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好像習慣了一邊說話一邊做事,他的嘴巴還是停不下來:

    “我這樣高速運算的準確率會有所下降,大方向不會錯,可是細節上會有出入,有些不能定性定量的人生問題你要自己微調一下。比如,這裏把年收入30萬美元以上的家庭定為中產階級,但是這個人如果有相當大一筆稅局不知道的現金存款或者是黃金,用八字推命可以算出來,你的資料上卻不會顯示,你當麵問的話也不會有人承認,這樣誰對誰錯就很難定論了……”

    艾琳娜癱倒在椅子上說:“聽你這麽說,基因和行為的關係研究還有一個采樣對象隱瞞事實的問題,如果無法攻克的話,我也隻好去學算命了……似乎更準,是吧?”

    “到目前為止,以你告訴我的情況來看,是八字推命占了上風,不過,誰知道你是不是也隱瞞了事實呢?”

    安良抬起頭看了看艾琳娜。她冷笑一聲說:“你太聰明了,我真想分析一下你的基因。”

    安良沒有笑,他冷冷地看著艾琳娜說:

    “這表上的人你都認識嗎?”

    “大部分是醫院和監獄的資料,一般我都不認識。”

    “fa031,你能幫我查一下這個人死了沒有嗎?”安良不再算下去,隻等著艾琳娜的反應。

    艾琳娜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用懶散的嗓音說:“良,我們說好了你隻是算這些表……早一點完成的話……”

    安良的表情嚴肅得可怕,他低沉堅定地說:“我們並沒有說好我不能先知道這個人的情況,fa031,請幫我查一下。可能你不用查吧,馬上告訴我也可以。”

    艾琳娜又為自己點著一支煙,她站起來走到安良身後,扶著他的椅背說:

    “1963年9月1日中午12點出生,這個人在我的資料裏已經死了。”

    安良轉過椅子正對著艾琳娜說:“癸卯年庚申月丁未丙午時,這個八字白手興家,財旺身旺大富大貴,今年正走官運,會在政界裏嶄露頭角,十年後將是政界明星。這是大衛的八字。”

    艾琳娜慢慢收起笑容說:“你的記憶力很好,本來我想看看你算出來的結果再對照他的基因編碼圖,現在你看出來的話也不用了。他真的命中注定不是死在這一年嗎?”

    “你的質疑方式沒有邏輯性。大衛的基因圖上有他的死亡標誌嗎?”

    艾琳娜沒有迴答,她一手盤在胸前一手舉著煙,曖昧地看著安良,露出神秘誘人的笑容。

    安良站起來把筆記夾放在桌子上:“你在想該不該告訴我答案,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更多。”艾琳娜又笑了,她側著頭踱到安良身邊貼著他小聲說:“真可愛。我可以告訴你,如果這可以讓我們更緊密的話……”

    她微微張開嘴唇,用迷離的眼神掃視著安良的臉,等待安良的認同,像在等待一個吻。

    安良沒有和她的眼神接觸。艾琳娜走到一台電腦前,退後一步說:“好吧,我這裏有全公司人員的基因圖,大衛的基因圖沒有死亡標誌……不過,他死了之後我馬上去會議室現場,從他那天使用過的鋼筆上提取了樣本,這一次基因編碼完全改變了。”

    “完全改變?什麽意思?”

    “就是換了個人,從體質性格、疾病經曆和死亡標誌都變了,除了可以看出還是人類基因……”

    安良說:“為什麽會這樣?”

    “這就是我請你幫我的原因,我想知道有什麽力量可以這麽快改變基因,或者說是命運。你知道,基因變種和用基因藥治療都不是一兩天的事情。”

    艾琳娜的話,對安良來說像平地響雷一樣震撼。

    以艾琳娜剛才提出的一連串理論,基因編碼等同人的命局,基因編碼的全部改變等於改命,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神秘力量出現在這個事件中,同時他聯想到那一天劉中堂的羅經在23樓會議室裏一分鍾一轉的奇異現象。

    安良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他不動聲色地說:

    “警方定性為自然死亡,你還有什麽高見嗎?”

