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一聲嘶啞飽含痛楚的質問,是西門挽清,手中持著的刀也漸漸無力的垂下。


    苑苑看著他糾結的臉,淡淡迴問了句:“什麽為什麽?你在我校尉府氣勢洶洶要置人於死地,我不該阻止嗎?”


    駱啟霖此時已從她身後踱到了她身側,將她大半個身子都護在了身後。


    在西門挽清還在她話中閃神時,他步步緊逼的又說了次:“西門挽清,請你盡快離開校尉府,離開惜羽,你那證據,我們不需要。”


    “夜!”苑苑在他身後看著他高潔挺直的脊背,有些著急他幾句話就把她想要的東西推迴西門挽清。


    駱啟霖未迴頭,隻淡道了句:“顏兒,我絕不會再讓你做傻事。如果你當我是個無用的男人,你盡管跟西門挽清去長魯,若你還有一點點信任我,那你就留在惜羽。”


    滿室又陷入安靜。


    駱啟霖狀似輕鬆的說完這句話後,內心已經捏緊,這賭博似的一句話,他並無十足把握,賭的不過是苑苑對他的那份心意。


    西門挽清一雙細眸也緊係在苑苑似有糾結的臉上,她會如何做決定?


    苑苑看著身前巋然的背影,他讓她做決定,看似淡然的一句話,她卻知道其中的深意。


    他不願讓她去,所以才字字攻她內心。她怎麽會當他是無用的男人?又怎麽可能不信任他?


    可西門挽清手上的證據,可以盡早扳倒傅炎,於他們是太有利的東西。真的要這樣放棄?


    “顏兒。”在她舉棋不定時,駱啟霖又淡道了句:“你就一點不在意我怎麽想,每次都要一意孤行嗎?你有沒有想過,你去了長魯,我們有可能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他語裏彌漫的淡淡憂傷讓苑苑一驚,唿吸也稍停了一瞬,這一瞬間,她已做了決定。


    幾步走到駱啟霖身前,麵對西門挽清:“西門挽清,你手上的證據,還有沒有別的條件可以跟你交換?我不想去長魯。”


    駱啟霖麵色一鬆,嘴角悄悄爬上絲笑意,一顆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


    西門挽清似好笑,似不信的在她平靜的臉上研讀半晌,最後笑得古怪得似要哭出來,“小東西,我聽說過買東西可以討價還價的,還沒聽說過,交換條件也可以討價還價的。”


    苦澀的笑容是譏自己,也諷苑苑,“你以為這證據這麽不值錢?隨便什麽東西就能交換?那關係我長魯的命運!如果不是你,我怎可能把這關乎我一國命運的東西端出來?你當我西門挽清是什麽?拿一國命運跟你開玩笑?你當我是隨便拿個東西就能糊弄過去的傻子?”


    苑苑皺了皺眉,他說的這些話竟讓本來理直氣壯的自己有些……有些覺得虧欠。


    駱啟霖心中也清楚,西門挽清手上的證據該是真的,他也真是為了顏兒什麽都可以做,連這樣重要的東西都可以拿出來。


    西門挽清細盯了似有歉意的苑苑一陣,知道她不可能跟他走了,哼笑:“你不跟我迴長魯就算了,竟問我有沒有別的東西可交換?!你這是羞辱我!我在你麵前自尊、顏麵通通掃地,這還不夠,”他舉起一手直指駱啟霖,眼卻緊盯著苑苑,“在我走前,你還要夥同這個男人一起來羞辱我一番。你再不屑我西門挽清,你也該給我留這最後一點尊嚴。”


    淒然笑了笑,“你真狠,我西門挽清也自歎弗如。”


    隨著最後一個字決然轉身,黑袍在冰涼的空氣中劃出一道淒冷的墨黑弧線,閉眸痛楚的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氣,蜇得他肺都發疼,掀眸時,細眸中一片寂涼。


    “我現在告訴你,這證據我不願給了。不是你不要,是我西門挽清不給。我本早就該迴長魯了,卻為了你這狠心的女人延誤了迴朝時間。你說,我這陰險狡詐的人,蠢到如此地步,究竟是為了什麽?”


    苑苑看著他散發涼意和孤寂的墨黑背影,心下竟生出絲絲縷縷的不忍。


    她本不該對他有這種情緒,她沈家滿門的仇,跟他也有關。


    可此時,她麵對這樣的他,竟是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覺得對他做什麽都是他罪有應得。


    在她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中,西門挽清又沉穩的開口:“朱校尉,西門挽清就此告辭。希望你不要因為本王子的錯而牽連我妹妹,她什麽都不知道,希望你能善待她。”


    苑苑輕答他:“你盡可放心。”


    “多謝。”西門挽清毫不猶豫的邁步,到門口時,又頓了下步子,“還有件事,我想你還是留意下。那日我去追射那一箭入校尉府的人,用匕首傷了他左手背,那匕首上抹了長魯的一種藥,‘追痕’,那人那道傷口就算愈合也會有血色紅痕。你好自為之。”留下這最後一句話,便再也沒有停留,一路行出校尉府。


    苑苑也並未將西門挽清的話太放在心上。反正他們都知道,這事的主謀是傅炎,至於射箭的那個人是誰,並不重要。


    待西門挽清走遠,苑苑輕歎了聲:“唉!多好的機會,就這麽被我們白白浪費了。”似還有不舍。


    駱啟霖淡淡瞟了眼看著西門挽清消失方向的女人,輕哼:“你舍不得?”不等苑苑反應,又不滿的淡道:“我若不來,你是不是就預備這麽跟西門挽清走了?”


