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遍地衰草,到處是灌木叢,雖是秋日,其後的文翠竹卻密密匝匝,充滿著生機。“簌簌,簌簌”,林中傳來響聲,仔細一看,原來是幾隻土撥鼠,樹著兩瓜,探頭探腦的出來覓食。見四周無人,便放心的將灌木林中的漿果摟抱起來,可勁兒地往洞裏搬,已備冬日之需。幾隻灰麻的野兔一會兒抬頭,一會兒嚼食,甚是小心。隻是它們不知道,一個灰色身影早在翠林掩護下疾步而來,野兔還沒將口中的漿果嚼下,就被一雙手靈巧地捉起,盡管雙腿急蹬,無奈身在半空,隻能隨來人來迴擺動。另一隻見狀,急蹦前行,剛剛跳起,還沒有落地,就被來人捉在手中。

    “想逃出我五指山的兔子還沒有出生呢,你就忍忍吧,迴去我給你們燉在一起,也好過一個孤單可憐,好不好呀?”來人說道,聲音滿是愛憐,不知道的人還以來這是在疼誰呢。

    “好了,迴了,無極號開始漂移——”隻見灰影一閃,已不見來人蹤跡。唯見地上的草左右擺了擺。那幾隻土撥鼠到此時還沒有發覺這一切,仍自顧自地做它們的搬運工。

    在翠林的深處,是一個用竹子搭成的房子,迴角處還掛著風鈴,在秋色裏聲音清脆卻又深遠,讓人心曠神怡。屋內甚是簡單。當中放一張木桌,桌旁一張竹椅。傍晚的餘輝從右手邊的竹窗裏透進來,直落到一雙黑靴上,靴子立在一張竹床的旁邊,床頭有一方小凳子。屋內雖說光線不是很清楚,但也可以看到床上有人,躺著。

    “我迴來了,開飯嘍”,隨著聲音,一身灰衣閃入,“今天我們吃好吃的,清燉兔湯”,來人不顧床上的人有沒有迴應,自顧自地說著。

    “其實,是應該有更好的吃的,我也知道你喝這湯已不下十天了,可是今天那賣紅薯的老漢太過可憐,那豬頭又沒多少銀子,我便將銀子給了老漢。要不然,我們今天肯定能有一桌豐盛的晚餐”,來人原來是街上的那個小乞。

    “比如八珍雞、烤乳豬、西施踏雪、桂花餞、蜜栆糕、鯽魚湯……”,小乞不停的說著,感覺口水在流,不過到卻也沒忘將陶罐中的湯盛出來。

    “我說兔八哥呀,你可別怪咱呀,誰讓你生得這麽好看,非得讓我做成湯才能解我對你的喜歡之苦呢。”小乞搓了搓手,對著湯歎息地說道,這迴是對湯說的,好像自已個兒心腸有多好似得。小乞端著湯碗走向床。

    “唉,我說哪個哪個誰,我都伺候你一個多月了,你不說聲謝謝也就算了,連起都不肯起,每次都讓我喂你吃,等到我自己吃得時候,飯早就涼到南極了,好歹你起來,咱倆一塊吃,那多有意思呀。”隻見床上的人雙目腫脹,膚色紫黑。

    “來,起來吃飯”,小乞將碗放在床頭的凳子上,自己坐在床頭,雙手從背後放入那人的腋下,將那人扶起,那人身上竟全用布裹著,隻有左肩露在外麵,也同樣的紫紅。隻見小乞將那人的頭靠在自己胸口,左手摟好,右手將小勺舀了一勺湯,低下頭吹吹,然後用嘴嚐嚐,這才將小勺湊到那人的嘴邊灌了下去,隻一會兒,湯就了無影蹤,一滴也沒有露出來。看來,這樣的吃飯早已習慣。

    “嗯,真乖,也不枉我這麽辛苦地來燉湯了。怎麽樣,我做的湯好喝吧,我就知道我做得飯最好吃了。那時候,我才六歲,給娘燒了一個糊糊,娘嚐了一口,高興得一連喝了三碗,要知道,娘每次吃飯隻吃一小碗的。哈哈,來,乖,再喝點,喝完之後,讓你吃雪梨。”小乞笑著給那人說著。

    “好了,喝完了,怎麽還想喝,這可不能再喝了,喝多了會上火的,要知道我這湯裏放得可是上好的百年老參呀。這可是我多年的珍藏呀,你好了以後,可要連本帶利全還給我呀。”小乞細心地將那人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繼續說:

    “怎麽算呢,兔子呢,雖說是野的,可是也是我親手捉得,就算十兩銀子好了。水呢,雖說是泉水,可卻是我從百幽泉中汲來的,江湖中人為了能喝上這樣一口水,不知在我這地光顧了多少迴了,隻可惜呀,都是些鼠輩,連文竹陣都闖不過,又怎麽能找到這百幽泉呢。若真能進來,喝些有何妨呢,這又不是我的,我又不是這兒的土地公!隻是世人隻知道這百幽泉水能醫治百毒,還可駐人容顏,卻不知道它奇寒無比,不當飲用,會中寒毒,那種痛苦,生不如死……”說到這裏,小乞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身子也不由地抖了一下。

    “不過,沒關係,我以前不知道才著了道,現在有我呢,你就中不了毒了,說什麽呢,那個那個誰,你早中毒了,好不好。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連夜冪教也惹。要不是我,你都不知死多少迴了。”小乞停留一會兒,自己端了碗早已涼的湯說道。

