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著喬世初已有半個月了,但是喬世初卻依然昏迷不醒。


    夜半時分,嚴爵被一陣唿嘯而過的救火車警鈴聲從淺睡中叫醒了。嚴爵走上頂樓,看到西邊不是很遠的地方,火光衝天。


    那天夜裏,也是這般光景。月亮彎成一勾,灑下陰冷的銀色光芒,星星稀疏的點綴在夜空中,四周安靜極了。


    嚴爵,不,是1018,爬行在通風管道中,朝囚禁1029的房間前行著。


    “爵哥哥!你來了?”弱不禁風的1029,看到代號為1018的嚴爵的到來,蠟黃的小臉上,露出了一個仿佛是從苦水中撈出來的笑容。


    “小9,今天又去做試驗了嗎?”嚴爵看到小9身上又添了新傷,關切的問道。


    “嗯!”小9悶悶的答道。


    “明天,會是最後一次,明天晚上,我就可以帶你走了!”嚴爵緊緊握住小9的手,小9幹裂的嘴唇勾出了一個純真的笑容。


    “我還有一個妹妹,出去以後,我們就一起生活。”看著小9美麗的大眼睛,嚴爵沉默了幾秒鍾,之後便將瘦弱的小9抱緊了懷中,“等你長大了,我就娶你為妻,好嗎?”


    “好!”


    嚴爵總是有一種錯覺,小9的那一聲“好”,就仿佛還在耳邊迴響著,但是小9,卻永遠的離開了自己,不會再迴來了。


    那天夜裏,嚴爵和小9約定了第二天晚上,就一起逃離這個非法的科研中心,但是也就是在那一天的午夜時分,一場大火燒掉了整個科研中心,也把嚴爵給小9的承諾,化為了灰燼。


    不知道是誰泄露了在這座建築物中進行的非法研究項目,主導這個項目的博士接到消息,第二天這個科研中心就會被有關單位查處。


    這個項目,可謂是這位博士的終極夢想,辛辛苦苦進行了十幾年,再有幾個小時,便會化為泡影。


    麵對這樣的殘忍變故,這位博士的內心瞬間崩塌了。


    科研中心裏所有的人都還在沉睡中,這位博士抱著魚死網破的信念,想一把火燒光整個科研中心,包括自己在內,不留一個活口,不留一點痕跡。


    但是博士在建築物中四處倒汽油的一幕,正好被見過小9以後,迴自己的房間的嚴爵看到了。刺鼻的汽油味、博士癲狂了一般的陰笑聲,嚴爵立刻便猜中了博士的目的。


    於是,他快速爬迴了小9的房間,想帶著小9逃離這個即將被大火吞噬的建築物。


    迴憶著往事的嚴爵,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痛苦的表情。


    逃離了那場埋葬了一切的大火,究竟是自己的幸運,還是自己的不幸呢?


    是的,整個科研中心,隻有嚴爵一個人活著離開了,就連小9,也被那場大火無情的吞噬了。


    當時,嚴爵已經拉著小9離開了陷入一片烈火的建築物,隻差一堵牆,嚴爵就可以兌現自己的承諾了,帶著小9離開這個人間煉獄,等小9長大了,就娶她為妻。


    但是,就在兩個人都爬到了牆上的時候,博士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突然出現了。他瘋狂的笑著,用盡了平生的全部力氣一般,想把嚴爵和小9從牆上拉下來。


    小9先被博士拉下了牆,之後博士更加癲狂的發起了對嚴爵的拉扯,眼看著嚴爵就要被拉下牆了,小9突然抱住了博士,一口狠狠咬住了博士的脖子。


    博士因為突如其來的的劇烈疼痛,而鬆開了拉扯嚴爵的手。嚴爵也因此掉到了高牆的另一邊。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嚴爵聽到了小9留給這個世界,也是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爵哥哥,快逃!”


    至此,科研中心的一切都化為了灰燼,包括博士,也包括小9……


    這場噩夢,糾纏了嚴爵十幾年,直至不久之前,他還對火有著最深的恐懼;而且,如果有什麽事觸動到他對那一天的記憶,他的意識便會迴到那一天,整個人陷入一種極端的恐懼中,僵硬到無法動彈。


    而這件事,除了婆婆,隻有秋姨知道,這便是婆婆安排秋姨去照顧嚴爵的全部原因。


    喬世初確實是有幾分小9的影子,這是為什麽她總是能觸動到嚴爵內心最深處的原因,他們能夠相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正是喬世初所想,是拜小9所賜。


    有時候嚴爵自己也會困惑,自己究竟愛的是喬世初,還是小9。所以當蘭可悠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嚴爵完全沒辦法給出一個明晰的答案。


