廢紙一張。”


    秦百川暗中咬牙,這貨的確是個難纏的對手,他將心裏的打算毫無隱瞞的說了出來,可秦百川偏沒有任何言語反駁。眼下這種情況秦百川幾乎從未遇到,這看似單薄的白紙實際上事關重大,秦百川執意不簽,那甭說了,程行雲必然會立下殺手;可如果簽了,他和猴子等人固然能有一線生機,可程行雲來路不明,秦百川就等於是稀裏糊塗的被人控製,以後說不定就惹來一身麻煩。


    “秦先生,還有何疑惑之處?”秦百川心念百轉做不出決定,程行雲也不著急,含笑問道:“盡管說出來,無論有什麽要求,程某必定滿足。哦,程某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想來秦先生很感興趣。”


    秦百川抬頭,隻聽程行雲道:“錦繡山莊瞿大莊主玩了一手好計,雖說我對程家沒什麽好感,但血脈至親,看自己的弟弟吃了這麽大的一個虧,當哥哥的總要有些作為。本想問瞿莊主要迴百花工坊,瞿莊主卻說百花工坊已經交給了他的相公,想要百花工坊須征得她相公的同意。”


    “本來我以為這隻是瞿莊主的緩兵之計,可她信誓旦旦,說完這句之後便不再多說,程某心裏起疑,派人去戶部打探,可百般查看無果。程某都以為是上了瞿莊主的當,無意間得知葵醜年六月初三所有的婚配信息都被收走,程某這才察覺到異常,又費了好大一番力氣,犧牲了一顆安插在江陵府衙的棋子,這才知道,原來瞿大莊主竟是秦先生的美嬌娘。”程行雲眉宇間帶著羨慕:“秦先生坐享齊人之福,在下萬分佩服。”


    “查詢這些隱秘著實浪費了一些時間,一直到你那兩位兄弟摸進來的時候,我才得到了確切的迴報。”程行雲笑道:“強烈的震驚之後,我便忽然改了主意,一個百花工坊固然價值不菲,可跟秦先生比起來不值一提。所以,我公開露麵,請秦先生上得樓來。”


    “你想說什麽?”程行雲連長壽宮人都能調動,查出他和瞿溪的關係自不是什麽難事。


    “我想說的是,秦先生如果在這上麵簽了字,除了我上麵所說的之外,秦先生盡可以大搖大擺的帶走瞿莊主,這天下的銀子賺不完,我也保證,日後無論錦繡山莊也好,百花工坊也罷,決計風平浪靜。”程行雲聲音徒然一沉:“可如果秦先生再不答應,辣手摧花這種事程某也做得出。”


    “那你就死定了。”秦百川陰仄仄的威脅了一句:“我憑什麽相信,瞿溪在你手裏?”


    “程某像是撒謊之人?”程行雲笑出了聲音。


    秦百川沒有反應,程行雲說出了太多的隱秘,如果瞿溪不在他手裏,他絕不會有這麽大的底氣。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不在秦百川的掌控當中,可現在基本確定瞿溪至少還是安全的,總算是不幸當中的萬幸。


    “我要見瞿溪。”秦百川猶豫之後,咬牙說道。


    “秦先生,規矩你應該懂,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你誰也見不到……”程行雲露出一副無能為力的表情,偏巧在這時,幔帳中的黑衣人似乎因久久沒有言語,嗓子幹澀的發出了一聲輕咳,秦百川沒注意到,程行雲卻當即住口不言。


    “我不懂什麽規矩不規矩,倘若見不到瞿溪,這無字契約我不簽。”秦百川緩緩的站起身,目光堅決。


    “秦先生……你這真的是為難我……”程行雲表麵雖然萬分為難,心裏卻悄悄鬆口氣,裝作無可奈何的模樣,沉吟了許久這才點頭:“瞿莊主就在千金賭坊休息,秦先生要見可以,但是這三個人必須留下。”


    秦百川皺眉,程行雲又道:“秦先生也請放心,除了行動受限之外,程某會對他們好吃好喝的招待。起碼在得到先生明確答複之前,他們是安全的。”


    “先生,你去見主母。”五音和猴子都不能開口,武夫主動將雙臂背在後麵,示意自己已經放棄全部抵抗:“我們三個人的性命本來就是撿迴來的,此時更不能成為先生的累贅。見到主母之後,先生盡管想辦法離開,待你們安全之後,就算是粉身碎骨,我們三人也會為先生報今日受辱之仇!”


    武夫這話說完,五音幾乎在心裏要把他罵死,他娘的,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先生去見主母,可能就是存了暗中把她帶走的心思,你表達自己的誠心沒錯,可不該這麽明晃晃的說出來啊!


    五音雖然氣得半死,可真追究起來,武夫說不說都沒有意義,似程行雲這等人,又怎麽會不做好一切準備?秦百川更是被武夫的坦誠直爽逗得一笑,拍了拍武夫的肩膀:“好好聽程公子安排,在我沒迴來之前別做傻事。你們能狠心拋棄秦某慨然赴死,秦某卻還舍不得你們——你們若是死了,我望江樓少了一個主演,還有一個配樂師,這樣的損失秦某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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