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過來!」


    「你先把剪刀放下。」傅令元眸底深光輕斂,「關於莊佩妤的過世,你想問什麽我都告訴你。我們慢慢說。」


    「有什麽好慢慢說的?」阮舒靠坐著大班桌撐住自己不穩的身形,眼圈控製不住微微泛紅,鼻子控製不住微微發酸,聲音亦控製不住微微哽咽,「兩億對你來講就那麽重要?是不是……是不是我如果一直不配合你的調查,有一天你也會徹底不耐煩了,也會想盡辦法把我往死裏b?」


    「不要胡亂揣測。」傅令元的眼底透出沉重的暗色,「我承認,我那個時候和莊佩妤的溝通方式可能用力過猛。沒能及時察覺她的異常,是我很大的過失。我說再多的對不起都彌補不了。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b她去死,更沒有想過要b你。她的死我真的我很遺憾——」


    「你當然遺憾,她死了之後,你如今找兩億的過程不是更艱難?」阮舒冽著嗓子,感覺喉嚨被什麽東西堵得苦澀,「你沒想要b我麽?那你現在又是在幹什麽?你b莊佩妤的時候當然沒有想要她去死,就像你現在也沒想要我死,可你在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在強迫?隻是時候沒到而已,你才慢慢和我磨,一旦情況緊迫起來,我就會是第二個莊佩妤!」


    「為達目的不折手段!你這個殺人犯!」


    阮舒滿麵都是濃濃的自嘲。


    因為她突然反應過來她真是很傻很天真。


    他們這些混道上的,本來就無惡不作。人命對他們而言根本如草芥,阻擋他們爭權奪利的絆腳石他們當然都會清除幹淨,她不是都已經親眼見過陸少驄殺人,怎麽還會對傅令元b死莊佩妤難以接受?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啊……都是一樣的……


    是因為傅令元不曾在她麵前做過這些事情,她就以為在她看不見的背地裏他也不做?


    所以這段時間她和他鬧了這麽久,悲哀的是潛意識裏她其實依舊將他當作親近的人,才會認為他的心狠手辣不該作用在她及其她的周邊……


    別說是b,就算直接殺,都是極其家常便飯的事情。


    他本就是個危險的男人……


    思緒飄散間,忽然發現傅令元趁她分神邁到她麵前,大手迅捷地朝她伸過來。心頭一個驚慌,阮舒什麽也沒多想,揮著剪刀直接刺向他。


    她的手腕被他的手扣住的一瞬間,剪刀的尖頭也沒入一截在他的小臂上。


    傅令元微折一下眉。


    指頭輕輕一抖,阮舒握緊剪刀,硬是強行再用力,往他的小臂又刺深兩分。


    看著殷紅的血自他的肉裏緩緩地流出,她目光輕閃,轉眸冷薄地對視上他的眼。


    傅令元的眸光在她的麵龐上流淌,十分複雜,沉默半晌,啟薄唇:「抱歉。」


    心底有潮潮熱熱往上翻湧,阮舒微揚起下巴,咬唇:「這話你應該去和莊佩妤說!」


    說罷,她鬆開剪刀,用力地推開他快速就走。


    傅令元想要挽留她,伸出的手在半空滯住。


    ……


    黃金榮早上在餐桌上沒有見到阮舒,得知原來她昨晚去新房見傅令元一夜未歸後,將陳青洲痛罵一頓,第一時間就想帶人過去將她找迴來,卻遭遇阻止。


    「榮叔,你忘記我和你說過的,她和令元之間的事,我們不要插手。」


    黃金榮聞言糾結再三,決定暫且先聽陳青洲的。可是一個上午都要過去了,仍舊未見阮舒的蹤影。在此期間,他催促過陳青洲無數次,要他給阮舒打電話或者遣人過去問問情況,陳青洲都擋了迴來。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霍然起身:「不行!我得親自過去一趟把丫頭接迴來!那個姓傅的肯定沒安啥好心!沒準丫頭現在就是想走走不了等著我們去救她!」


