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末期中國的外交已發生了曆史性的轉折,敞開了麵向西方的國門。援援他們是政策開放後的首批踏入西方的人員。中國即將開放之際需要大批的外交人員。援援被選調去歐洲參加兩年的全封閉外交培訓。所謂的全封閉就是不準同外界交流。就是不準與國內的親屬朋友通信。援援走前給北向去了最後一封信。援援這個班共選調了兩名,男女不限,條件是一要學習優秀,二要長相端正。本來晉楓是有希望的,但麵視時主考官提出晉楓的個子稍顯矮了些,況且援援已經是個女性了。最後換了個男的叫張建設。其實不少人知道張建設,這人除長相和學習合格外關鍵是他的父親是外交部的,聽說還是個司長。援援挺替晉楓遺憾的。無奈,走後門對援援來說是無可後非的,自己的入學不就是走的後門嗎。此次她是一點兒後門也沒有,憑的是自己的努力和上帝賦予的外表。有時援援也這樣想上帝是很偏愛自己的。的確援援的長相完全是繼成了父母的優點。而有時上帝對人也是很吝嗇的,比如北向,到現在為止援援沒有接觸過一個長相超過北向的男性,但是北向的命運呢,上帝在光顧了北向的外貌後就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兒。援援出國已有好幾個月了,來到西方她才真實的感受到了中西方的巨大的差異,尤其是經濟上的差距。她推算起碼二十多年前的西方就遠超過中國的現狀,她想,北向父母的迴國決定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不是強烈的愛國心和責任感——。援援暗自打算迴國後一定要說服父親親自去跑北教授的事,北教授一定是冤枉的,這麽愛國的人絕對不會出賣祖國的。如果北教授的問題解決了,北向上學的事不就好辦了嗎。  張建設對能與援援同行很是興奮,集訓的生活很是枯燥,閑暇時張建設經常來找援援。

    江援援,有一次張建設去找援援,推門就說,咱倆肯定是一般大,

    援援正趴在桌上寫東西,對張建設的聲音有點兒突然,其實在學校時援援對這個男生印象挺好的。

    張建設啊,快坐,援援客氣的指著自己的床鋪。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問張建設你剛才說的什麽?

    我說咱倆肯定一般大。

    何以見得,援援反問道。

    你想啊,你叫援援我叫建設,抗美援朝和祖國建設不都是那一年的事嗎。

    是啊,我們的名子都好帶有時代的色彩,如果現在的小孩兒就該叫開放了。援援逗趣的說。

    miss jiang(江小姐),張建設改用英語後又解釋說,我們還是用英語交談吧,不然的話要犯訓規了。是的,援援答應著同時腦子裏出現,他的英語不錯但還是比不上北向,援援你是不是走神了?噢,援援趕緊說,什麽,

    咱們上街逛逛吧,難得閑暇。

    改天吧,援援指了一下桌上的信紙,我有事

    張建設看了一眼桌上,不是不讓寫信嗎,還是英語的呢。

    我光寫不寄。

    你父母懂英文?張建設追問著。他不想問得那麽多,但又有點兒忍不住。

    不是給家裏寫。援援解釋。

    噢,張建設有些失落。那改天吧,說著就往外走。

    援援說,對不起啊。

    援援熟練的英文在向北向傾訴:我思念祖國因為你在祖國,我為祖國因為有你們一家而感到驕傲,又因為你們一家所遭受的不公而感到深深的遺憾。來到西方,我才真正體會到愛國的真正內涵,那時的迴國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啊,你們一家應該是我們民族的功臣。我深信北叔叔一定是冤枉的。如果有可能我將屈身於這個案件。看到西方的一切,尤其是西方人民的生活,使我想起了我們中學時你曾對我講起的關於經濟建設的高論。十幾年過去了它終於得到了驗證。北向我想你應該是最優秀的,不要喪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一個好消息現在無法告知你,但很快你就會知道的,國家馬上就要恢複廢止了十幾年的高考製度,機會在期盼著你。北向我的北向,深深的愛著你的小朋友——。