    苑苑不語,他若不來,她還真有可能跟西門挽清走了。


    見她垂眸不語,看來是被自己說中了心事,駱啟霖有些薄惱,“顏兒,你就這麽不拿我們之間的一切當迴事?為了報仇,為了扳倒傅炎,我們之間的一切你都可以拋棄?”


    “夜!不是的!”苑苑蹙眉看他,想解釋,可又不知從何解釋起。難道要告訴他,自己是為了讓他能早日少個勁敵而這麽做?


    駱啟霖又豈會不知道她那點心思,這麽說隻是故意激她罷了。隻能輕歎口氣,無奈輕柔出聲:“顏兒,以後不要再為了我做這種事情。你為了我這麽做,我會內疚一輩子,你覺得這樣我能開心嗎?”


    苑苑看著他臉上慎重的表情,內心變得一片柔軟,同樣慎重的迴了他:“知道了,以後有什麽事,我一定會跟你商量,不再自作主張。”


    駱啟霖這才滿意的笑了笑,心中還是有些擔心那一箭的事,隨口便問了:“顏兒,你怎麽看西門挽清說的那個刺客的事?”


    苑苑緩步到桌邊坐下,不甚在意的答他:“那刺客也不過是聽命行事,抓不抓得到都關係不大,反正做這件事的是傅炎,我們隻要知道,目標是他就行了。”


    駱啟霖心中稍微安下些,跟她一起在桌邊坐下了。


    剛坐下,又聽她道:“不過,夜,這次射這一箭的,跟那次在登月樓要射殺我的是同一人,你那天走時特意看了那一箭,是不是也發現了?”


    被她這麽一問,駱啟霖眼皮又突跳了下,不動聲色的迴她:“嗯。”又似無意的說了句:“或許隻是箭法相似。”


    苑苑輕輕搖了搖頭,“師兄也看了,說那種箭法不是一般人能射出來,很少有人能將這箭法運用得如此純熟。傅炎手下更不可能那麽巧有兩個能射出如此高超箭法的人。”


    駱啟霖不再答話,隻是心中的不安又因這一番對話一股一股往上湧。


    苑苑倒無心在這事上多談,就是隨意說幾句罷了。她有另外的事想問駱啟霖,是關於傅舒雲,她覺得總該要問清楚的,不管他能不能告訴她實話,但這事一直如刺梗在喉管,一日不問,就一日紮得她難受。


    眼在他沉靜的臉上流轉了幾次,心下一定,就開了口:“夜,我想問你個事。”


    駱啟霖抬眸看她,眸中是坦然的鎮定,“什麽事?”他也沒有什麽事好瞞她的,隻要是他知道的,都會告訴她。


    “嗯……”苑苑微籠著眉,似在思考該如何開口才會顯得自然些,又給他做了番心理建設:“我就是問問,你不要太在意,不管怎樣,我都能接受的。”


    這是在給他做問前安慰?駱啟霖都被她吞吞吐吐的態度弄得心裏似有蟲子在爬,是什麽事讓她如此謹慎?“問吧,我沒有什麽事是不能跟你說的。”


    有他這句話的鼓勵,苑苑立即心一橫,快速的道:“我就是想問你,你跟……”


    話還沒全出口,外頭就有個搗蛋的聲音:“顏兒!我來看你了!”還是跟往日一樣的興奮。


    苑苑隻覺頭上一群烏鴉飛過,這該死的家夥什麽時候來不好,非得這個時候!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夜他跟傅舒雲的事,就被他這麽攪和了。看來他不止跟皎月有仇,跟她也有仇!


    駱啟霖也對這專會挑重要時候來的八弟頭疼不已。顏兒要問的話,看她謹慎的樣子,想必很重要,就被這不識趣的家夥給打斷了。


    滿麵陰沉的看著那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大大咧咧的跨進了屋,還一臉毫不收斂的笑,礙眼得很。


    陰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不等苑苑這個主人有反應,就對著那個滿麵笑容進來的人迎頭就是一句:“老八,你真是閑得渾身難受。”


    駱淩天被這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擊中,頭還沒抬,便欲掉頭就跑,太可怕了,撲麵而來的冷風讓他一抖,身體都僵了。


    抬頭看向屋內的人,嘴角抽了抽,這時候跑也來不及了,算了,還是進去吧,一抬腿就跨進了門檻。


    厚臉皮的把屋內兩人難看的臉色視而不見,徑自就坐到桌邊,衝著兩人“嘿嘿”一笑,就自顧自倒茶喝。


    “你還有臉喝茶?”駱啟霖看他那一臉裝無辜的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把他們的談話攪和了,他到自在得很,一點也沒有犯錯的自覺。


    這冰冷的一句話,噎得駱淩天已到了喉嚨口的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困難的伸著脖子將水咽下,可憐兮兮的看著駱啟霖:“四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什麽了,要不你告訴我?我就是來看看顏兒而已。”說著便求救的看向苑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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