    陳青洲頗為無奈,正打算再勸住他。


    阮舒的身影在這時飄進來客廳。


    「丫頭!」黃金榮麵上一喜,連忙迎上前,「你咋才迴來?榮叔我都要去找你了!那個姓傅的混小子是不是又欺負你了?你說你咋三更半夜一個人就過去了?好歹帶個保鏢!」


    卻見阮舒徑直從他麵前掠過,儼然沒將他的話聽進去,難看著臉色心不在焉地走進她的房間,一聲不吭地關上門,任憑黃金榮如何叫喚都沒有迴應。


    「這又咋迴事兒?」


    上次已經有過同樣被她忽視的情況,這一迴明顯比上一次更加嚴重。


    黃金榮沒敢胡亂去敲阮舒的門煩她,隻能責怪陳青洲:「你瞧瞧你瞧瞧你自己瞧瞧!這就是你要我不要管?你還放任丫頭在那邊和姓傅的呆一塊兒?現在她這迴來都成啥樣兒?!」


    陳青洲凝眉。


    黃金榮拔腿就往外走:「他奶奶個熊!我一定要去找姓傅的問清楚!你這一迴兩迴的,是非要讓丫頭不好過是嗎!」


    陳青洲連忙示意榮一。


    阮舒在這個時候竟又從房間裏出來了,換了身衣服。


    「丫頭!」黃金榮當即又調頭迴來。


    阮舒沒做迴應,清冷著臉色對陳青洲道:「我去趟林宅。」


    陳青洲什麽都不多問,隻是道:「我讓手下人去給你備車。」


    「不用了。」阮舒淡聲,「我想自己打車。」


    「這不——」


    「好。」陳青洲迅速截斷黃金榮。


    黃金榮瞪陳青洲。


    陳青洲暫時不予理會,關切叮囑阮舒:「你一個人小心點。」


    阮舒連個「嗯」字的迴覆都沒有給,繼續自己的步子。


    目送她的背影,陳青洲給了榮一一個眼神。


    榮一會意,下去辦事。


    「我說你咋迴事兒?咋又放任她說一個人就一個人?萬一路上出事咋整?」黃金榮氣咻咻地揪起八字眉。


    「榮叔放心,我讓榮一安排人在後麵遠遠地悄悄跟著。」陳青洲告知。


    黃金榮這才止了話,不瞬還是心緒不平,又道:「你給姓傅的去個電話!問問他究竟對丫頭做了啥!丫頭咋就跟丟了魂似的!」


    陳青洲恰好也正有另外一件事要找他,走出去拿手機撥通了傅令元的號碼。


    ……


    傅令元剛結束與栗青的通話,不過兩秒,手機又震響。


    瞥見來電顯示是陳青洲,他心裏有數,劃過接聽鍵。


    「你和她又怎麽了?」


    「不關你的事。」


    早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陳青洲也不追問,說:「如果她和你見麵就是這樣的結果,下一次無論怎樣我都會強行製止。」


    「等你有這個能力再說。」傅令元口吻冰冷又自負。


    卻聽陳青洲冷不防轉了個話題:「最近幾天陸振華有筆挺大的交易。」


    眉心一凜,傅令元的語調維持不變:「是嗎?」


    「你不知道?」陳青洲笑了一下。


    當然,他更願意相信傅令元是裝的。


    這個消息其實他也並不確定。是安在靖灃工廠裏的那個暗樁傳迴來話說,那個副經理叮囑他們最近幾天謹慎點。而那個副經理肯定不是無緣無故這麽說,多半得了上麵的什麽話。


    不過一切暫時都是猜測,通知了埋在其他地方的暗樁多留意點特殊的動靜。


    所以他方才那樣問傅令元,是為了試探傅令元的反應。而傅令元的反應是意料中的油鹽不進,八風不動。


    他倒也沒抱什麽希望能從傅令元的嘴裏得到些內情。隻是他從傅令元特意將阮舒放到他這兒的這個舉動,猜測傅令元貌似要有動作,才和工廠的消息聯繫在一起,猜測是陸振華可能近期有活動。


    「嗬。」傅令元輕哧一聲,直截了當,「沒其他事的話掛了。」


    放下手機,視線正落在腳邊的科科。


    她沒帶走。


    也對,那種情緒狀態下,她怎麽還可能顧及其他事。


    嘲弄一勾唇,他抬起頭——餐桌上的兩碗麵尚原封不動地放著。


    結果……也沒能吃成……


    傅令元往後靠上沙發背,有些疲累地闔上雙目,嗅著空氣,試圖從中找出她留下來的味道。


    不多時,門鈴響。


    傅令元睜開眼,湛黑的瞳眸已恢復凜冽,起身去應門。


    「老大。」栗青站在門口。


    「進來吧。」傅令元側身。


    栗青猶豫著愣住——這個……這裏以前不是嚴禁踏足……?


