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得麵麵相覷。


    因為害怕,所以幹脆把讓自己害怕的人殺了,現在的小姑娘想法都這麽獨特了嗎?


    「你見到了陳大姑娘殺王府侍女?」年輕人趁機追問。


    陳二姑娘已經完全崩潰,眼中滿是驚恐:「我見到了……我隨意走到竹林,沒想到大姐也在那。我看到她用匕首捅死了侍女,然後把侍女推到一塊長石後就若無其事走了……她殺了人,可她連一絲害怕都沒有……」


    陳大姑娘殺人後漠然的反應擊潰了陳二姑娘的理智。


    她走近了,看著侍女的屍體被驚恐攫住了心神,那柄刺入侍女身體的匕首閃爍著瑰麗光芒,像是魔鬼的無聲引誘。


    等她反應過來,那柄華麗非常的匕首已經拿在手裏了。


    匕首上還帶著血,讓她在極度恐懼之下反而握得更緊,鬼使神差跟上了陳大姑娘。


    她一步步跟到牡丹花叢旁,在陳大姑娘見到她照舊冷言冷語時,把那柄鑲滿寶石的匕首送入了陳大姑娘腹部。


    再然後,她遠離事發地,直到陳大姑娘的屍體被發現鬧得沸沸揚揚才裝作剛聽聞趕了過來。


    年輕人神情嚴肅聽著,心中輕輕嘆氣。


    案子其實很簡單,兩個兇手都算是衝動殺人,這在命案中十分常見。


    人的理智其實沒有認為的那麽靠譜,往往一點小的誘因就可能激發某個人心底最大的惡念。


    隻是,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麽兇殘了嗎?


    看著陳二姑娘那張柔美的麵龐,年輕人暗嘆了一聲可惜,問道:「寶石匕首是陳大姑娘的?」


    陳二姑娘神色呆滯點了點頭:「嗯。」


    「陳大姑娘的匕首為何與駱姑娘的匕首一樣?」趙尚書問。


    「她見過駱姑娘把玩匕首,覺得女孩子有柄寶石匕首威風又體麵,就從珍寶閣買了一柄差不多的……」


    駱大都督怒道:「這麽說,你們姐妹殺人時都想著嫁禍我女兒?」


    「我不知道大姐怎麽想的。」陳二姑娘垂著頭,露出纖弱的脖頸,更顯得她弱不禁風。


    可她說出的話卻令人渾身發冷:「我把匕首刺入大姐身體時沒有想過嫁禍駱姑娘,看到大姐倒下來,睜著眼不動了,覺得好害怕,突然想到駱姑娘也有一柄樣子差不多的匕首……」


    所以那柄寶石匕首被陳大姑娘留在了侍女身上,又被陳二姑娘留在了陳大姑娘身上。


    而駱笙則成了倒黴的替罪羊。


    駱笙聽到這裏,開口問道:「你就沒想過如果我身上帶著寶石匕首呢?一拿出來豈不就證明了清白。」


    陳二姑娘轉眸看向駱笙,輕聲道:「你與我大姐有過節,蓄意謀殺之下,就不會為了自證清白準備兩把嗎?」


    看著柔柔弱弱的陳二姑娘,眾人心頭駭然。


    如果陳大姑娘不是左撇子,從而讓刑部的人推斷出兇手有兩個,誰又會懷疑這麽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呢?


    比較起來,兇悍霸道又與陳大姑娘有舊怨的駱姑娘才最值得懷疑。


    陳二姑娘說完了,抱著膝瑟瑟發抖。


    陳閣老已是怒火攻心,抬腳踹了過去:「你這個孽障,自幼受到的禮儀教導都被狗吃了嗎?見到你大姐殺人不但不攔,還殺了你大姐!」


    陳閣老是真的想不明白了。


    哪有因為害怕反而殺人的,這不是腦子有問題嘛。


    陳二姑娘沒有躲,硬生生挨了陳閣老一腳,以手撐地痛哭起來:「祖父,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呀,我隻想安穩活著——」


    她說著,撩起了一隻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


    眾人看清楚的一剎那,不由倒抽口氣。


    少女手臂纖細雪白,上麵縱橫交錯的淤青觸目驚心。


    「大姐不高興了就會打我,我再痛隻能忍著,連沐浴都不敢讓婢女近身伺候。大姐說了,要是傳出去一個字就弄死我……」陳二姑娘抖若篩糠,淚水簌簌而落,「我雖然不敢讓旁人知道,卻一直以為大姐隻是嚇唬我,隻要忍到大姐出閣就能解脫了。可誰想到大姐那麽輕巧把侍女殺了,連臉色都沒變……」


    陳二姑娘跪倒在陳閣老麵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衣擺:「祖父,我也是您的孫女,我隻想活著而已,大姐她真的會殺人,真的會的——」


    說到最後,陳二姑娘神誌癲狂,開始語無倫次。


    陳閣老顏麵盡失,對趙尚書拱了拱手:「家門不幸,我把這孽障帶迴去給家中一個交代,再交由官府處置。」


    說是交由官府處置,其實在場之人心知肚明,陳二姑娘迴去後是不可能活著踏出陳府大門了。


    名門貴女鋃鐺入獄實在是家族無法承受的恥辱。


    趙尚書當然不會不給這個麵子。


    都是一個圈子的人,誰能保證自家就不會出個不肖子孫呢,到時候還不得互相掩護著——呸,他亂想什麽呢,他們趙家可不會有這樣的孽障。


    他純粹是為人厚道,覺得陳閣老可憐……


    陳閣老再對平南王拱了拱手,神態看起來老了數歲:「今日攪了王妃壽宴實在罪過,改日下官再登門道歉。」


    「陳閣老不要這麽說,還是先迴府料理家事吧。」平南王說著客氣話,心中鬆了口氣。


    今日的命案萬幸與王府無關,更萬幸的是兩個兇手皆是陳閣老的孫女。


    倘若陳大姑娘是被其他府上的人殺害,作為宴客的主人,出了這種事王府也要擔責任。


    而今是陳閣老的一個孫女殺了另一個孫女,王府死了一個侍女還被攪了壽宴,就隻有被人同情的份兒了。


    陳二姑娘突然掙脫了架著她的人,衝到年輕人麵前:「給我鏡子,給我鏡子看看!」


    年輕人麵色冷肅:「陳二姑娘不必照鏡子了,你的發間沒有竹葉。」


    陳二姑娘徹底愣住,被拖出去數丈後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駱笙冷眼旁觀到水落石出,側頭問駱大都督:「父親,這個年輕人是誰?」


    衛晗站得不遠,聽到這一句不由看了駱笙一眼。


    駱大都督盡量把聲音放低:「那是林祭酒的孫子,笙兒問這個幹什麽?」


    林祭酒的孫子?


    駱笙望著年輕人揚了揚眉。


    她外甥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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