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王慢慢的斂住了笑意,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目光變得如同天空中盤旋的鷹隼一般銳利,“不過你有一點說的沒錯!那就是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聰明到讓本王覺得有些難以對付。”


    芸娘聽不懂金陵王在說什麽,每當這個時候她便不再多嘴,倒是金陵王吩咐她道:“芸娘,明日開始,就由你來監視這個皇貴妃,她是女人,不好用其他人來監視,你替本王了解她的一舉一動!”


    芸娘點了點頭,她很久沒見過王爺這個樣子了,在她眼中,王爺始終是一個果敢、自信,萬事遊刃有餘的男子,這樣猜忌的時候很少,看來這個皇貴妃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王爺打算讓皇貴妃住在府中?”芸娘問道。


    “不!”金陵王果決的答道,“明日將她安排住進金陵行宮,然後本王安排你去侍奉她,你要將她的所有事情都像本王稟告,尤其是她和一個宋大人之間的所有往來!”


    韓蘭賦心裏反複的想過了,葉苑苑微服私訪到了江寧,顯然不想她說的——私自出宮這個理由那樣簡單,而且身邊還帶著禦衛統領宋離,這個人可是皇帝的貼身侍衛,不是輕易能離開京都的,可見葉氏的離京是皇上安排的。


    現在欽差蕭欽尚未發現行蹤,又多出來一個形跡可疑的皇貴妃,水是被攪得越來越混,水裏的人看不清岸上,岸上的人也看不清水底,可這樣混沌的時候最是危險,他不得不小心。


    今日韓蘭賦有意將以往的故事都告訴給葉苑苑,一來是為了拉近距離,畢竟韓葉兩家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二來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可是皇帝的親舅舅。


    “芸娘,醒酒湯好了!”門外丫鬟小聲的叫門,福了福身子呈了進來。


    芸娘小心的奉了過去,金陵王卻是心不在焉,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慌張了,當年接到姐姐歿在宮中算一次,這一次他也是心中充斥著不祥的預兆。


    窗外明月朦朧,雲彩太多,遮遮掩掩的將月華遮擋住,除了金陵王韓蘭賦心中憂思難平,苑苑同樣是難以入睡。


    推開窗子,隔著一層淡綠色的窗紗看出去,整個夜都被割碎,七零八落,她手裏握著玉簫沒有吹奏,樂器都是有靈性的物件,能夠準確的傳達吹奏者的心思,這是師父告訴她的,此時的葉苑苑心裏帶著疑惑、紛亂、猶豫,所以她不能用簫聲排解。


    當所有線索的碎片沒有被串聯起來時,苑苑隻是看見了案子的一角,可當金陵王將整個故事聯係起來後,龐然大物如同冰山,而且牽扯的人物千絲萬縷,哪一個該顧及,哪一個又是不能說破,苑苑開始恐懼。


    皇上同太後的身份要不要說清楚?若是不說,如何解釋金陵王沒有被皇帝在打壓範氏之時沒有被牽連,而是一直操控著江寧織造府;可如果說清了,那是不是就會掀起軒然大波,朝綱不穩!


    如果隱瞞金陵王的身份,如何解釋黃皓被他舉薦的真相?苑苑此番前來江寧府便沒有了任何意義,皇上前朝改革的阻礙就會繼續停滯不前。


    苑苑感覺到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進退維穀,甚至這些事情被查清後,先帝的清譽都會受到影響,皇上又該如何去維護先帝的名譽,這些都是要在查案之前想好的。


    明天她就要和宋離見麵了,她所知道的這一切要不要向宋離坦白,苑苑還沒有確定,這一晚終究是難以入睡的一晚,至少滿腹心事,苑苑無從傾訴,她真想此時駱啟霖就在自己的身邊,堅定果斷的告訴她,苑苑你該如何做,堅持或者是放棄。


    苑苑摩挲著啟霖小匕身上的花紋,心中不斷地在呢喃,“雲海,我該如何去做?請你告訴我!”