    艾琳娜又恢複了剛才的懶散表情:“沒有,隻是研究一下,你給我的結果讓我多了一個參考。但是一定會找到答案的,隻是時間問題。”

    安良沒有時間在艾琳娜的研究所停留太久,他馬上就要按每日逃亡計劃迴到紐約市區的方向。離開研究所的時候,艾琳娜對他說隨時可以打電話給她,如果他願意的話還可以再來研究所。

    在路上,安良向安婧和劉中堂講述了研究所裏的情況,他還從艾琳娜嘴裏知道,實際上艾琳娜主持的生物工程研究,已經把人類各種社會行為的基因編碼基本破解,例如政治能力和政治傾向,才能傾向和事業能力,社會地位和財富積累,異性愛好和婚姻情況,先天疾病和後天傷殘,壽命長短和生育能力,都可以從基因編碼上統計出方向性的標誌,也就是說隻要提取一個嬰兒的基因,就知道這個嬰兒的一生經曆和成就。

    目前的成果艾琳娜並不滿意,可是公司方麵卻已經開始調用她的成果,而且她一直不知道公司用她的成果幹什麽。

    安良脫下西裝換上防彈衣,從橄欖球護甲裏伸出頭對安婧說:“艾琳娜估計她的基因成果會被地質研究所,就是馬特維主持的項目整合應用,不過一直沒有頭緒。”

    安婧順手把橄欖球頭盔遞給安良:“這頭盔該洗了……連公司裏的人都發現大衛的死有問題,丹尼一定也知道基因突然變化的事吧?”

    劉中堂在前麵開著車,他大聲說:“艾琳娜和馬特維的項目互相沒有交流嗎?”

    安良說:“我問過了,她說公司要發展生物工程方麵的項目,所以在二號警戒山上新建了這個研究所,不過涉及到商業機密,公司架構上他們之間沒有平行聯係。後來時間不多了,我得逃命呀,所以這些事下次再找她談吧。”

    安婧抱著扣扣沉思了一會說:“我覺得艾琳娜隱藏了一些事和關係,生物工程研究所的風水格局可以和華爾街120號媲美,而且風水地位淩駕在裂岩穀地質研究所之上……”

    安良哈哈笑了兩聲,他說:“我出門前問過艾琳娜有沒有攻讀生物工程以外的學位……她說沒有。”

    安婧和劉中堂不約而同地冷笑起來:“哼哼哼哼……”

    他們還記得正版黑客達尼爾今天早上闖入大衛集團的人事檔案庫,查到艾琳娜的資料是生物工程和地理學的博士,而且畢業於科學家的搖籃——麻省理工大學。

    毫無疑問安婧的猜測是正確的,從艾琳娜的謊話中大家證實了這一點。接下來的時間,達尼爾又入侵麻省理工大學的檔案,百分百確認了艾琳娜的專業和學位,那麽艾琳娜的地理學背景就成了下一個要了解的關鍵。

    達尼爾早就多次入侵大衛集團的主機,可是他並沒有翻查到安良偷拍迴來的文件,連相關的字眼也沒有。這種情況隻有一個可能,大衛集團有另一個獨立封閉的內部係統。

    如果是這樣的話,坐在家裏輕鬆入侵盜竊資料已經不可能,隻有找到那台主機才可以拿到全部資料。可是進一次裂岩穀已經是出生入死,更何況要找一個根本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的主機?就算可以潛入丹尼的辦公室或者家裏,找到相關的電腦操作入侵,達尼爾的身材也幹不了這麽高要求的小偷活,而且這樣做丹尼一定會報警,把此事列為刑事案,那就非常麻煩了,如此下來從機器入手還不如從人入手調查。

    艾琳娜很可能就是一個突破口,安良一定要再找她。

    當大家安全迴家時,李孝賢已經為大家擺出了一桌很有東南亞風味的晚餐。

    生活在炎熱裏的東南亞人民,偏偏喜歡濃香鮮辣的口味,沒有五彩繽紛的辣椒咖喱小蔥香菜,就不是本地正宗風味。肉骨茶和海南雞飯、咖喱魚頭和沙嗲烤牛肉就在婧修女麵前,但不是她可以吃的東西。她坐在香氣四溢的桌子前不停地祈禱,閉著眼睛求上帝寬恕自己的貪婪,同時眯著眼睛偷看第一個吃排骨的人是什麽表情。

