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陌寒策馬揚鞭,帶著重傷的止顏趕迴景華宮。

    一路上,慕容景哲情緒激動,接受不了自己失手刺了她一刀的事實。若不是侍衛強行架著他,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些什麽驚天動地的舉動。珠蘭死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再不會愛上世上任何女子。可是,當他見到止顏第一眼開始,他的心就忍不住為她跳動。他曾發誓要讓她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隻是如今,她傷在自己的手之下,生死未卜。而今天,竟然是他娶她的日子……他本應該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但現在他是世上最傷心絕望的男人。他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傷了她。她不愛他,但他認為自己有的是時間去等待她的轉變,等待她會愛他。可是,現在一切都鑄成大錯,晚了……

    喜慶非凡的尼亞王庭被這麽一攪,人人都開心不起來。

    景華宮亮如白晝,婚禮喜慶之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哀傷肅穆的色彩。

    由於原先作為新房的偏殿房頂破損,止顏被安置在正殿,也就是慕容景哲的住處。雖然止顏同阿蘭真同是慕容景哲的王妃,地位上不相上下,但在慕容景哲成為尼亞之王前,兩人其實也就是地位等同的側妃。等慕容景哲繼承王位之後方能冊封正式的妃職,妃位才會有上下之分。

    兩個侍女早在這之前就被安排為止顏的傷口止了血,還為她換了身衣服,現在立在一邊。醫官在仔細為止顏診脈。蕭陌寒緊張地站在左麵離床最近的位置,慕容景哲則立在右麵,神色憔悴不堪。尼亞王、王後與王宮裏重要的人物全都齊集到了景華宮,王公大臣則等在門外,連正在另一偏殿的阿蘭真也到了正殿。發生如此大事,哪裏還有人敢喜形於色。如此眾多的人站在景華宮裏,殿內卻安靜得隻剩下唿吸聲,現在,哪怕隻是一支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被聽得真真切切。

    好不容易,醫官診完了脈。蕭陌寒上前輕聲問:“怎麽樣?”現在王庭內最冷靜的人是非他莫屬。

    “情況很不樂觀,殿下這一刀雖未正中王妃的心髒,但王妃體質由於水土不服偏弱,又失血過多,情況……”醫官歎著氣,表情很嚴肅。那情況真是太糟了,說不定……

    見醫官如此神色,殿內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如果顏公主有什麽不測,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有一部分人甚至還看向一邊焦色萬分的李君慕及皇朝的一行使者。殿內的情況也有些好笑,所有皇朝的使者都被安排了坐椅和茶品果點,所有的王庭臣子都一律站在一旁,連口水也沒有。

    李君慕耷拉著頭,大婚的晚上,顏公主就被傷成這樣,迴去如何向皇上交代?現在顏公主生死未卜……如何是好呀!唉……

    “那,你要盡全力醫治她。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蕭陌寒如是吩咐醫官。

    “下官明白。先讓眾人先離開,她需要安靜的環境,現在這麽多人……”醫官環著,嚇了一大跳。殿裏可謂人山人海,一大片。

    這時,尼亞王病容畢露的臉向王後微側了側,耳語了幾句。

    王後則開了口,語聲仍是細細輕輕的,“眾臣都先迴各自住處吧,人多也無濟於事。巴爾頓,你先送李大人及皇朝的使者迴賓華殿,一有什麽消息我們自會送去的。有勞李大人移步了。”

    “這……”李君慕遲疑著,又見尼亞王後歉意的臉向施了一禮,轉念想著留下來也沒有任何用處,便跟著巴爾頓迴賓華殿去了。隻是他心中愴然,顏公主還這麽年輕,也是為了皇朝才至如斯境地……

    大部分都散去已後,王後朝亦是身著大紅喜服的阿蘭真開了口,“真兒,你先迴殿歇著罷。眼下的情形,你要多理解一下哲兒,唉……”

    “王後,真兒知道。隻是真兒應該留下來等姐姐醒來才是……”阿蘭真遠遠地朝床上的止顏望了望,又瞧了瞧一臉憂傷的慕容景哲,話便拖了下來。他的心裏除了顏姐姐,可有與他青梅竹馬的自己?

