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沒有戲誌才四下奔走,憑借他超人的口才和個人魅力說服鮮卑各部落首領,袁紹彪下的人馬是決計無法橫穿草原的。


    且如果袁紹大軍無法橫渡草原,幽州也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落入袁紹之手。


    對於說服素日交惡的鮮卑人一事,其中難度不可謂不大。連一項高傲,自詡辯術無雙的田豐都不得不承認,若是把此事派他出塞,說服鮮卑人的可能性隻有不足兩成。可毛玠做到了,不但做到了,還跟鮮卑人建立了不錯的聯係,並與之商定以十分可觀的價格向其出售一批囤壓許久的冀州土酒。


    可謂一箭雙雕。


    所以幽州之戰的第一功歸到戲誌才頭上,實至名歸。


    聖元四年三月,袁紹徹底平定幽州,打開了直通塞外的商路,同時還在公孫瓚手下搶來了大批欒奕支援幽州的錢糧、軍械。


    袁紹聲勢日隆。


    在這個時候,欒奕與孫策、曹操的戰事已經持續了一年有餘。盧植水淹下蔡大敗孫策,欒奕正提領大軍與曹操在兗州境內廝殺,戰事陷入焦灼。


    這日,一個冷颼颼的夜晚。因為長期隨軍出征患了胃疾的田豐正在家中服藥,忽然從賓客嘴裏得到一條可靠消息,說曹操派大將夏侯淵深入敵後,用一把火燒毀了欒奕囤儲軍糧的魚台大倉。


    一聽這話,田豐猛拍一下大腿,“機會來了!”隨即將藥碗丟在一旁,拄著拐棍拚命往袁紹府上趕。


    此時已是深夜,袁府大門緊閉,按理說袁紹在這個時候是不會見客的。但是田豐有特權,作為袁紹手下元老級的人物,在過去的時間裏他為袁紹立下了汗馬功勞,在奪取並州的戰鬥中還曾救過袁紹的性命。所以袁紹給府中各門下過令,“田先生什麽時候來,我都會見。”


    黑夜中緊閉的大門向田豐開啟了。


    入得廳堂,與袁紹互相見禮後,田豐喜笑顏開,開門見山的說:“明公,瓦解欒子奇的機會來了!”


    袁紹皺了皺眉頭,一副絲毫不以為意模樣,道:“元皓(田豐字),你不是在取笑我吧!”


    田豐是個直性子的人。正深陷在興奮之中的他,沒來得及品咂袁紹神色中的深意,便興致勃勃,自顧自把剛剛得到消息說了出來。“明公,欒子奇此刻正與曹孟德在兗州大打出手。此時,明公若舉大軍南下,從濟北橫渡大河,直撲濟南國濼口港。則欒子奇後院失火,首尾不能兼顧,必遭敗績。河南沒了欒子奇便是一盤散沙,曹孟德、袁修與(袁術之子,袁耀的表字)皆非明公的對手,平定中原易如反掌。屆時,主公占踞幽、並、冀、兗、青、徐、豫、司八州之地,何愁大事不成?”


    不得不說,田豐畫出的蛋糕對袁紹誘惑不可謂不大。可是沉下心來細細一想,袁紹又不由自主一陣心虛。大河的那邊是誰?那可是欒子奇啊!欒子奇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他想了想,對田豐道:“此事……茲事體大,容我再考慮考慮。”


    這番迴答立刻如同一盆涼水,潑在田豐頭上。田豐急道:“主公,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請速速決斷。”


    “這……”袁紹胸口如同有千萬隻螞蟻在爬。他既向往與田豐說的平定中原,有對強大的欒奕心生忌憚。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事關重大。還是招眾人來商議一下吧!”


    袁紹想聽聽別人的意見,合情合理。田豐可以理解,便沒再多說什麽。


    可是,按理說既然“事關重大”,就應該把文武連夜叫起來議事才對。袁紹偏不,非得等到第二天。對此,田豐很是無奈,卻又無可奈何,隻得聽之任之。


    翌日,文武在堂中站定。袁紹把田豐的提議丟了出來,向眾人問計,“主公以為如何?”


    大將張郃率先出列表示支持,他說:“孫策先帥江東大軍侵入徐州,曹孟德後領豫州兵與欒子奇對陣與濟南……河南各地戰火不斷,亂世迭起,損失不小。反觀我軍,明公攻下幽州以後,河北平定,我軍連戰連捷,士氣可用。借此機會一舉南下,與曹孟德左右夾擊,欒子奇必亡。如此天賜良機,切不可放過,請主公明斷。”