    援援從抽屜裏將兩個小朋友的合影又拿在了手中。已經變色了的黑白照片將援援又帶迴了那個久遠的年代。

    斑剝磷峋的小套間內,北向正拿著一封信在思索。這已經是退迴來的第二封信了,第一封信的退信理由已被撕去北向又往北京去了第二封信,果然信又被退了迴來,退信理由清楚的寫著此人已調離。調離,北向在心裏重複了幾遍了,什麽叫調離?她為什麽沒來信說一聲呢,北向手拿著退信否定了又肯定肯定了又否定。

    母親的一陣咳嗽提醒了北向,他趕緊倒了一杯水端到了母親跟前。

    媽,又覺的不舒服了,北向將母親扶坐起來。

    高潔在家休病假已有一段日子了,小兒子幾乎不能自理,犯起病來還要高潔照顧。圖書館的領導來看後讓單位出麵把北向辦了迴來。最近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哮喘的厲害,晚上要坐起來好幾次。生活將高潔折磨的麵目全非,她覺的自己的過去仿佛是一場夢,夢沒了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她很想留在夢中與丈夫永遠在一起,但又舍不得夢外的兒子。可憐的北洋病情時好時壞,還經常的被小孩子們欺負,對生活已失去信心的高潔因此對自己的身體也就無所謂了。她想就任它去吧,一切都聽天由命吧。

    北向將水遞給了母親,高潔喝下後暫時停止了咳嗽。

    母親問北向剛才是不是援援來的信。

    北向掩飾不住內心的苦惱,搖了搖頭,是我寫給援援的信又被退了迴來,沒待母親再問,北向又補充說,是她調離了那個學校。

    調離,高潔很是疑惑。

    是啊,我也不清楚這是怎麽迴事。

    北向,高潔眼並沒有看著兒子若有所思的說,我們挺對不起你和北洋的。

    北向不解的瞪大了眼盯著母親,他不知道母親將要說什麽。

    我們把你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沒有給你們帶來多少幸福卻讓你們跟著我們受了這麽多的罪,媽媽很後悔啊。本來是可以讓你們過另一種生活的,北向知道母親指的是什麽。可現在——母親有些說不下去了。

    北向看著母親心裏想,母親早已失去了當年的風采甚至說話的語氣、動作都被現實所腐蝕而世俗起來。

    沉了那麽一小會兒母親又說了起來,北向,我說這些的目的是讓你清楚我們現在的處境,一句話,你和援援是不可能的了。援援是不錯,可我們錯啊,你父親的問題至今沒有著落,我們還要背著這個精神的枷鎖,你剛迴來時,本來是有個去市科技處的名額的,我們單位的領導通過關係推薦了你,但最後又變了,不用說還是因了你父親的問題,你父親這一步走的很對不起我們全家啊。可誰又知道他是受了多大的冤屈才走的這一步啊。看得出高潔在使勁的克製著自己。

    媽媽,我從來都沒恨過父親。

    北向,恨與不恨都無所謂了,我是想告訴你我們和援援及他們家已不是一個層次了,你和援援的事我早就想幹涉了,一直沒找到機會,這樣正好了,不管她什麽原因你們分手吧!

    北向不作聲。

    北向,母親停頓了好大一會兒叫了一聲兒子。北向忽然覺出母親的語調有些變了。他奇怪的看了一下母親

    你還記得將你們看大的張姨嗎。

    記得啊,北向更感到莫名其妙了。

    母親沒待北向迴過味來就接著說,你不在的時候她來過幾次,正趕上我病的厲害,她也不知道聽誰說的就跑來了,幫我幹了不少的活。最後一次還帶來個女孩子,說是她的侄女。女孩子挺勤快的。那天正趕上北洋發病,她對北洋又哄又勸,末了還將北洋的衣服都洗了。就是那種老百姓家的孩子,挺爽朗的,文化可能不高,但看起來過日子是很行的。這姑娘頂替她的父親在一個小廠做工,張姨說過一陣兒再帶她來讓你看看。母親一氣將話都吐了出來。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意。

