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微瀾忽然就想起初入京都的那一日。


    那時,她與文璟坐在客棧一樓的隔間裏吃飯,大堂內高談闊論,好事的民眾捕風捉影地談論著文璟與慕容丹的婚事,之後,有老者自然而然地說起了文家的背景,後來不知怎麽地,有人就問起當年文家與雲家之間的事,那侃侃而談的老者頓時變了臉色,生怕惹禍上身,匆匆結了賬就離開了。


    由此可看出,當年之事對當時處於那個朝代的人,留下的是怎樣深重的陰影。


    謀逆,那可是誅連九族的大罪。


    “你說,文璟的父親是死於雲天暮之手?”雲微瀾問出心中的疑問。


    如若雲天暮當真是個義薄雲天之人,便決不會對戰功赫赫的戰神下手。


    “這是真的。”許承玉遲疑了一下,最終點頭,“當年今上與先安平王帶了上萬人馬,雲天暮那一箭射中先安平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不會有錯。”tqr1


    上萬雙眼睛都看見的事實,再怎麽作假也假不了,雲微瀾聽到這話,不知怎地心中覺得空落。


    “一箭殞命。”她靠著牆壁,輕聲道,“那就是說,雲天暮這一箭正好射中了老安平王的心髒,而身為戰神的老安平王卻沒能躲過,雲天暮的箭法也算是高絕了。”


    “並非雲天暮箭法高絕,而是他那箭頭上淬了毒。”許承玉緩緩搖頭,“箭頭入體並不深,也未射中心髒,隻是那毒卻要了老安平王的性命。”


    毒?


    雲微瀾不可置信。


    若雲天暮當真使用了毒箭,那麽她與許承玉都錯了。


    一個胸懷磊落之人便是要對抗朝廷的鎮壓,保護自己的家人,也會進行光明正大的較量,而非這種卑鄙齷齪的手段。


    當著上萬人的麵使用毒箭射殺保家衛國的安平王,這樣的人,誰敢說不會謀逆?


    明知這件事這些人與自己無關,可雲微瀾卻覺得心頭異常沉重,沉重得仿佛這顆心不是她自己的。


    “之後呢?”她壓抑著這種反常的心情,低聲問,“雲家人一夜被誅,文家呢?”


    文璟從未跟她說起過這些事情,她也不問,潛意識裏不想做這種揭人傷疤的事,可現在,她卻突然想知道了。


    “文家……”許承玉清俊的眉眼被外麵微弱的燈光暈染出一層薄影,顯得有些寂冷,“老安平王死後,文家隻餘一門婦孺,再無可用之將,唯一的男丁便是如今的安平王,當年還隻是個五六歲的孩子,自然無法執掌兵權。文家老祖宗不等先帝開口便將兵符交還,並主動提出解散文家軍,威震天下的文家軍便在此後不複存在,老安平王號令的數十萬兵馬皆轉交於他人手中。文家遷居江淮,遠離朝堂,不問世事,直至兩年前,皇上將安平王召迴京都。”


    雲微瀾靜靜聽著,一時無語。


    “據說,當時解散文家軍時,文家老祖宗率領文家一門上下在軍前深深鞠了一躬,而文家軍十萬鐵血將士長跪於老祖宗與安平王麵前,砍頭都不會流半滴眼淚的鏗鏘兒郎淚灑黃土,泣不成聲。”


    雲微瀾閉了閉眼,不能去想許承玉所說的那副場景。


    十萬鐵骨錚錚的男兒長跪不起,淚灑黃土,是為他們主帥的永逝,也是為彼此之間的永離。


    身為文家軍的一員,他們早已將這支軍隊當作自己的家,將老安平王當作這個家的主心骨,解散他們,便是硬生生將他們血肉分離,豈能不痛!


    這流的哪裏是淚,分明是血。


    “文家老祖宗,是個明白人。”雲微瀾低低地道。


    這位老人很明白,文家軍不解散,早晚會成為有些人心頭上的一根刺,不拔不快。


    與其到時候讓人來拔,不如自己先拔去,痛雖痛了些,可到底傷口小,愈合也快,不會傷及根本。


    或許,正因為如此,才有了如今不問朝事悠然度日的文璟,雖未能有如他父親那般的彪炳功勳,但至少能保全他想保護的人,這就夠了。


    “那位老祖宗,確實是有卓識遠見之人。”許承玉微微笑了笑,似想起一些什麽,“文家數代為將,娶的女子亦多彪悍。聽說這位老祖宗早年出身草莽,是一名占山為王的山大王之女。有一年安平王的祖父奉命剿匪,兩人頭一迴見麵便打得不可開交,誰看誰都不順眼。誰知世事難料,這兩人不打不相識,一來二去地竟打出了感情來,最後,山大王的千金嫁入了將門,一代大將成了山大王的女婿,你說,這段往事是不是很奇妙?”


    “誰說不是呢。”雲微瀾也聽得麵露微笑,想不到竟還有這樣一段趣事,心中沉鬱消散了些。


    這位老祖宗,想必是個有意思的人,她還真想見一見。


    許承玉感覺到她心境的變化,眸光越發柔和,“要說往事,其實還有一樁。”


    雲微瀾看向他,待他說下去。


    “這是關於咱們現在這位太子的。”許承玉道,“雲天暮之女……也就是當時雲家剛出生不久的雲家小主滿月時,為顯皇恩,皇後曾親臨雲家,對尚在繈褓中的雲家小主讚口不絕,明言提出要與太子結對,若非後來不曾發生謀逆之事,這位小主便會成為如今的太子妃。”


    “是麽?”雲微瀾未曾想到居然還有這麽一出,“這麽說來,雲家謀逆之事若是真,那麽,雲家那位家主的野心著實不小。”


    連國丈的身份都不放在眼裏,能滿足其野心的就隻能是皇帝之位了。


    許承玉笑了笑。


    當年之事到底如何,誰又能知道呢?


    雖然心中有疑,但雲天暮親手用毒箭射殺文承煥之事作不了假,他之所以不信雲天暮會謀逆,恐怕隻是不願意年幼時豎立的信念坍塌吧。


    “許大人!”走道上,忽有人急步走來,“許大人,您在嗎?”


    許承玉倏地站起,神情一下子變得肅然,大步往牢房外走去,“是驗屍結果出來了。”


    雲微瀾聞言,隨即站了起來。


    “許大人。”數人從轉角處拐了進來,身上還穿著來不及脫下的驗屍罩衣,一見到許承玉便快步上前,遞上一份報告,“這是驗屍結果,請您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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