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大都督從駱笙這裏出去後就冷下臉,把雲動叫到書房劈頭蓋臉一頓罵。


    「蠢材,誰讓你放下金陵的事跑迴京城的?」


    「我遇刺了又如何,你迴到京城就有用了?神醫你是請來的嗎?」


    「稀裏糊塗跑迴來也就算了,就不知道囑咐手下對你義妹、義弟多上心?結果讓你義妹連個暗中保護的人都沒有就這麽迴來了,你知不知道你義妹進京途中還遇到了山匪!」


    雲動老老實實垂頭受訓,心中對駱笙生出幾分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感激:義父隻知道三姑娘遇到了山匪就氣成這樣,要是知道還遇到了追殺——


    想一想後果,就不寒而慄。


    「老五,你太讓我失望了。」駱大都督痛快罵了一通,最後總結道。


    「是孩兒不好,置義妹於險地,請義父責罰。」


    「責罰當然會有,但現在有件事要你去辦。」


    雲動抱拳:「請義父吩咐。」


    駱大都督看向窗台上綻放的蘭花,語氣冰冷:「帶一隊人,與當地官府配合把從金沙到京城沿途的山匪一網打盡!」


    「是。」雲動領命而去。


    駱大都督怒氣稍減,吩咐下人把一匣子銀票送去閑雲苑,也就是駱笙住處。


    笙兒在開陽王那裏破費了,他得補貼點。


    想到這,駱大都督又開始搖頭。


    真沒想到開陽王這麽窮,白瞎了名動天下的威名。


    在駱大都督離開閑雲苑後,盛三郎就跑過去探望表妹了。


    「表妹你好些了麽?我在街上見到這麵人捏得好,給你帶了兩個迴來。」盛三郎把一對麵人遞過去。


    是活靈活現的一對玉兔。


    盛三郎本來是不敢上街的。


    京城可不比金沙民風淳樸,萬一有貴女把他當麵首搶迴家怎麽辦?


    能被姑父和那些姨娘誤會,可見他還是有這個危險的。


    然而整日待在大都督府也很無聊。


    府中都是女孩子,別說不熟,就算熟悉也不好整日廝混在一起,萬一京城有好吃的呢?


    遇到好玩的還能買迴來哄表妹開心。


    想一想荷包,盛三郎又有些發愁。


    都說窮家富路,臨出門時母親給了他不少錢,可今日一逛才知道京城的東西貴多了。


    得省著點花啊,不然沒錢迴去了怎麽辦?


    想想在一家生意還算紅火的酒樓吃到的菜,盛三郎嘆口氣。


    又貴,還沒表妹做的好吃。


    駱笙轉了轉麵捏成的一對玉兔,露出淺笑:「挺有趣。」


    這時紅豆快步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精緻的小木匣:「姑娘,大都督給您送東西來了。」


    「打開吧。」


    紅豆把木匣打開,抿嘴道:「姑娘,是一匣子銀票。」


    盛三郎隻瞄了一眼,眼神就直了。


    滿滿一匣子銀票,放在最上麵的麵額是一百兩,這……這是多少錢!


    盛三郎眼神發直看向駱笙。


    駱笙神色冷淡:「收起來吧。」


    盛三郎呆呆看向紅豆。


    小丫鬟神色同樣十分平靜:「婢子記得之前放銀票的箱子都滿了,要不把這匣子銀票放到最裏邊那個箱籠裏吧。」


    駱笙漫不經心點了點頭。


    盛三郎抬手捂胸,心口有些疼。


    他還不如一個小丫鬟見多識廣,他甚至從紅豆臉上看到了不耐煩處置這一匣子銀票的表情!


    飽受打擊的盛三郎步伐沉重離開了。


    駱笙推門而出,在院中緩緩踱步,等到身上那股倦怠勁兒散得差不多,在樹下石凳坐下來。


    蔻兒立在一旁輕輕打扇,另有一個小丫鬟認認真真剝鬆子。


    駱笙吩咐紅豆:「把那兩個麵首叫來吧。」


    駱姑娘麵首不隻養了一個,而是三個,既然打起精神來,也該處理一下這個爛攤子了。


    紅豆去叫人,駱笙便坐在樹下等,有一顆沒一顆往嘴裏丟著鬆子。


    不多時,紅豆領著兩名少年穿過月亮門走進來。


    駱笙平靜看過去。


    走在前麵的少年看著十八九歲模樣,生著一雙桃花眼,舉手投足都透著優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某個府上的貴公子。


    走在後麵的瞧著竟與駱辰年紀差不多,走過來的時候一直低著頭,神情怯怯。


    駱笙不由沉默了。


    這樣的孩子都能帶迴家當麵首,與駱姑娘一比,是她輸了。


    不對,她連比的資格都沒有。


    還是郡主的時候,她流連廚房都要被母妃嘆一聲不像樣,更別說養麵首。


    就算她與衛羌青梅竹馬早早定了親,也從未有任何逾越之舉,直到大婚連指尖都沒觸過。


    駱姑娘活到十五歲,她活了十七年。


    論精彩,她不及駱姑娘萬一,但論滿足,她自信不輸。


    父王與母妃很恩愛,也很疼她。


    母妃哪怕覺得她有些做法不符合郡主身份,但她大多數時候都能順著自己心意來。


    遠嫁的兩位姐姐會按時送節禮,書信往來不曾遠了姐妹情誼。


    等到幼弟出生,鎮南王府後繼有人,一家人就更圓滿了。


    因為圓滿,失去後才令她錐心刺骨,痛不欲生。


    醒來的每一日,特別是知道了以為僥倖逃生的幼弟其實在那一晚就被摔死,她不得不把匕首刺入司楠心口,每一次唿吸都是疼的。


    駱笙出神太久,年紀較長的少年挑眉笑了:「姑娘出去這麽久,可是想我了?」


    那雙桃花眼泛著波光,這麽看過來似乎盛滿了情意。


    駱笙收迴思緒,恢復了淡漠神色。


    「我記得你是長樂公主送來的吧?」她看著風姿絕艷的少年郎問。


    少年有些不明白駱笙為何這麽問,低低應了一聲是。


    「我不養麵首了。你從哪來,還迴哪裏去吧。」


    少年一愣,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姑娘要趕我走?」


    駱笙滯了滯。


    這一位原來是心甘情願的。


    「司楠傷了我父親,我以後沒興趣養麵首了。隻是物歸原主,談不上趕你走。」


    少年慘笑:「公主送出去的東西從不收迴,被退迴去的禮物隻有被毀去這一個結果。明燭賤命一條,還望姑娘憐惜。」


    駱笙抬手揉了揉眉心。


    這是還不迴去了?


    她轉眸,看向隻有十三四歲的少年。


    小少年都快哭了:「姑娘若是不要我了,大白怎麽辦?」


    大白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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