    北向也總算聽出了母親的意思。媽,不要說了。北向臉上掛了霜。

    高潔象是完成了任務,又開始咳喘起來。就是這樣她的兩眼也還是緊緊盯著北向的臉。但終也沒能看出答案來。

    一九七七年的春天來的格外早。人們在不經意中猛的發現樹冒芽了、草發青了、鳥兒叫了、生命使早到的春天一片盎然。

    北向手撰著一份報紙,他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快步的往家走去。他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念叨著,我說過的高考製度一定會恢複的。高考製度一定迴恢複的!在這一刻北向忘掉了自己所有的不幸和苦惱,他象一個賭家印證自己的賭注一樣的狂喜不已,進屋後他又將報紙仔細的看了兩遍。他開始在心裏琢磨開了,報考物理專業恐怕基礎課差點兒,把握不大,那就報外語專業,對,去北京。他恨不得馬上就複習功課。他將攤在桌上的課本翻了翻,應該劃重點部分了。

    北向從一下鄉就開始複習功課。但那時很盲目,對專業也很渺茫,隻是覺得不應該荒廢學業。同時他那個堅定的信念其實也是時常的動搖。國家的政策誰也摸不準。到底高考製度能不能恢複都是懸著的事,況且北向還要頂住來自各方的痛苦和壓力。現在一切都明朗了,北向準備大幹一場。

    裏屋的咳喘聲使北向心裏掠過一絲不安,母親的病日漸加重。

    媽,北向趕緊進屋。又不舒服了?母親繼續喘吸著對北向擺了擺手。

    媽,你們單位的那個阿姨給你拿來的那個藥不是很管用嗎。母親沒接著迴答,對北向指了指茶杯,北向示意,給母親倒上水。

    高潔喝了一口稍停說,那個藥是挺管用的可那是進口藥不屬公費範圍。

    那咱們自己花錢買。

    高潔苦笑了一下,那買得起呀,光北洋每月的藥費就花去我工資的近一半兒,如果在企業還能報一半兒,這事業單位是一分也不給報啊。

    家裏的經濟狀況北向很清楚的,沒個月臨到月末總是要緊幾天等母親的下月工資。有一次北洋犯病,家裏一個雞蛋都沒有了,離母親發工資還差五天,幸虧一個來看母親的同事提了二斤雞蛋。自己二十多歲的人了還要母親養著。北向心裏內疚起來。他幾次想問母親往舅舅家送的那包東西,今天終於有機會了。

    媽,爸爸出事那年你讓我往舅舅家送去的那包東西是什麽呀?北向試探的問母親。

    母親歎了口氣,那是你奶奶留給我們的家產。換成錢有幾十萬呢!前幾年我問過你舅舅,起初他說不清楚,過了幾天來看北洋,意外的給北洋花了不少的錢,有吃的還有衣服,臨走告訴我說你舅媽當時怕紅衛兵搜出來都扔到陰溝裏去了。誰知道是真還是假!

    北向又一次想起了那枚閃光的祖母綠的鑽戒。

    從不懷疑人的母親居然也發出了這樣疑惑的歎息。北向的心重又暗淡起來。

    院裏一陣躁雜,高潔有預感似的趕緊下地朝窗戶走去,透過窗戶她看見北洋驚恐的朝家跑,後麵跟著院裏的張大爺。高潔趕忙迎出門去,北洋進了家門,若大的個子象小孩子一樣恐懼的立在門口,張大爺邊進門邊說,老高啊以後不要讓北洋一人出去了,瞧這一群小孩兒追著他,嚇的他直叫喚。

    高潔已司空見慣,對張大爺說著,謝謝,屋裏坐吧張大爺。

    北向扯了一把弟弟的衣服,叫你不要出去,偏要出去。

    北洋幾乎同哥哥一般高,隻是單薄的很,長相一看就是哥倆,,但絕對是兩個人,北洋被十幾年的精神折磨著已沒有了正常人的摸樣。現在被哥哥一訓斥嚇的一下摟住了高潔,高潔被北洋一摟涮的一下兩行熱淚滾了下來。張大爺見此心酸的背過身去悄悄的走了。

    照舊白天受了驚嚇的北洋晚上又鬧了起來。待安頓好弟弟已是午夜了,本來就沒有睡意的北向就更睡不著了。摸黑他坐了起來,點著了一支煙,滿腦子的陳年舊事隨著徐徐的煙雲浮現在北向的眼前。父親、母親、弟弟、上學北向感到了自己不可逃避的責任。

    一夜的思慮使北向終於作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決定。天微亮他就爬了起來。他將書桌上、書桌下的書一並收起,將它們統統放入了那個從鄉下帶迴的皮箱裏,然後就象要永遠忘掉它們一樣將箱子使勁的推進了床下的最深處。待他從床下爬出來時發現母親立在床邊。

    媽,你怎麽先起來了?

