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過後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或者說,喉嚨處令人難以忍受的灼痛提醒著他不對勁。


    蘇曜伸手去摸喉嚨,張了張嘴,駭然發覺竟發不出聲來。


    怎麽迴事兒?


    蘇曜臉色頓變,嘶啞不成調的聲音落入耳中,猶如晴天霹靂落下。


    許久後,他衝到門口處用力捶門。


    砸門聲傳出去,看守的人卻連眼皮都不抬。


    捶門聲漸漸弱了。


    門內,蘇曜已是麵色蒼白,大汗淋漓,像是跳到岸上快要斷氣的魚,就連那劇烈的唿吸聲都帶著難聽的嘶啞,令人心生絕望。


    此時的駱大都督正在書房看書。


    說是看書,不過是翻開著書卷,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一名小廝得了允許,腳步輕輕走進來:「大都督,蘇修撰剛剛醒了,砸了半天門。」


    「隨他去。」提到蘇曜,駱大都督平靜的臉色冷下來。


    還真以為考個狀元就是文曲星下凡了,既然長了一張不會說話的嘴,那就不要說話好了。


    至於被毒啞的蘇狀元會不會用手寫下這兩日發生的事,駱大都督完全不關心。


    已經到了與皇上鬧翻的地步,這種芝麻大的小事還需要在意嗎?


    毒啞那小子,純粹就是不想讓他再說話而已。


    駱大都督打發小廝退下,繼續有一下沒一下翻書。


    春日風暖,敞開的窗子突然飛進一隻白鴿。


    鴿子落在寬大的書案上,對著駱大都督咕咕叫。


    駱大都督對著鴿子攤開手。


    鴿子歪頭打量駱大都督一眼,展翅跳上他手心。


    駱大都督輕柔替鴿子理了理羽毛,小心翼翼取下綁在它腿部的書信。


    細窄的紙條,上麵隻有兩個字:風起。


    駱大都督把紙條揉碎,放走了信鴿。


    不多時又飛進一隻灰色鴿子,帶來的信上寫著同樣的兩個字。


    信鴿傳遞消息隱秘便捷,可凡事都有風險,這麽緊要的消息自然不能隻用一隻鴿子。


    脫下外衣露出裏麵輕便甲衣,駱大都督按了按刀鞘,大步走了出去。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加上是陰天,不見星月。


    整座駱府處處燈火通明,如每一個尋常的夜晚。


    與那為了省燈油天一黑就早早睡下的大多普通人家不同,富貴人家自是要整得亮亮堂堂。


    各院的人悄悄匯聚到一處。


    駱大都督掃過一張張熟悉的麵龐,沉聲道:「走吧。」


    緊緊跟在駱大都督身後的是駱笙姐妹四人。


    明明走在熟悉的家中,在這種緊張沉默的氣氛中,駱玥卻有種迷路的感覺。


    父親要帶他們去哪兒?


    他們現在去的不是大門方向……


    駱玥滿心疑惑,忍不住想問問走在前邊的駱笙,可看到對方鎮靜的側顏,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沒什麽好怕的,就像三姐白日說的,他們一家人都在一起呢。


    小姑娘眼神明亮,加快了腳步。


    眾人隨著駱大都督走進的是一間庫房。


    庫房很大,堆滿了物件,許是太久無人打開,飄散著淡淡黴味。


    走到盡頭處,一名心腹上前按動機關,與另一名手下一同推開了與牆壁渾然一體的門。


    門內是望不到盡頭的黑暗。


    兩名錦麟衛提燈走在前,照亮了一定範圍,眾人這才看清這是一條暗道。


    暗道能容兩人並肩而行,隨著眾人依次進入,排了長長的隊伍。


    突然哎呦一聲叫,氣得駱大都督罵了一聲:「老六,你鬼叫什麽?」


    很快傳來六姨娘委屈的聲音:「老爺,不是我。」


    駱大都督皺眉。


    聽聲音怪耳熟,到底是哪個蠢婆娘?


    這時怯怯的聲音響起:「老爺,是我不小心絆了一下。」


    駱大都督依然沒聽出是哪個,沉著臉道:「你們都注意點,等到了外頭再鬧出動靜,看我不剝了你們的皮。」


    「父親,這條暗道出口在何處?」


    一聽駱笙開口問,駱大都督語氣立刻轉柔:「在西城門附近。」


    聽是西城門,駱笙訝然。


    哪怕大都督府就在西城,離著西城門最近,也隻是相對而言。一條從駱府到西城門附近的暗道,花費的工夫難以估計。


    驚訝的不隻駱笙一人。


    聽著低低的抽氣聲,駱大都督自得一笑。


    弄出這麽一條暗道可不容易,他從十幾年前就開始準備了。準確地說,是在領兵圍攻鎮南王府之後。


    那滿地流淌的鮮血,堆疊交錯的屍體,與富麗堂皇的王府形成鮮明對比,也給他留下了永難磨滅的記憶與警示。


    幹著走在刀尖上的差事,他不想有那麽一日他的家也變成鎮南王府那樣,他所愛的人慘死在亂刀之下。


    駱大都督偏頭看了一眼走在身邊的少女。


    尤其是笙兒,他一定要護住她。


    駱大都督的思緒又飛迴了十四年前的那一日。


    髮妻千辛萬苦生下的兒子因為胎裏弱,沒活幾天就沒了,妻子整日整日地哭。


    他是男人,不能哭,隻能看著她哭。


    沒過多久,妻子也油盡燈枯走到了盡頭。


    那時候妻子已經哭不出了,拉著他的手指著才三歲大的笙兒,聲嘶力竭喊:「老爺,一定要我們的笙兒長大啊——」


    隨著戛然而止的話音,是那隻垂落下去的蒼白冰冷的手。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先後失去了兒子與妻子,仿佛是對他領兵圍殺鎮南王府幾百口人的報應。


    沉默的隊伍不知在昏暗中走了多久,終於停下來。


    不知機關藏在何處的門打開了,出口更窄,隻能容一人通過。


    駱大都督先出去,迴身去拉駱笙。


    駱笙已利落爬出來,環顧四周。


    落腳的是一處院落,看大小隻是最普通的民宅小院,令她驚訝的是院中竟有燈光,使得兩名錦麟衛手裏的燈散發的光亮不再惹眼。


    「見過大都督。」


    駱笙看向對著駱大都督行禮的二人,這是一對中年夫婦,看打扮就是普通百姓。


    不過現在她當然明白,二人是偽裝成普通百姓在此居住,為的就是這一天。


    駱大都督微微頷首,等所有人都從暗道中爬出來,清點完人數吩咐道:「就等在這裏,不許出聲,等會兒出城門才是最大的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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