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令元幾乎是一瞬間從椅子裏站起:「放我出去!她很有可能被帶去見陸少驄了!」


    根本不用多思考。前頭他剛判斷出陸少驄的順利出逃有臥佛寺的手筆,現在阮舒被莊家家奴帶走!莊家家奴!也就是阮春華!兩件事巧合地發生地在一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讓阮舒和陸少驄碰麵!


    而為什麽會突然要阮舒和陸少驄碰麵……?


    向陸少驄揭露他和阮舒的真實關係?


    為什麽要揭露……?


    總不可能是因為他剛借餘嵐的手間接弄死了小雅……


    那……


    傅令元緩緩坐迴椅子裏,眼裏淬出幽深——阮春華這迴的目標是他……?為什麽?想幹什麽?


    「……喂,傅三~」褚翹喚了他好幾聲,伸手到他眼前晃動,「你發什麽愣?把話講清楚先。」


    傅令元沒應,滿腦子在想,陸少驄非常重視與他的兄弟情,出逃前都還在問他確認這個問題。現在如果知道他欺騙他,而阮舒又在他的手裏,以他一慣殘忍的手段……


    眉心狠狠抽搐了一下,他閉上眼睛,單手握拳在眉間用力捶了兩下,沒再想下去。


    不會不會!她是莊家家主,阮春華費了那麽大勁,應該還沒利用完她的價值,不會就這麽讓她送命的。


    何況她的阮阮那麽聰明,會想辦法自救的……


    「邦我離開這裏。現在,立刻,馬上。」再開口,傅令元的語氣比方才冷靜,情緒比方才隱忍——她會想辦法自救,他就得抓緊她自救爭取的時間去救她。


    褚翹皺眉:「你沒聽清楚我的話是不是?把你知道的都和我說,你就在這裏麵安分地呆著,林家小弟已經趕去臥佛寺了,我們都會盡力邦你找小阮子的。」


    「既然已經讓我知道她出事,我就不可能繼續在這裏麵呆著。」傅令元整張臉是緊繃的,「他們帶走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去找她。」


    「明知他們有套,你還往裏跳,你沒這麽傻吧?」褚翹堅持,稍加一頓,壓低音量,「傅三啊傅三,今晚之前,如果發生這種事,我一定會邦你。但如今我要這麽放你離開,後果我承擔不起。嗯?披著狼皮的羊。你的腦子肯定比我清楚。」


    傅令元安靜片刻,薄唇輕挑:「沒關係,你隻管想辦法讓我離開警局。我不會有事。」


    阮春華應該沒想讓他現在就在陸家玩完,否則阮春華應該直接把阮舒送去給陸振華。噢,不,不對,根本用不著費勁送阮舒,隨便向陸振華暗示些什麽便可。


    由此來看,進一步證明他的猜測,阮春華這迴搞事情針對的目標確實是他。


    褚翹怎麽可能放心:「傅三,你——」


    「邦不邦我?」傅令元打斷她,態度強硬。


    褚翹猶豫。她後悔了,後悔不先在外麵考慮周全再進來,而直接把消息告訴他了。


    「好。不邦我也沒關係。」傅令元眸色一深,「我就讓自己傷得更重一些。」


    「行了行了!」褚翹忍不住翻白眼,「不用自殘了,你現在的傷看起來已經夠多了。而且如果真以受傷的方式出去,反而更麻煩。你這趟進局子,也不完全算是壞事。」


    最後,她湊近傅令元,壓低音量:「我去邦你找談大哥。」


    傅令元瞳孔應聲微縮。


    褚翹眼裏光芒細碎,透出一股子敏銳的洞悉。嗯,這迴來海城真是來對了。她摩拳擦掌、躍躍yu試、充滿期待!


    傅令元卻是躊躇皺眉。他原本就不指望褚翹能邦他離開警局,隻是無法對褚翹明言他真正想求助的人。


    但現在褚翹自己猜出來了,他又產生新的顧慮。


    談笑他……


    事實證明,傅令元對談笑的了解是無誤的——他的求助被談笑駁迴了。


    …………


    這一耳光小雅挨得結結實實,一下歪了身體倒在地上。


    阮舒卻還沒打夠她,撲過來騎到小雅身、上,揪住小雅的頭髮,掰過小雅的臉,對準了又「啪啪」兩個往死裏打的那種耳光。


    小雅毫無反抗之力,隻捂住了臉嚶嚶哭泣,如同無助的孱弱的小獸,很容易叫人心疼。


    阮舒心不疼,手疼。


    陸少驄因阮舒突如其來的兇猛而怔忡,不瞬晃迴神,正要阻攔。


    阮舒已在那兩耳光之後適可而止地停了手,兀自站起身,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居高臨下睨小雅,淡淡啟唇:「抱歉,雅小姐,我實在沒忍住先和你算筆舊帳。」