    ……


    “阿嚏!阿嚏!”駱啟霖一連打了兩個噴嚏,他放下了手裏的毛筆,用帕子擦了擦鼻子,站在旁邊的劉牧,趕緊奉了杯熱茶,勸道:“皇上,已經二更了,歇息吧,夜裏起風,您別著涼了!”


    駱啟霖撂了手裏的帕子,突然想起來民間有一種說法,若是人無緣無故的打噴嚏,根據個數有不同的意思,他便問劉牧道:“朕聽說,這噴嚏的個數是有含義的,劉牧你可知道?”


    “的確是有這種說法,是一個想,兩個……”


    “兩個什麽?”駱啟霖問道。


    “兩個,罵!”劉牧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駱啟霖一愣,隨即放聲大笑起來,他隱隱約約記得是一個想,後麵的記不清了,還以為兩個是更想,心裏美滋滋的可以理解為苑苑此時深夜裏在想自己,沒想到兩個居然是罵,那苑苑豈不是深夜之中正在罵自己。


    駱啟霖想起了苑苑,起身便到了殿外,身處避暑山莊的空明殿,夜裏清涼無比,望著天上一輪月亮,古人說千裏共嬋娟,此時若是苑苑沒有就寢,那麽他們一定在賞著一輪月亮。


    駱啟霖摸出帶在身上的她的一枚耳墜子,這麽久了一直帶在身上,想起她在自己身邊熟睡時樣子,腦子裏影影乎乎的想起幾句詩來,口中便念道:“知了淺唱正午後,薄汗輕衣透,微風過軒窗,薔薇酣眠,風流一人醉香臥。”


    身後突然響起了東西跌落的聲音,駱啟霖迴身一看,原來是劉牧手中的拂塵掉落了,他趕緊跪在地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駱啟霖隻當做是劉牧年紀大了,這麽晚尚未休息一定是勞累所致,不小心掉落了手裏的東西,便說道:“你起來吧,夜深了,傳外麵的太監進來伺候朕梳洗,你也去休息吧!”


    “是,奴才遵命!”劉牧撿起拂塵顫顫巍巍的出去了,頭也未敢抬一下。


    劉牧有些慌張的樣子倒是讓駱啟霖有些奇怪,平素從來沒有驚懼之色的劉牧,這是突然間怎麽了?駱啟霖沒有多想,又看了一眼月亮轉身進了大殿,方才被劉牧的聲響打斷的思緒也沒有再繼續,上一刻,駱啟霖還在想著那幾句詩是哪裏看來的,為何如此熟悉又生疏。


    劉牧吩咐好了侍奉的太監後便定了定心神,方才聽到皇上念的那幾句詩,可是當年先帝親自為韓姬所題,他親自研的墨,多次看見那畫掛在園子裏的臥室裏,可皇上為何會知道,難道皇上已經去了那園子?


    如果皇上已經注意到那幅畫,是早有一天會對畫上的人感興趣的,況且皇貴妃還住在無相庵,離那園子不過十裏,若是皇貴妃知道了有關園子裏的人,那事情就是紙包不住火!


    劉牧越來越忐忑,這個瞞了整整二十幾年的事情,似乎已經露出些馬腳來,隻等著好奇的人,聰明的人將它慢慢的抽絲剝繭的挖出來,劉牧此時還想不到,遠在金陵的葉苑苑已經知道了他所隱瞞的真相。


    “世子如此年輕便掌管江寧所有的事務,真是難為你了!”


    “皇貴妃抬舉成業!”世子謙辭說道,“現在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所以江寧也是承蒙陛下的恩德,一貫安寧無事,所以父王才放心讓成業暫接管這些事務。”


    “誒!世子謙虛了!”苑苑一笑,說道:“整個江寧府幾乎承辦了所有進貢的禦用紡織品,能夠同織造府部院一同管理織造府,世子可謂是年少有為!本宮迴去後可要向皇上稟明,世子可是棟梁之才!”