    母親沒有迴答,反問北向你幹嗎呢?

    我——北向遲疑了一下,收拾書呢。

    母親掃了一下幹淨的一本書也沒有了的書桌,竟意外的沒說什麽。或許是覺的北向上不了學、或許是覺的北向不應該上學,仰或是兩者都有。此時的北向倒是祁盼著母親能說點什麽。

    其實高潔對兒子的前途是琢磨了又琢磨,從骨子裏講她還是希望北向能上學,這也是她沒有過多的催促北向找工作的原因之一,但是從另一方麵講她又很矛盾,丈夫的遭遇使她經常產生病態的恐懼,兒子會不會再走父親的路,更懼的是會不會落個人亡家破的下場。這又是使她並不完全希望北向上學的原因。她從自己的遭遇中逐漸屈服於了命運,她想可能是自己年輕時太幸福了,所以後半輩子遭罪也在情理之中,一切隻能順其自然。對於北向的前程,她想,或許上帝都已作了安排,任它去吧。高潔從未入過教卻已很虔誠。

    高潔無奈的從心裏歎了口氣。她看著從屋裏轉悠的北向,別把北洋弄醒了,讓他多睡會兒。

    早飯後,北向推車子出了門。在院子裏他聽得水池邊刷鍋的兩個老太太在小聲說,昨晚那個儍子又鬧騰了。你聽見了嗎?另一個說怎麽沒聽見,經常的。

    你說養著兩個大小夥子也不知道找個工作,將來咋辦呢。

    聽說這家老太太原來挺有錢的,或許有不少存款吧。

    那是,咱這整個院子原來都是他家的,能沒錢嗎。

    北向故意將車子弄大了聲兒,兩個老太太不作聲了

    春末的早晨還有些許的涼意,初升的太陽落鋪在人們的身上使人感到柔柔的愜意。北向慢騰騰的蹬著車子。

    脫離了農村的體力勞動已有一段日子了,可感覺上卻比幹農活還要累,在農村時累一天晚上躺在床上舒服極了,一動都不想動的享受著歇著的愜意。而如今每天躺在床上卻如同躺在針氈上翻來覆去腦子裏滿世界的轉悠。自從那天下決心不考學後他的心裏就沒著落了,前途在哪裏!他忽然有一種挺沒意思的感覺,這種感覺在父親去世時曾一度充溢於他好長一段的生活中。他現在實在是在作著一件十分違心的事情,可現實告訴他必須這樣做。

    北向實在是違心的來到這裏了。勞工分配處門口已擠滿了人,北向放好車子,隨著往裏走的人來到了辦公室的門口。他看著進出的人猶豫著是否要進去時,一中年男子正從裏往外走,手裏拿著一打材料,他與北向打了個照麵後忽然停下了,他上下打量著北向,小夥子,你是來問分配的嗎?北向點了點頭沒出聲。

    走,那人忽然扯起北向的衣服,拉著北向又迴到了辦公室。

    哎,科長,他朝坐在椅子上的人喊到。

    坐著的人一抬頭,幹嗎?

    北向認出了他是負責返城知青分配工作的。

    把這小夥子的檔案拿來,他指了指北向,我們要了。

    你剛才不是說不要嗎。科長慢吞吞的說。

    嗨,這就是那個北向啊,要,要。

    科長說你也不問問人家願不願去你那個集體企業。

    中年男子趕緊衝北向說,你願去嗎?我們是集體企業生產壓力容器的,還沒待北向答話他又說工種任你挑。說完,期盼著盯著北向。

    北向站在那裏,楞楞的,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集體企業,甚至連工廠是幹什麽的他都不是很清楚,更甭提什麽工種了。他隻知道自己應該有一個工作了,不是自己需要而是家庭需要。他感到這個招工的人很器重自己,他腦子裏甚至閃現出是不是他們沒看我的檔案,或者檔案裏沒寫父親的事,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忽然有一種衝動,多少年了,父親的事象自己生活道路上的一堵永遠翻不過去的高牆,無論是入團、入黨、參軍、上學——。他覺的眼睛有些熱了,多少年了所有使他眼熱的無非都是一些傷感的事,因感動因被人厚待而激動實在是沒有什麽記憶了,這恐怕是唯一的一次吧!他真的有些激動了,激動的使科長和那個招工的男子都莫名其妙。那招工的人說,你到底願不願去啊?

