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爻靜默地凝注她的麵龐。


    她卸了妝,素顏之下的皮膚依舊白皙無暇,當然,相較於化了妝的時候要沒有氣色些,倦容更是難掩。


    可,他感覺得到,她的眼睛裏,分明……比先前有了活氣。


    「我其實並沒有在實質上幫到姐什麽忙。」他認真地說,「隻希望姐沒有討厭我。」


    「我不會討厭你。我理解你有你的立場。」阮舒曼聲。


    「但你那個時候,確實生我的氣了。」


    剛得知她的化妝品被動過手腳的時候。


    阮舒記得。


    她不否認,她的確憤怒。


    「姐。」莊爻倏爾喚她。


    「嗯?」阮舒看他。


    莊爻默了默,說:「我以為,你會有話要問我。」


    阮舒安靜一瞬,淡淡道:「沒什麽可問的。」


    「好。」莊爻笑笑,未再言語。


    沒多久,榮一便把藥買了來,而且不知從哪兒現買了溫開水,簡直就是比她還要著急要她吃藥,連迴莊宅都等不及了。


    在這件事上,阮舒的態度和立場與他是相一致的,便也沒覺得怎樣,在他的督促下,未有絲毫猶豫地吞服。


    小插曲到此結束,同時也算為遊艇酒店上的事落下一個句點。


    阮舒沒什麽精力地閉闔雙眼,一路養神至莊宅。


    莊荒年對於她的歸來略感詫異:「姑姑這就迴來了?」


    「約完會了,自然就迴來了,不然二侄子以為呢?」阮舒反問。


    莊荒年望向她的身後:「阿森沒有進來坐坐嗎?」


    她是由梁道森接走的,照理也該由梁道森送迴。


    阮舒信口解釋:「外頭下雪了,就讓他快點迴去,不然不好開車。」


    莊荒年笑笑:「既然下雪,姑姑就應該讓阿森今晚留宿。」


    「可省省吧。前天去他家睡過一夜,我的腰到現在都不舒服。」阮舒眼尾輕挑,說罷便扶著腰兀自上樓,懶得再和他浪費時間。


    扶腰倒不是假的,她的腰是真的瀕臨報廢……


    或許因為一開始給了自己心理暗示要從房間出來麵對眾人,所以並沒有太強烈的感覺,如今經過迴來的路上在車裏的休憩,反而該酸的的地方酸,該疼的地方疼,一併襲來。


    以往那麽多次,她倒並非頭一迴在上麵,但確實是頭一迴在上麵折騰這麽久,且是她自己堅持如此的。


    費體力……費腰力……費功夫……真有點自作自受……


    基本都靠他掐住她的腰把她往下摁……


    要麽是他自己突然坐起來……


    戳得她淩亂……


    刺激得她迷醉……


    迴到臥室,潦草地洗漱之後,她爬上床。


    …………


    刷了臉摁了指紋,門打開,莊爻走進去。


    經過小紫葉檀時,他稍稍駐足,旋即繼續朝裏。


    「聞野呢?」他問呂品。


    呂品隻簡單道:「我們boss已經休息了。」


    莊爻不理會他話裏暗示的阻攔之意,自行前往聞野的臥室。


    臥室的門鎖住了。


    莊爻用電腦迅速破解門鎖——他的刀從小到大都比不過聞野的槍,但聞野的所有密碼在他麵前全是無效的。


    一進去,那曲「the-phantom-of-the-opera」立時灌注入耳,音量大到人的心髒跟著震。


    莊爻自是也對此見怪不怪,冷漠著臉在光線昏暗的屋裏搜尋聞野的身影。


    那麵落地窗的窗簾敞開著,但聞野未如往常那般對月酌酒。


    莊爻幹脆去開了燈。


    把所有的燈都打開,照得滿室通亮。


    然後再去各種開櫃門。


    均無果。


    他又進去衣帽間,再一番搜索。


    還是沒找到人。


    莊爻皺眉,最後將目光鎖定在浴室。


    他推門走了進去,打開燈。


    原本躺在浴缸裏的聞野被光線刺激得抬手擋了眼睛。


    莊爻走上前,站定:「幾年不見,換地方了?看來有進步,這裏比起四麵封閉的櫃子,要寬敞很多。讓我好找。」


    說著,他淡淡嘲弄:「挺好的。你在米國山高皇帝遠。反倒是我,困在監獄裏,半點不自由。」


    「誰允許你進來的?」聞野的手從眼皮上放下來,「出去!」


    莊爻盯著他那張還沒卸妝的屬於梁道森的臉:「我警告過你不止一次了,雖然現在大部分的事情暫時由你來做決定,但不要總是先你一人獨斷之後才來通知我,甚至連通知都不通知。」