    「那個時候如果不是你不小心落水把我給一併帶進泳池裏,我也不會因為濕了衣服不舒、服而提前離開酒店,興許就不會落入譚飛手中以致於後來遭罪。」


    最後她抬眼看陸少驄:「這迴她家那位傅先生要是又像之前因為心疼她打算處置我,小爺你就不用再邦我說情了。那次是意外,今天我的確是故意打她。」


    經她這麽一提,倒是更多的迴憶湧入腦海裏,令陸少驄一時陷入沉湎。


    小雅總算從地上爬起來,三個耳光雖未在她的臉上留下五指印,但指甲的刮痕在白皙的皮膚上彰顯得明晃晃。


    相比阮舒,她沒怎麽說話,連抽泣都是隱忍的,滿麵的淚痕黏了少許烏黑的髮絲在臉上,十分可憐。


    陸少驄瞥了一眼,心裏不禁又有些發軟。


    正好小雅也在這時開了口,哽咽:「阮小姐,傅先生究竟會不會為了我而處置你,你比我更清楚。」


    「你的意思是,傅令元會看在我是女人,且多少曾經夫妻一場的份上,對我手下留情?」阮舒狀似認真地忖了忖,略略頷首,勉強認同,「或許吧。」


    旋即她細長的眼尾上揚:「這就是你要和我對質的事兒?」


    小雅還算鎮定,指出:「阮小姐,你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嗯?我曲解什麽了?」阮舒費解,稍顯不耐,「雅小姐還是一句話講清楚,不要吞吞吐吐,浪費彼此的時間。」


    「傅先生不會為了我而處置你,不是因為他不對女人動手,而是因為……」小雅短暫地卡住,似非常難說出口。


    眼睫一眨,眼淚便是一串出來,她才繼續:「因為……你和傅先生根本沒有分開過。傅先生對陸家根本毫無忠心可言,他想吞掉三鑫集團、吞掉青門,擔心萬一行跡敗露,牽連了你,所以假裝和你分開。」


    阮舒的眉頭隨著她的話越擰越緊,沒直接對小雅做迴應,而看向陸少驄:「小爺,你之前那番莫名其妙的話,源頭出自雅小姐這裏?」


    「人證已經在這裏了,阮小姐還堅持否認到底?」陸少驄反詰。


    「我隻看見『人』,沒看見『證』。」阮舒淡淡一抿唇,轉眸迴小雅,「雅小姐,我對你家傅先生是否忠心於陸家毫無興趣。我隻在意,你誣衊我,總得拿出證據來,否則讓別人怎麽信?難道光憑你空口說白話?」


    她和傅令元的每次見麵都非常隱秘,她不認為小雅能拿出證據。小雅目前背後的靠山是阮春華,那麽小雅必然受到阮春華的限製,小雅為了保命,不該提的多半不會提,恐怕阮春華授予小雅的自由僅在於破壞陸少驄和傅令元的關係。如此一來,小雅若但靠一張嘴,她還是比較有信心能見招拆招的。


    尤其,她隱隱察覺,陸少驄雖然因為小雅的話產生懷疑,但他更多地傾向於相信傅令元。想來歸功於傅令元平日在陸少驄跟前的功夫做得足夠深,兄弟情誼築得牢靠。


    阮舒思量著,等下或許該不著痕跡地多往這方麵引導陸少驄。


    話是那麽問了小雅,但阮舒並未真的等小雅提出證據,畢竟先發製人特別重要,另外她也嫌煩去一條一條地反駁。


    「說起來我忘記問了,小爺你為什麽會和雅小姐一起在這裏?」阮舒謹記著以她現在情況不該知道陸少驄和陸振華鬧翻而逃跑之事,困惑狐疑,「這個時間點,雅小姐不是應該和你家傅先生在一塊?」


    「還有……」她帶了絲調笑的意味,「雅小姐的脖子上明明還留有你家傅先生在床上的癖好的痕跡,卻這裏跟陸小爺告狀你家傅先生和前妻糾纏不清。恕我想不明白其中的緣故。」


    陸少驄的表情稍縱即逝一抹難堪。


    小雅聽言則慌手慌腳去拉高她衣服的領子。


    阮舒心下冷笑,對麵前這對男女的關係多少有了數。捺下心思,她的話沒停:「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兒得罪雅小姐了,要誣衊我。也或許雅小姐的目的不是誣衊我,隻是我比較倒黴,剛好是你家傅先生的前妻。」