    “真兒,該叫母後了……先迴去歇著吧,現在都快天亮了。你的心意哲兒和止顏都知道。父王和母後也知道的。去吧!”王後盡量和顏悅色地和阿蘭真說話。她知道真兒是個極敏感的女孩子,善良而不可多得,阿蘭德真是教了個好女兒!

    阿蘭真溫順地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慕容景哲,帶著侍女離開了。殿內就隻剩下少部分人。

    “天快亮了,王上和王後還是先迴宮休息吧,這裏有我和慕容在,雅君也在。顏公主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蕭陌寒看尼亞王強撐了病體已經坐了近三個時辰,像是支持不住了。

    “王上,依我看還是先迴宮休息,您的身體……”王後也擔心地看了看墓穴冉鐸,他的身體如此虛弱……

    “哲兒,你過來……”尼亞王聲音蒼老了許多,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快走到了盡頭。

    慕容景哲走到父親身邊,“父王。”

    “傻孩子,愛不是占有。以後尼亞的江山就都是你的了,你要為尼亞的百姓堅強一點。”一雙厚實的大頭重重地放在了蹲下身子的慕容景哲肩上。

    “雅君,陌寒,你們也過來。”王後喚著兩人。

    “陌寒,以後尼亞的江山,你也有責任,好好地輔佐哲兒。”尼亞王誠摯的話語讓蕭陌寒有些動容。“她受傷的這事,你們要妥善處理,對皇朝那邊要好好交待。派人好生侍候著,希望她平平安安的。王後,走吧!”

    講完這些話,慕容冉鐸已氣喘籲籲,由王後和一名侍女扶著向寢宮去了。

    蕭陌寒當然知道,止顏受傷的事弄不好,傳到皇朝那邊就走了樣,到時皇朝不會善罷幹休的。雖然這是他一直以來所期望的情勢,隻不過尼亞王剛才那句發自肺腑的話語,眼下尼亞的情況……讓他猶豫了,再看看身邊的慕容雅君……他實在是下不了決心。“慕容,你先修書一封送去皇朝,把此事解釋一下。迴頭再派人把皇朝的使者好生安撫一下,這事情不能弄太大了。到時情況你是知道的……”

    “父王說得對,愛不是占有。是我錯了嗎?”慕容景哲呆呆地坐地床沿。床上的人兒,蒼白的臉,緊閉的眸子,不停地刺著他的心,讓他無法平靜,無法原諒自己,完全沒有聽到蕭陌寒的話。

    “哥,”平日裏話多得不行的慕容雅君見他如此,眼裏含著淚,深情地喚了他一聲。她知道一天之內,王兄的心大喜轉而大悲,自己親手刺傷了自己心愛的人,那樣的心情一定比被千刀萬剮還難受。“她會醒的,你別太難過了,你也不是故意地想傷她的。”雖然她嘴裏這麽安慰著王兄,心底卻沒有底。從醫官走之前的臉色來看,希望不太大……然後她又看向蕭陌寒,依著自己的幸福。王兄真可憐,珠蘭姐姐死了,現在顏姐姐也……

    “算了,雅君。我們先走,我去處理迴複皇朝的事。看來一時半會兒,慕容是走不出來的……”蕭陌寒牽著懷中人的小手,心情沉重地出了殿。那是他的妹妹,一身多劫……她的命為什麽就這麽苦呢?就連自己都想要利用她。

    天快亮了,殿裏重心安靜了下來,幾個侍女一一旁候著。

    慕容景哲揪著一顆心,坐在止顏身邊。不都說八月二十八是好日子嗎?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他握著她冰冷的幾乎沒有溫度的手,心痛,沮喪,懊悔,一齊浮上心來。早知道,他寧願放她走,讓她好好活在世上,哪怕不是為他活著,不是為他笑!至少她不會像現在這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也許她再不會醒來了,再不會笑了,再不會睜開她美麗的眼睛了……慕容景哲,你都對她做了些什麽呀!你不是發誓要對她一生一世都好的嗎?你不是說過要好好愛她的嗎?天啊,天啊……他腦子裏一遍一遍反問著自己。他是兇手,他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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