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仲山不愧是白手起家的精明商人,女兒那樁糟心婚事既已無法改變,他很快就不去想了,而是拉著周赫煊一起商量美國白銀買賣。


    每年10萬斤白銀雖然數量可觀,但孫仲山還是嫌少,希望周赫煊能夠弄到20萬斤以上。周赫煊一口答應下來,美國那邊已經白銀泛濫了,根本不愁買不到銀子。


    按照市場的自我調節,商品價格下降,會導致該商品自動減產。而美國白銀集團卻不顧市場價值規律,在白銀價格狂跌的情況下,依然瘋狂地開采、冶煉白銀。


    這種情況要持續到四年後,美國白銀價格一路狂跌。在銀價跌到穀底時,白銀集團利用政治壓力逼迫新上台的羅斯福,成功出台《白銀法案》。此法案導致中國銀元購買力上升,但卻使得中國商品出口額銳減,而且中國白銀大量外流,加速了國民政府進行幣製改革。


    也即是說,周赫煊到1934年的時候,還可以利用《白銀法案》狂賺一筆。


    太遙遠的事情暫且不提,眼下雙方商定的結果是:由周赫煊每年購進20斤美國白銀,運到天津後交給孫仲山處理。孫仲山可以聯係天津鑄幣廠,將這些白銀製作成銀元(鑄錢也是好買賣)。


    最後所得利潤,大家五五分賬,誰也不吃虧。周赫煊的僑匯雖然很寶貴,但孫仲山需要打通政府關節,還要利用自家銀行來順利流通所造新錢。


    嚴格說來,他們這樣搞是犯法的,哪個朝代都不允許民間造私錢。但如今正逢民國亂世,各種錢幣五花八門,中央和地方政府都無暇顧及,也沒有那個能力去管理。


    按照現在的國際銀價,20萬斤美國白銀運到中國鑄幣,再加上摻進去的錢幣雜質,純利潤至少在90萬銀元以上。不過天津鑄幣廠肯定要分一些,還要掏錢喂飽當官的,周赫煊個人差不多能分到30萬左右。


    即便是孫仲山這種銀行家,每年30萬的純利潤也夠多了,何況這些錢還能增加自家銀行的儲備銀(這對開銀行的來說很重要)。


    孫仲山談成一筆好買賣,女兒婚事帶來的鬱悶心情也衝淡了許多,他高興地說:“周先生,此事就拜托了!”


    “有錢一起賺嘛,”周赫煊起身道,“告辭!”


    孫仲山挽留道:“吃完飯再走吧。”


    “不了,多謝好意。”周赫煊抱拳離去。


    孫小姐沒有走,反正婚事已經搞定,她隻需要等著結婚即可。


    走出孫家大門,李壽民興奮地說道:“明誠,這次多虧你幫忙,不然我跟經洵肯定好事難成。”


    “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周赫煊問。


    “下月初,不敢拖太久。”李壽民說。


    周赫煊哈哈笑道:“孫老先生那裏,恐怕也不想拖太久吧?”


    李壽民跟著笑起來,周赫煊實在太損了,居然說什麽孫小姐已經懷孕。


    兩人一路閑聊,過了馬場道才告辭分開。李壽民還要去電話局上班,而周赫煊直接坐車迴了家裏。


    到了傍晚,廖雅泉和崔慧茀陸續下班迴家。眾人剛準備開飯,孟小冬也突然從天津迴來了。


    周赫煊好笑道:“你給孩子斷奶,就隻斷半個月?”


    “半個月差不多了吧。”孟小冬說。


    張樂怡笑道:“她肯定舍不得女兒,提前迴家看看。”


    孟小冬被說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隨即笑道:“我聽說姐姐生了,順便迴來看看。”


    兩個女人說笑著各自去抱孩子,小靈均一看到媽媽就大哭,雙手扒孟小冬的衣襟想要喝奶。


    “得,這半個月的奶白斷了。”周赫煊好笑道。


    孟小冬才不管那些,心疼的抱起半個月不見的女兒喂奶,她問道:“姐姐的孩子取名了嗎?”


    “還沒。”張樂怡說。


    周赫煊道:“取了,叫周武,武術的武。”


    “什麽時候取的?也太難聽了吧!”張樂怡不開心道。


    “我覺得挺好啊。”周赫煊說。


    “不管,必須重新取一個!”張樂怡強烈反對,憑什麽孟小冬生的女兒名字好聽,她的兒子就隨便取一個名字。


    周赫煊狂汗,女人多了就是難擺平。


    婉容插話說:“我也覺得周武很難聽,至少得在中間加一個字。”


    周赫煊抓耳撓腮,扭頭對崔慧茀說:“快幫忙想一個。”


    崔慧茀想了想說:“於皇武王,無竟維烈。叫周烈武如何?”


    “周烈武這名字取得太大了吧?”周赫煊感覺不妥。


    “於皇武王,無竟維烈”是《詩經》中讚頌周武王的句子,“烈”是“功業”的意思。如果小孩兒名叫周烈武,簡直就是在自比周武王,要建立無上武功啊。


    崔慧茀問:“那叫周維烈?”


    周赫煊苦笑:“都一個意思。”


    “周維烈好,就叫這個了,不許再變!”張樂怡突然拍板做決定。


    周赫煊隻能舉雙手投降,老婆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張樂怡頓時高興起來,摸著兒子的小臉蛋兒說:“維烈,你有名字了,好不好聽啊?”


    周維烈的迴應是小嘴一張,吐出些白色液體來——悶奶了。


    張樂怡手忙腳亂幫兒子擦奶時,孟小冬說道:“煊哥,我這趟去北平,專程拜會了餘叔岩先生,想要跟著他學藝。可他沒有收徒的打算,你說我該怎麽辦?”


    “怎麽,閑不住了?”周赫煊笑問。


    孟小冬說:“從懷孕到現在,我天天都悶在家裏,實在是有些乏味,想出去多學些東西。”


    孟小冬現在唱戲已經很厲害了,融匯各家之長,但她還是覺得自己技藝不精。


    至於餘叔岩,那是跟梅蘭芳齊名的存在,開宗立派的京劇大師(餘派)。餘派源於譚派,所以又稱新譚派,孟小冬是精通譚派的大家,如果拜進餘叔岩門牆絕對如虎添翼。


    餘叔岩近幾年已經不唱戲了,主要是嗓子出了毛病,轉而鑽研京劇理論,不時在報紙上發表幾篇理論文章,在圈內的地位甚至隱隱高於梅蘭芳。


    可惜這位餘老板很少收徒,曆史上,孟小冬數年如一日上門拜見,他才終於開口答應的。


    周赫煊想了想說:“要不我親自登門?”


    “好啊,好啊。”孟小冬連連點頭,她就等著這句話呢。


    就在兩人前往餘叔岩家登門拜訪時,《泰坦尼克號》改編的舞台劇,終於在美國百老匯隆重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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