    “這又說到哪裏了,瞧我,是不是得老年癡呆症了,我在說銀子的事好不好,你總打斷我幹什麽?”小乞向床上的人狠了狠說:“這水呢,就少算你點,一天一百兩銀子好了。再來說說這人參,這可怎麽算呢,我沒有買過也沒有賣過,該算多少呢,應該是很貴吧,我們那兒都沒這樣好的人參,全都是人造的,好點的是黨參,別得還說不上是大蘿卜呢。誰知道呢,反正是無奸不商就對了。又跑題了,迴來,這人參多好呢,整個一個純天然無汙染的綠色食品呀,怎麽算呢?就算你五百兩銀子好了。嘿,嘿……”小乞用自認為的奸笑,幹笑了兩聲。

    “天呀,這麽一算,我得有多少銀子呀”,小乞舉起自己的左手算了算,一看算不過來,又要舉起自己的右手算,不料忘了手中還有個湯碗,一個不小心,就將碗掉在了地上。

    “我的漂亮地板!”小乞這下又不心疼這價值不菲的湯了,轉而趴在地上,用衣服下擺使勁搽起地板來。這當口,誰都沒發現,睡在床上的人嘴角微微向上,隻是一瞬,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更何況我們唯一的觀眾還在一心一意地搽著地呢。

    “這可是我花了整整三個月,才從南山運來的蘭木呀,整個南山就三棵,就被我拿了兩棵。話說迴來,我可不是破壞環境,隻因我不拿,就會被別人拿走,還不如讓我拿來好了。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除了我,這世上還會有誰認識這上好的蘭木呀。我搽,我搽,我搽、搽、搽,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小乞一口氣不知說了些什麽,搽地的勁一點兒也沒有小下來。

    “想這一月以來,也倒有趣,本來誌在五湖四海,為了師傅才停了下來,不料一停下來卻讓我在外縣遇上了你”,小乞迴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你說你有多高呢?一米八還是一米八五?”小乞眼珠子轉了轉,“要不讓咱量量好了。”小乞說著手就不安分地“丈量”起來,床上的人眼皮似乎動了動,小乞的心思卻還在此人的個頭上。

    “哎,這樣不好,免得有人說咱吃你豆腐,還是等你醒來了再說。再說這樣量也不準確。不過好像有一種方法可以準確量出你的身高,那就是把雙臂打開與肩平,兩中指的距離就是身高”,小乞說著就要往床上貼,以來量身高,“這樣好像也不太好喲,”小乞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胸部說,“哎,真麻煩,做個#人真麻煩”,也不知小乞咕噥著什麽。

    “你說你吧,這麽大一塊頭,都快趕上人猿泰山了,我竟能一口氣用五天的時間將你從外縣帶迴雲城,又七繞八繞地花了些時日帶迴竹屋,我是不是很能幹呀!”小乞緊握拳頭,看著自己連雞蛋都不如肱二頭肌,又無奈地撇裏一下嘴,“先天不如人,後天怎麽練也白費喲,假如我是#¥身的話”,小乞的話又聽不清了。

    “不過,這兒好像有個現成的健身教練喲,讓我看看”,小乞好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盯著床上的,“你說你到底吃什麽長大的,肌肉這麽發達”,小乞用手捏了捏那人的肩,“真硬!”床上的人嘴角輕揚,似是風過,讓人誤以為花了眼。

    “這也沒什麽了不起,也就是現在,大家都喜歡精蛋白、精華素、精氣神,所以連帶著喜歡精肉,你這樣的才上市值錢了。這要擱解放時候,大家爭著要肥肉,就你這身板,肯定肉質極粗,煮不透、嚼不爛,讓人怎麽吃呢,哎!”感覺小乞為床上之人的這身肉很不值,不曾發現床上之人眉頭皺了起來。

    “你說你怎麽會惹上夜冪教呢?究竟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使得他們用上了本門最狠的毒藥——千日醉?呢?”小乞不解地看著床上的人。

    千日醉此毒最初隻會讓人全身乏力,如在雲中漫步,似喝醉酒一般。三日後毒入肌理,全身先從臉開始紫漲潰爛,手不能動,口不能言,眼也睜不開,最主要的是自中毒之後人的大腦卻一直處於清醒狀態,如此飽受三年非人折磨,最後心力憔悴而死。如若被解,之後的七八日一個不小心,就會迷惑人的心智,陷入瘋顛。這就需要有人在旁邊多與他交流,以防毒過早入心。可是其他人卻以為中毒之人是昏迷的,隻想怎麽救人,卻不知如何去做……

    “哎……”,親人就在身旁,卻不能交流,這種痛誰能體會到呢?自己現在何嚐不是中了另一種“千日醉”呢?小乞歎息自顧。

    “好在呀,你碰上了我,而我恰好是‘千年不行醫,行醫氣死閻王爺’的傳世奇人,否則就算觀音現世也於事無補。你說,我不救你,誰來救你呀。為了把你搬迴雲城,享受我這化解血毒的百幽泉,我可費老鼻子勁了。這呀,等你好了,都得拿銀子謝我才對。”小乞看了床上人一眼繼續說道:“當然,若是金子就更好了,最好呀再送我一塊匾,讓皇帝老兒題個字,什麽‘妙手仁心’、‘再世華佗’等等都行。哈哈,這樣若有朝一日我能迴去,豈不是千古奇聞,我還不賺死才怪呢。哈哈哈……”小乞雙眼發光,又不知神遊到何處去了。床上的人先是眉頭緊皺,而後眼皮微動。可是我們的小乞正在為他的奇世美夢而神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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