    北向這才楞過神來,他重重的吐出:我願去。

    科長將北向的檔案遞給那人的同時說:早就告訴過你,我推薦的人沒錯!

    北向出了分配辦的大門,並沒有立即上車,他推著車悻悻的走著,剛才的激動被失落的心情所抵消。當他確定自己馬上就要成為一名工人時,他忽然感到自己丟掉了什麽,想到丟掉的是自己一直追求的,確是永遠也找不迴來的東西時,他的心情不免灰沉起來。他沉浸在不快中,在逆行中直到對麵的車響,他才斷了沉思。到家了,他忽然看到有一個女孩子係著圍裙,在往自己家裏搬蜂窩。他趕緊放下車子,邊看那女孩邊進屋。

    媽媽,怎麽迴事?北向滿屋子裏找著母親。他看見北洋在床上躺著,兩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上去一把把北洋扯起:蜂窩你也不能搬啊!

    北洋吱吱的叫起來,母親在廚房裏探出頭來:北向,你幹嗎?他不是有病嗎!

    媽,你老這麽慣著他,這種活兒他還不能幹嗎?還要人家女孩子幫忙。北向邊往廚房裏走,邊生氣的說,要不你就等我迴來再搬。

    母親在廚房壘著蜂窩。看來高潔今天挺高興的。煤店提前給咱送來了,正趕上你張姨的侄女來玩,她非要搬。

    張姨的侄女?北向想起了前不久母親對自己提起的那個女孩子,他忽然一陣反感。本來是想對人家說聲謝謝的,卻冷冰冰的對那姑娘說,你不要搬了。高潔趁勢說:玉芹先歇歇吧,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北向,這是你張姨的侄女,玉芹。北向沒表情,勉強點了點頭。高潔又對玉芹說:這就是你姑姑從小看大的北向。玉芹滿臉羞澀的喊了一聲:北向哥。北向竟不知做何表示。

    高潔接著說:一會兒你們倆搬吧,我去買點菜,玉芹在咱家吃飯。北向沒吭聲,出屋搬蜂窩去了。玉芹滿臉笑意的說:高姨不用買了,隨便吃點就行了。玉芹早就聽姑姑說過北向長的怎麽怎麽好,這一見麵就更滿意了,滿意的她都沒顧及到北向的表情。

    北向對玉芹說:你不用搬了。玉芹偏不。北向隻好說:那你去廚房摞吧。玉芹高興的到廚房去了。

    午飯時,母親一個勁的往玉芹碗裏夾菜,北向一聲不吭,三兩口吃完就迴到了自己的床上。家裏有外人,他不好躺下,就靠在被子上,順手拿起一本書,其實一點都沒看下去,他在心裏想:飯吃完了,她也該走了吧。一會兒,隻聽得玉芹搶著同母親刷碗的爭讓聲。北向過去,默默的收拾著飯桌。玉芹小聲的說:我來吧。北向在心裏說:你還是快走吧。玉芹收拾完碗筷後,給高潔端來一杯水,高潔趕緊迎上去,玉芹你趕快休息一會兒吧,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玉芹挨高潔坐下:高姨,一會兒我幫你收拾一下家,你把要洗的衣服找出,我來洗。北向人在外間,卻支起耳朵,一聽玉芹的話,心裏歎了口氣,看來她是不走了。

    高潔要洗的衣服還真多,自己身體不行,細活北向也幫不了大忙,也就隻能將就點。原來那種愛潔淨的習慣早已打了折扣。從心裏講,她真的希望有人能幫幫她,可誰能幫呢?弟媳有時來,也就是客氣客氣,況且高潔實在不歡迎她那個弟媳。