    也正是因為自己沒有真的搞清楚這件事,才害的喬世初落得今天的田地。


    “小9,爵哥哥錯了嗎?”嚴爵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一陣風吹過,嚴爵隻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好冷,就連他的心,都仿佛被冰凍了一般。


    “嚴總……”一個聲音突然從嚴爵的身後響起。


    嚴爵一迴頭,原來是安然和白景熙來看喬世初了,因為聽護士說嚴爵上了天台,兩人有些擔心才也來到了天台。


    “你們來看喬世初嗎?”嚴爵低下頭,在陰暗處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帶著重重的鼻音問道。


    “是的,您……沒事吧!”白景熙試探性的詢問著嚴爵。


    “沒什麽,我上來吹吹風,在房間裏悶太久了……”嚴爵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絮絮叨叨的解釋著。


    他越是這般,安然和白景熙就越是確定,嚴爵現在的狀況也不好。


    因為惜字如金的嚴大總監,何時如此這般的話多到要向旁人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


    “走吧,一起去陪陪小喬吧!”安然的眼睛裏閃著點點的淚光。


    安然現在已然成為了娛樂圈第一號的大紅人,幕後是整個ac為了給嚴家和王家一個說法,而傾盡全部,為安然宣傳、造勢,甚至強取豪奪了數不清的上好資源,統統堆到了她的身上。


    “小喬,傻逼白景熙又來給你講笑話了。你這次能不能笑一笑……


    白景熙哽咽著,說著一個又一個的笑話,而坐在一邊的安然,早已泣不成聲了。


    淩晨兩點,嚴爵送白景熙和安然下了樓,一直沉默的安然,突然帶著哭腔質問道:“嚴爵,你是真的愛小喬,還是像蘭可悠說的那樣,隻是把她看做了某人的替代品?”


    這個問題,從喬世初出事到現在,嚴爵也不僅一次問過自己,但是,他的思維卻像始終無法直麵這個問題一般,一想到這個問題,他就會覺得渾身發抖,大腦一片空空蕩蕩。


    “……”嚴爵的嘴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他隻是無奈的看著安然。


    “嚴爵!”安然大聲喚了一聲,臉上滿是為喬世初不值的表情,“難道蘭可悠說的都是真的嗎?”


    “然然,嚴總累了,這件事以後……”看到嚴爵痛苦的表情,白景熙本想拉走安然,但是安然卻根本不買賬。


    “小喬可能永遠不會醒了,都是你害的,嚴爵,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安然憤怒的口子一旦打開,便如洪水一般無法被控製,“小喬真是太傻了,居然愛上了你這樣沒擔當、沒真心、沒人性的人!你是魔鬼嗎?魔鬼還會哭呢,可是你呢?你每天坐在這裏難道隻是作秀嗎?我告訴你,我安然不買單,小喬也不會!”


    說罷,安然狠狠的“呸”了嚴爵一口,留下了一句“惡心”,便氣勢洶洶的離開了。


    白景熙也露出了一個責備的表情,“如果你是想讓王家人不遷怒於你,讓媒體誇讚你癡情,半個月的時間已經夠了,如果你不是真心的,就不要再來打擾小喬了。”語罷,便也離去了。


    嚴爵呆呆的站在醫院的門口,露出了一個苦澀的微笑。


    “原來我嚴爵是個渣男啊!嗬嗬,是我害了喬世初,一切都是我害的她。如果沒有水族館的那一瞥,如果沒有在咖啡廳前一起避雨,如果沒有之後的朝朝與暮暮,小喬一定會比現在過得好,至少,她是平安和健康的。”


    嚴爵自言自語的朝喬世初的病房走去。


    夜涼如水,嚴爵的心被前陣萬箭刺穿一般的疼痛,他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何時變成了一個渣男?竟然如此不公平的對待一個無辜的女孩子。


    難道自己真的隻是拿她當小9的替代品嗎?


    嚴爵的心,是想否決這一想法的,但是,又好像無力承擔這種想法一般,內心虛弱而不安。好像如果否認了這一點,就否認了這份愛一樣。


    “小喬,我是真心愛你的!隻是,我有些搞不懂,為什麽我的心中始終會出現對小9特有的那種疼惜感。你相信我的愛嗎?如果我這樣對你講,你還願意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嗎?”


    嚴爵握著喬世初的手,一滴滴的淚水砸在純白的床單上。這淚水究竟是痛苦、自責、愧疚還是什麽?嚴爵多麽希望,他能掏出自己的一顆心,仔細的看一看,裏麵究竟藏了些什麽?


    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的白,喬世初的表情靜謐而恬淡,就好像她正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隻要朝陽一升起,她便會帶著最甜美的笑容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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