    郭圖一聽這話,心裏一激靈。作為教會在袁紹勢力中的內子,他可不想袁紹在這個關頭揮師南下給聖教送上天大的麻煩。趕忙出列提出質疑。他告誡袁紹說:河南聖母教一邊,無論是欒奕是欒奕也好,郭嘉、徐庶、毛玠也罷,都是小心謹慎的人。他們在與曹操對峙的時候,難道會對雄踞河北、聲勢日大的主公毫無防備嗎?當然不可能。說不定,他們這是在故布疑陣,故意引誘主公揮師南下。一旦過了大河,還指不定有什麽樣的陰謀等著咱們,並借此重創主公。


    一聽這話袁紹嚇了一哆嗦。發自內心畏懼欒奕的他越想越覺得郭圖說的有理。“是啊!且不提欒子奇,僅郭嘉那份精明、狡猾,也不可能把後背白白亮給自己。要知道,那可是他們口中的經濟、政治、文化、宗教中心呐!絕不是輕易可以奪取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袁紹頓時嗅出了陰謀味道,“公則不提,我險些不悟!”


    眼見袁紹要大小南下的念頭,田豐大急,“明公,欒子奇手下不過十一二萬人馬。現在,盧植與呂布領青、徐二州四萬餘人殺去了豫州,欒奕領濟南、兗州近五萬人與曹操對峙於兗州山陽郡。除去個縣日常守備兵馬,濟南國最多還剩萬人。萬人兵馬在我河北雄軍又能耍出什麽花樣?”


    田豐以數為據,言之有物。袁紹心裏那根牆頭草不由自主的又浮動起來,他揉搓著額頭上的魚尾紋,道:“元皓說的也不無道理啊!”


    逢紀雖然不知郭圖聖母教暗自的身份,但他平素與郭圖交厚,所以在朝堂問題上始終站在郭圖一邊。兼之,田豐平素裏仗著在袁紹帳下功勳卓著,行事很是高傲,完全不把郭圖、逢紀、審配他們放在眼裏。逢紀深恨之。此番田豐提出設想南下經略,若是敗了還好,如果真把欒子奇給打敗了,又是一件大功,將來非跳到他逢紀頭上拉屎不可。就算為求日後有舒心日子過,他也不能讓田豐出頭。


    出於這種心理,逢紀果斷出列幫郭圖反駁田豐。他道:“明公。就算如田元皓所說,濟南國駐軍不多。可是濟南北有大河天塹,周邊又是三麵環山,可謂易守難攻。此外,近十年時間裏,欒子奇在河北埋下了不少細作。隻要我軍有所異動,欒子奇立刻就能知曉。並調集大軍迴轉馳援。兗州距離濟南不遠,數萬兵馬五日便可抵達。所以田元皓所說的南襲濟南之計並不可行。”


    一提起潛伏在河北的教會細作,袁紹就恨的牙根發癢。他不由自主想到了夜晚的蚊子,平時看不到蹤影,稍不注意就會跳出來咬你一口。吸完血跑到你耳朵邊上來哼哼唧唧叫囂,想翻身起床去抓它,它又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聖母教的細作就是如此。藏著人群中的他們,指不定那會兒就會冒出來,在大街小巷上張貼各種各樣的傳單。致使第二天一早滿街都是辱罵袁紹的話。氣的袁紹吹胡子瞪眼,下令全城搜捕,結果一個人也沒抓到。


    沒過幾天,風頭過去,他們又跳將出來,再貼傳單。袁紹再令人抓,還是一無所獲……


    除此之外,這些教會細作還不斷在河北境內進行了一係列破壞活動。


    挺好一座橋,第二天斷一節。州郡府衙大門的匾額,第二天被人坨上一泡屎的事都不叫事。


    有一天,袁紹驚恐的發現,自己的食鼎裏竟被人塞了一根鋼針。後經查明,針上有毒,並汙染了鼎內的食物。而毒針則是從袁府後廚外的窗戶裏投入食鼎。若非袁紹眼尖看見,把東西吃了非中毒不可。


    自此袁紹方知河北地界上聖母教細作神通廣大。


    所以當聽到逢紀提及教會細作的同時,袁紹下意識哆嗦了一下。倒吸一口涼氣,“元圖(逢紀字)不提,我險些忘卻!”結合郭圖和逢紀所述,他終於做出最後的決斷,“既然南下必然無功而反,不去也罷!”


    田豐、張郃、沮授皆求,“望主公三思啊!”


    “我意已決,不必再勸!”


    “明公!”沮授還想說幾句話勸導袁紹。卻在這時,一名家仆從後堂出小步走到袁紹身旁,附耳低語起來。


    “什麽?”聽了家仆的話,袁紹如遭真紮,“嚴重嗎?”


    家仆點了點頭。


    “我的兒!”袁紹噌的一下從主位上站了起來,便要轉身迴內堂去。


    田豐見袁紹要走,趕忙攔住,“主公,大事尚未定奪,你這是要去哪?”


    袁紹心急火燎道:“犬子袁尚患疾,我得去看看。至於南下的事時機尚未成熟,暫不予考慮。”說完,袁紹不再搭理田豐,竟甩著袖子大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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