    聞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往上坐起來一些,後腦靠著枕頭,兩條腿交疊著架在浴缸尾,雙臂則擱在浴缸的兩側,沖莊爻仰著副輕蔑的表情:「等你能做主了,再來和我要求這要求那。」


    「你看看你接二連三擅自做主的結果是什麽。」


    「結果是什麽?」聞野下巴再抬高。


    分明明知故問,拒不承認他搬起石頭砸了他自己的腳。


    莊爻倒是平靜的,緘默兩秒,平靜地說:「聞野,我們把她逼得太緊了。『適得其反』。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聞野嗤聲:「又來心疼你的小媳婦兒了?」


    莊爻的眼裏應聲閃過一抹陡峭,猛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從浴缸裏拽起來半個身體:「別再歪曲我和她之間的關係!」


    聞野斜斜地睨他,卻是繼續嘲諷:「怎麽?看到她為了她前夫要死要活的,還不顧眾人阻攔陪在人家身邊,矢誌不渝似的緊緊握著手,你心裏不是滋味兒,沒地方發泄,就來找我撒氣?」


    莊爻非但沒有被他挑起更高的憤怒,反而恢復平靜,平靜地看著他,一聲不吭。


    察覺莊爻的異樣目光,聞野皺眉:「幹嘛?」


    泛著譏笑,他從莊爻手裏扯開自己的衣領,理了理,準備坐迴浴缸裏。


    但聽莊爻忽然說:「聞野,你是不是喜歡我姐?」


    聞野愣了一下,下一瞬,拳頭遽然揮向莊爻:「你才喜歡她!」


    …………


    原本已經睡下有一會兒,阮舒心裏硌著,記起了什麽。


    她又爬起,去翻今晚穿過的那件外套。


    很快,從外套的口袋裏掏出……裝有紫水晶小刺蝟吊墜的首飾盒。


    端小刺蝟於手中,她定定地靜靜地凝注,指腹輕輕摩挲過它背上的凹凸不平。


    頃刻,她拉迴神思,眼睛裏恢復淡漠,將其重新放迴盒內,再打開存有金剛經的那層抽屜。


    …………


    莊爻靠著洗手台,籲著氣,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聞野坐在浴缸上,也籲著氣兒,淬一口嘴裏的血。


    頃刻,莊爻站直身體,轉過去打開水頭洗手,抬眸間,在鏡子裏與聞野尚冷冷的目光對上。


    安靜數秒,莊爻重新出聲:「聞野,傅令元和你以往的對手不一樣。我知道其實你心裏也清楚,所以你才對他提得起興趣,願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挑釁他的事情。」


    雖然前麵好像全都成功了,但今晚這一局的慘敗,顯得前麵的所有暫時性的得意特別可笑。


    最後這一句,莊爻藏在肚子裏,沒有出口,否則以聞野的愛麵子程度,必然得再和他打一架。


    不過聞野儼然多少嗅到點他的言外之意:「屁話如果說完了,就給我滾!」


    莊爻關閉水頭,轉迴身來,正麵麵對他:「聞野,她已經把話講明了講開了,在傅令元這件事上,所以你往後沒有辦法能再拿來逼她了。」


    聞野冷嗬嗬:「莊假臉,你指責我不止一次擅作主張,你自己難道不是不止一次忘記了自己的立場?現在是徹底叛變了?」


    「該修正觀念的人是你。」莊爻提醒,「她現在還是和我們在一起的,你不要把她越推越遠了。你更不要太小瞧她的韌性。」


    聞野迴之以慣有的不屑。


    莊爻擦幹了手,沒有再就此多言,因為他知道很多事情聞野隻是表麵上不願意承認罷了。


    臨末了,他看了眼浴缸:「迴床上去吧。」


    「少聽點歌劇魅影。」他背過身,本打算要出去,又頓住,「聞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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