    「不過雅小姐剛剛的話,乍聽之下像誣衊我,細思之後,其實著力點貌似更在把你自己和你家傅先生撇清關係。」阮舒覺得有些好笑,「按照雅小姐的邏輯,如果你家傅先生是越喜歡誰就越表現出和誰沒關係的話,我是不是也能理解為,你家傅先生特別愛你,擔心你留在他身邊出意外,所以準備把你推開了?」


    「嗯,確實,」她邊說邊認同,「你家傅先生身邊確實很危險。他這樣身份的人,不僅被警察盯著,也被道上的其他人盯著。小爺也知道的,我以前就因為頂著『傅老大的女人』的名頭,而接二連三遭到過綁架。」


    陸少驄明顯多少聽進了她的話,麵露沉凝之色。


    小雅見狀心裏一時之間有點慌,感覺話都被阮舒講去了,她好像沒什麽有分量的事實能列舉出來,終歸她對傅令元和阮舒的真實關係知道歸知道,很容易被阮舒懟迴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阮舒的嘴皮子的確具備一定的攻擊力。


    且,小雅也不是沒有發現,陸少驄他……


    她自然記得,陸少驄曾經追求過阮舒。


    或許男人就是這樣,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現在阮舒就屬於他尚未得手的目標。


    而原本,她也是陸少驄想要而無法得手的……


    不久之前令人作嘔的畫麵唰唰閃迴腦海,小雅的手指不禁用力摳進掌心裏,眼眶泛紅,盯著阮舒的目光亦多了濃烈的怨毒。


    事已至此,她不能丟了她的優勢……忖著,淚珠子一下就掉了,小雅稍側過身去,仰臉,抬手擦自己的眼角。


    陸少驄的角度看過去,見到的便是小雅表情倔強地想要忍住眼淚,卻是無用功。


    而她那輕咬的唇瓣……上麵的咬痕已然不止一道。他記得,其中有不久前他強要她時她因為疼而留下的。


    還有就是阮舒留下的新鮮的指甲痕。


    小雅在這個時候跟陸少驄喏喏道歉:「對不起小爺,我嘴巴笨,阮小姐這麽強勢,我無論再努力,恐怕都講不贏她。我沒辦法和她麵對麵對質……我怕她……」


    陸少驄的目光剛由小雅腳上的擦傷收迴。那擦傷的傷口還在冒著血珠,擦傷的緣由則為他剛剛暴躁之下對她的拽摜。


    聽言,他又生於心不忍,皺眉甩手:「算了算了!不對質就不對質了!反正你們誰都別想騙我,孰是孰非,不久就會有結果了!」


    不久就會有結果……?阮舒眼皮一跳,轉悠著心思想問。


    陸少驄接下來問小雅的話倒是率先為她答疑:「你不是說阿元哥因為我的事被扣留在警察局?那能及時傳給他消息?」


    阮舒登時明白,他們這是打算以她為餌,引傅令元前來。


    「小爺放心,外麵那些人都辦妥了。」小雅很有信心,「我說過,我會向小爺你證明,我所說的全是事實。」


    阮舒其實並不擔心。曾經她的情況比今日還要危險,傅令元不都能忍住?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相信,她能推測到的事情,傅令元應該也能推測到,猜到背後有阮春華,而阮春華會護住她的命,她最多受些皮肉之苦,她能扛。


    且,他就算真要救她,也會另行謀劃兩全其美的辦法,不會輕易上當入套的。


    所以她現在的戰略不用改變,最要緊的依舊是斡旋住陸少驄,拖延時間。


    不止傅令元,她還有褚翹和莊爻。他們此時此刻肯定也在想辦法救她。


    陸少驄和小雅給傅令元傳消息倒是有個好處,那就是替傅令元明確了她的所在之地,省了力。


    「阮小姐,」小雅忽然喚她。


    阮舒抬眸。


    小雅的眼淚還沒幹,楚楚看著她:「傅先生一定會來救你。」


    她哪來的自信……?阮舒於心底譏誚不已。


    但聽小雅下一句道:「因為傅先生不會眼睜睜看你因為曾經的殺人行徑敗露而被警察逮捕入獄的。」


    曾經的殺人行徑……


    幾個關鍵字,儼如一道雷,驟然劈進她的身體裏。阮舒的心被狠狠一拽,沉入深不見底的冰水中一般,瞬間冷寒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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