    她對著自己麵前那碗減辣減扇貝和減對蝦的嚦沙米粉憤憤地說:“你們祈禱得這麽快,上帝會懲罰你們的。”

    大家都裝作害怕地笑起來,筷子全部停在空中。李孝賢從爐邊端出一個小盆子說:

    “所以我為婧修女專門做了一個菜,這樣婧修女就可以為我們向上帝求情了。”

    “哦?!”安婧的大眼睛頓時閃閃發亮。

    端上來的是一盆羅雜沙拉,這是經華人改良的爪哇式沙拉,裏麵有很多當地水果和中國獨有的皮蛋豆腐加上油條,再用一些熏墨魚粒帶出食物的鮮味,用蝦膏鮮椒三口醬和酸柑汁等當地調味品混合而成,吃起來甜酸香辣,味道複雜而迴味無窮。

    安婧嚐了一口之後說:“這種素菜才是修女吃的東西,今天其他菜式很多,這盆羅雜就我一個人吃了。”

    李孝賢溫柔地笑著說:“是呀,因為不適合一般人吃,所以我隻做了一小盆。”

    安婧聽了非常慚愧,立刻劃了個十字低頭吃東西。

    這一頓飯大家都吃得很香,安良更是前所未有地暴飲暴食。本來菜做得好已經是致命的原因,加上由李孝賢下廚,安良遲遲沒有得手的遺憾都發泄到美女的手藝裏,他不停地大嚼著各種菜式,用實際行為狠狠地補償著心理缺口。

    吃得差不多了,李孝賢隨口問起今天去研究所的情況:

    “艾琳娜有提出些過分的要求嗎?”

    安良嘴裏塞著東西,他唔唔地點著頭,含糊地說:“唔,很過分……我一個小時看了400多個八字命局……”

    李孝賢驚訝地說:“每算一個10秒都不到?真是神了。”

    安良咽下一塊雞肉說:“因為不用很深入計算,隻是看主要特征,然後做選擇題打個鉤。比如先天殘疾和意外死亡,這些都是一眼看去就知道有沒有問題的格局。”

    安婧吃飯的速度也減下來了,現在有空開口說話:“加上我們安家祖傳神算法,比一般的子平八字推命快多了。”

    “真厲害,艾琳娜要這些幹什麽呀?”

    安良抹抹嘴說:“對照一下她破解的基因編碼,要是有出入的話對她就有價值了。你也是太不合作了,我怎麽說也幫你擋了一顆子彈,你不以身相許也多少告訴我們一點情況吧。我一直以為大衛集團隻做建築工程,鬼想到現在的工程公司做的是生物工程,可能再搞下去就要像科幻電影那樣生產變種獸化兵了。”

    李孝賢知道安良是在開玩笑,不過她還是認認真真地解釋:“大衛集團發展的項目很多,要是你這樣追查會找不到頭緒的。在技術方麵的事我也不懂,可是人事方麵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呀。”

    劉中堂放下筷子說:“這些事說起來沒完沒了,慢慢再談吧,我們好好吃飯。小賢做的沙嗲我最喜歡吃。”

    安良看了看劉中堂的絡腮胡子,上麵果然沾了很多沙嗲醬,看來這人還是挺老實的。他好奇地問劉中堂:“你那把胡子經常沾到東西嗎?”

    “醬汁多的東西會沾一點。”

    “洗完之後要不要護理一下,比如用護發素之類……”

    “不用,修剪好形狀就行了。”

    “剃掉不行嗎?”

    “這是一種聲明,不能剃。”

    “聲明什麽呢?”

    “你吃東西吧……”

    劉中堂吃完飯看安良沒有問題了,就和大家告別迴家。

    天天奔波大家都很累,很快就整理好自己上床睡覺。小狗扣扣的睡籃在安婧的房間裏,在深夜三點鍾的時候,它卻被一點聲音驚醒了。它爬起來走到房門旁邊,把長滿大胡子的鼻子湊到房門下麵聞了一會,肯定這是安良和李孝賢的味道,於是又走迴籃子裏趴下閉目養神。

    李孝賢穿著白色的睡衣,長發披散地從自己的房間裏慢慢走了出來。她沒有開燈,也沒有發出聲響,手裏拿著一台手機徑直走到安良的房間,靜靜地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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