    成業太子依舊是謙虛一笑,嘴上還是客套的說著“皇貴妃抬舉了”,幾乎臉上看不出任何奇怪的表情,按道理自己身份敏感,提起織造府的事情,他應該麵部表情有變化才是。


    苑苑心中犯合計,要麽這個成業世子是年紀輕輕城府極深,即使提起織造府,他也是將情緒隱藏的極好,不漏絲毫的破綻,要麽就是,他並不知道其中的具體事情,掌握織造府內幕的隻有金陵王。


    看著成業世子尚且稚嫩的年紀,苑苑倒是願意相信他不過是什麽都不知道罷了,不然如此年輕就已經有如此城府,那的確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皇貴妃,林宅到了!”成業世子下馬,墊了馬鐙給苑苑,令丫鬟攙扶,林迴和宋離已經在門外恭候多時了,一見到苑苑的儀仗過來,早已經是跪在地上接駕。


    “林先生不必多禮!起來吧!”苑苑一抬手說道,與宋離目光相交的瞬間,兩人心照不宣的明白,他們彼此的處境是安全的。


    “草民有眼無珠,竟沒有看出皇貴妃的身份,簡直是罪該萬死!”林迴開始謝罪。


    “林先生不必如此,本宮換上男裝行走江湖方便,就是為了掩人耳目,並不怪先生!無需多禮!”


    “草民與宋大人,恭候多時,若是皇貴妃不嫌棄寒舍簡陋,請移步喝杯清茶!”林迴向裏讓。


    “自然不嫌棄,請林先生帶路吧!”苑苑抬頭看了一眼這不起眼卻是門庭素整的府宅,抬腳進了門。


    林宅倒是極其的樸素,是個江湖書生該有的住處,而且這個林迴還是個梅妻鶴子的人物,府內一個管家,兩個丫鬟,一個小廝,再沒有旁人,想喚來女主人侍奉皇貴妃倒是還得現借一個。


    府內雖然樸素幹淨,卻是地方寬敞,幾隴菜地有模有樣,搭的葡萄架子也是爬滿了綠葉青蘿,除了苗圃,西邊還種了一片竹子,鬱鬱蔥蔥極其的陰涼,下麵放置石凳石幾,倒是避暑的好地方。


    正屋後是一小片水塘,空地上便養了兩隻白鶴,修長的腿,伶仃的脖子,叫聲空穀傳音,圍著後屋種的是一叢叢的梅樹,不過這個時節是不開花的,倒是風雅的很。


    “林先生的宅院如此清幽脫俗,真是和本人的品行一模一樣!”


    “草民不敢當!”林迴卑躬屈膝的推辭道,“草民不過是閑雲野鶴,所以找了兩隻白鶴作伴罷了,還請皇貴妃不要見笑才是!”


    “先生安於清貧住在這裏,遠離市井喧囂,可見是個清心之人!”


    林迴和成業世子聽聞後,臉上顯現出一絲笑意來,林迴作揖迴道:“皇貴妃有所不知,草民原來也居住在市井之中,隻可惜這兩隻白鶴經常啼叫,惹得街坊四鄰一氣之下將草民趕出了市井,所以便居住在了這遠離市井之地,實在是無奈!”


    一番嬉笑後,成業世子很有眼力的說道:“皇貴妃想必還與宋大人有話要說,林先生先同我迴避,剛好我父王也要有東西交予先生!”


    僅留下苑苑與宋離在後屋水塘上的石橋上說話,不過以苑苑和宋離謹慎的態度,他們二人並不會在這陌生地方聊什麽,不過苑苑還是很好奇,宋離是如何遇到林迴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夜帝深寵:錦繡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錦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錦秀並收藏夜帝深寵:錦繡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