    玉芹休息了一會兒,開始收拾屋子。高潔說:玉芹啊,多歇一會兒吧。不累!玉芹一臉的高興。高潔說:那我可得歇一會兒了,實在撐不住了。說著就躺下了。玉芹說:高姨,你安心休息吧,姑姑說了,你身體不好,就是讓我來幫著幹的。高潔聽了一臉的高興,躺下後,繼續同玉芹聊著,還問了好多關於玉芹姑姑的情況。

    北向在外間,手足無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會兒坐下,一會兒轉悠。

    好大一會兒。玉芹端著一大盆衣服從裏麵出來了。北向趕緊裝作看書的樣子。玉芹端著衣服來到院裏水池邊,見有一老太太洗衣服,她就站在跟前等,老太太盯著玉芹看,看的玉芹不好意思了,她趕緊說:大娘,水溢出來了!老太太這才收起了目光,將自己的盆拉到水池邊,說:姑娘你快接吧。就又開始盯玉芹,說:你是老高家的客人?玉芹用手擺弄著衣服,低著頭答應了一聲。老太太又說:你是她家大小子的對象吧。玉芹紅著臉小聲說:還不是呢。老太太笑了,說:準是,老高可真有福氣啊。兒媳婦都用上了。玉芹不作聲。

    晚飯時,高潔破例做了兩個菜,北洋一見有好菜,高興的手舞足蹈,一屁股坐下,頭也不抬,一味的吃起來,母親同哥哥他們的談話好象進不了他的耳朵。

    高潔對北向講:再拿一個盤,給北洋單獨把菜撥出來。玉芹說:讓他吃吧。一會兒高潔對北向和玉芹說:你們倆的事,我和你姑姑是這樣商量的,你們先處處,如果沒什麽大問題,那就這樣定了。

    定什麽啊?沒待高潔說完,北向甩出了一句。

    玉芹膽怯的看了一眼北向。

    高潔歎了一口氣說:北向啊,你年紀已經不小了,張姨一直為你操著心。

    其實高潔的意思遠不是這兩句話,礙著玉芹,她不便多說,她知道,這樣做很委屈北向,但同時又覺得兒子挺不懂事的,尤其是在婚姻問題上。

    飯後,北向主動提出送送玉芹。這不僅給了高潔一絲希望和安慰。

    出了門,兩人起初沉默了一段時間,北向先開了口

    玉芹,北向話一出口,玉芹有點受寵若驚,趕緊答應了一聲,並看著北向,她不知道北向要說什麽。

    北向說:先謝謝你幫我們家幹了這麽多的活,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麻煩的很。

    玉芹趕緊說:我不怕麻煩。

    你聽我說,北向的語音重了起來,我父親文化大革命死於非命,到現在問題還沒有澄清。玉芹怯怯的問:什麽是死於非命?

    就是非正常死亡。

    什麽是非正常死亡?

    北向皺起了眉頭,看了一眼玉芹,沒再作解釋。

    我父親的問題很嚴重,並且一直在影響我的前途,以後還會如此。

    這我知道,姑姑說你們一家都是好人。

    北向冷笑了一聲,好人!好人當了什麽。玉芹我給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們倆不可能。

    就因為這些嗎?玉芹覺得有些意外。

    不,最主要的是我有女朋友。

    玉芹卻出乎北向的意外說,我知道,她叫援援,她不是去外地上學了嗎,不是已經不給你聯係了嗎

    北向心裏想母親也真是的什麽也給人家說。他迴答玉芹說我們並沒有分手。

    玉芹說沒關係我可以等,等你們分手。

    聽了玉芹的話北向並沒有生氣,他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勉強的。

    玉芹終於聽明白了。心裏想繞了一大圈原來是他沒看上我啊。她看了一眼北向心裏說你們家那麽多的麻煩我都沒說什麽,這倒好嫌起我來了。她覺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一賭氣,快走起來,把北向拋在了後麵。北向索性不走了。看著遠去的玉芹北向長長的鬆了口氣。

    玉芹迴到了家姑姑還沒走。

    迴來了?姑姑迎著玉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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