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發深了。


    天上無星也無月,隻有厚重的雲沉默鋪展著,在城外這種廣闊的地方便越發令人覺得壓抑。


    一隊全副武裝的官兵在官道上疾行,不聞人聲,隻聽到腳步聲、唿吸聲,還有衣甲摩擦聲。


    若有人看到,便能斷定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絕不是什麽雜牌軍。


    城門到了。


    隊伍停下來,麵前橫亙著泛著冷光的護城河。


    城樓上負責巡視的官兵察覺到異常,喝問道:「什麽人?」


    領頭將士迴道:「我是雷鳴,奉皇命入城。」


    城樓上的守將看清雷大都督的模樣,警惕之心卻並沒有放下:「請雷大都督出示調令。」


    雷鳴把調令亮出來。


    「請雷大都督原地等候。」


    不多時一名守衛順著城牆而下,遊過不算太寬的護城河來到雷大都督麵前:「請大都督暫且把調令交給我們將軍過目。」


    官兵入城可是大事,尤其在夜裏,自是不能掉以輕心。


    雷鳴並沒猶豫,立刻把調令遞過去。


    守衛收好調令,返迴後以繩索為借力靈活攀上城牆,把調令奉給守將。


    守將接過調令仔細查驗一番,又交給另一名守將檢查,直到另一名守將也點了頭,才道:「放橋,開城門。」


    護城橋緩緩放下,古樸厚重的城門慢慢打開。


    雷鳴一揮手:「進城!」


    排好的隊伍踩過護城橋,悄無聲息通過城門。


    「請雷大都督收好。」守將把調令還給雷鳴,並沒問雷鳴進城的目的。


    「辛苦了。」雷鳴沖守將拱拱手,率領隊伍往前去了。


    守將立刻吩咐手下:「關城門,收起護城橋。」


    厚重的城門重新合攏,護城橋亦被收起,夜幕下護城河泛著冷冷波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守將臉色卻不大好看,低低嘆了口氣:「今夜估計要見血了。」


    另一名守將神情同樣好不到哪裏去,壓低聲音道:「估計了一下,至少有一千人。」


    這個數目的官兵入城,足以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守將搖搖頭:「咱們管不了這些,守好城門就行。」


    「是啊,做好分內事吧。」


    上千人的隊伍走在空寂的街道上,哪怕刻意放輕了腳步,也難以避免發出動靜。


    好在此時已是深夜,萬家燈火早已熄了,一片片民宅與黑暗融為一體,陷入了沉睡。


    一雙眼睛隔著木門往外看,等隊尾的士卒走過,忙去稟報。


    「大都督,他們入城了!」


    「繼續盯著。」


    來稟報的人領命而去,等候著的眾人齊齊望著駱大都督。


    駱大都督神色平靜:「不要慌,還要再等等。」


    對駱大都督的話,帶出來的親信自是不會有任何疑問,姨娘們平時雖鬧騰,也曉得遇到大事聽老爺的話。


    駱玥畢竟年紀小,忍不住小聲問:「父親,那些人是去咱們家嗎?」


    看著眼中閃動著不安的女兒,駱大都督微微點頭:「是的。」


    「那咱們怎麽出城啊?」


    這也是眾人疑惑的地方。


    一道城門,一條護城河,就是千軍萬馬來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他們這些人中老弱婦孺不少,硬闖的話隻有死路一條。


    「等著就是了。」麵對一雙雙好奇的眼睛,駱大都督沒有細說。


    駱玥抿抿唇,不敢再問。


    駱大都督負手仰望著黑沉沉的天空,在心底嘆了口氣,麵上卻十分鎮定。


    他是這個家的頂樑柱,自然不能慌。


    夜更深了。


    守將才剛歇下,手下就來稟報城外又有動靜。


    守將忙披起外衣,罵罵咧咧走了出去。


    春日的夜風還有些涼,站在高高的城牆上更能感受到春寒,守將縮著脖子睜大眼往外看,險些以為看錯了。


    他揉了揉眼睛,睡意跑了一半。


    怎麽又有官兵來。


    「來者何人?」


    城牆下,領頭的將士是位年輕人,聞言衝著守將拱手:「我是雷大都督麾下將領,按著雷大都督的安排入城支援。」


    雷鳴率兵才進城不久,守將對此自是沒有生出懷疑,隻是不解問道:「為何與雷大都督分開進城?」


    年輕將領迴道:「這是今夜行動計劃,大都督這般安排自有理由,卻不好對旁人講明,還望將軍理解。」


    守將點點頭,再問道:「可有調令?」


    「調令在大都督手中,這是在下的令牌。」年輕將領取出令牌,對著守將高舉。


    這種光線,這個距離,自是看不清什麽,守將出於謹慎還是吩咐手下過河去取。


    不多時,第二次下水的手下渾身濕漉漉返迴,把令牌奉給守將。


    守將接過檢查一番,看製式確實屬於雷大都督麾下,徹底沒了疑慮,吩咐手下開城門。


    厚重的城門再一次打開了。


    年輕將領壓下眼中喜色,第一個踏上了護城橋。


    很快將士們就魚貫而入,安靜肅穆。


    等這隊將士走遠了,守將喃喃:「又是幾百人進城,今夜可真是有熱鬧瞧了。」


    年輕將領帶著隊伍如先前入城的隊伍一樣走在空曠寂靜的大街上,隻是轉了個彎後,卻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停在一處民宅前。


    沒等年輕將領敲門,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年輕將領看到立在門內的駱大都督,立刻行禮:「孩兒見過義父!」


    駱大都督側開身子:「先進來一部分人。」


    不算大的院子很快站滿了人。


    駱玥看清年輕將領的模樣,低唿一聲:「是五哥!」


    年輕將領正是駱大都督的義子雲動。


    駱笙並不覺驚訝。


    雲動是駱大都督最器重的義子,這些日子卻一直沒出現,她便猜測很可能是駱大都督暗中做了布置。


    到現在,駱笙不得不佩服駱大都督的安排。


    他沒有選擇在官兵包圍駱府時逃離,而是提前退走,抓住雷大都督領兵入城後守將降低戒心的最佳時機,讓雲動帶人混進城來。


    由城外往內強攻難,由城內往外闖就容易多了。有了這些人,就算不能和平出城,硬闖也有一拚之力。


    「衣甲都備好了?」駱大都督問。


    「備好了。」雲動舉手示意。


    院中那些穿著與雷鳴麾下將士同樣衣甲的錦麟衛立刻開始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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