    傅令元讀懂他的反應,淡聲:「辦事要緊。」


    栗青不敢耽誤,轉眸瞥見傅令元右手小臂上的傷,表情驟變:「老大,你的——」


    「先辦事。」傅令元關上門,麵色冷岑。


    栗青識相地閉嘴,跟在他身後走去書房。


    「這裏。」傅令元指了指大班桌上的電腦。


    掃過角落裏沾了血的剪刀和滴落在地板上的血跡,栗青急急挪開視線,把自己帶來的移動硬碟插入電腦,調出自己常用的軟體工具,先從痕跡開始破解阮舒的郵箱密碼,找到那封郵件,開始追蹤發件人的地址。


    傅令元在一旁,尋了煙盒和打火機,叼了根煙想點,右手卻沒什麽力氣摁開打火機。


    他這才留意了一下傷口。


    紮的血窟子挺深,有點小翻肉,也有點腫。


    ……


    「……小姐?小姐……?這位小姐?」計程車師傅不停地叫喚。


    阮舒猛地晃迴神,從車窗外收迴視線,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嗯?」


    「你要來的地方到了。」計程車師傅頗為無奈的樣子。


    阮舒愣了愣,發現確實已經抵達林宅所在的住宅區外麵,連忙道歉:「對不起。」


    付完車費下了車,慢慢踱步朝裏走,腦袋依舊像塞了棉花似的恍恍惚惚,行了不知多久,她突然自行頓住腳步,發現走過頭了,又返迴去。


    「阮小姐。」餘嬸就在林家門口站著,像是提前得知消息曉得她會來似的,特意恭候。


    不過此時的阮舒並未留意到此,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跨進客廳後下意識地抬頭往樓上的方向瞟,問:「她人呢?」


    「三小姐在二樓休息。」餘嬸迴答,「狀態還是和前兩天一樣,不吵不鬧。」


    「好。知道了。」阮舒略略點頭,旋即一滯,扭頭盯住餘嬸,鳳眸裏如凝上冰霜——差點忘記,眼前這個人也是傅令元的眼線。


    嗬……


    被她盯得久,餘嬸狐疑:「怎麽了阮小姐?」


    「我在林家的這段時間裏,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阮舒冷聲,話落便兀自行往佛堂,關上門。


    佛堂裏一切如舊。


    空氣有點悶。


    不過阮舒沒有走去開窗戶,站到先前擺放蒲團的位置,垂眸盯著地麵,旋即去櫃子裏取出蒲團,放到地上,最後一蹲身,她坐了下去,腦袋裏浮現出視頻內所呈現的內容。


    一幀幀的,如電影畫麵似的閃過。


    阮舒定定地坐著,目光漸漸渙散了焦聚,顯得有些呆怔。


    她之前就想不通,城中村的生活莊佩妤熬過去了,林家的破碎莊佩妤也熬過去了,這麽多年,莊佩妤背負著罪惡在佛主麵前苟延殘喘任由她如何冷嘲熱諷出言羞辱都好好的,為什麽突然說自殺就自殺。


    彼時她猜測其中一定非常重要的緣由,是比曾經的那些苦難還要令莊佩妤不堪忍受的緣由,也猜到莊佩妤自殺之前一定發生過了不得的事。


    卻原來是因為兩億。


    卻原來是因為死守多年的兩億的秘密,被人追上門來b問。


    前段時間,她滿心滿肺地沉浸在被傅令元欺騙的忿恨中,完全沒有心思去第一時間把莊佩妤自殺的原因和兩億聯繫在一起。


    傅令元啊……是傅令元啊……


    雖然關於傅令元和莊佩妤見麵的視頻隻有那一段,但很明顯,那並非首次。


    模模糊糊的,她記起她第一迴帶傅令元來這裏見莊佩妤,他送給莊佩妤一尊玉佛,但過了不久玉佛被莊佩妤退迴去了。


    莊佩妤還是讓她幫忙退迴去的,彼時她曾察覺到些許古怪,但因為沒有由頭,未曾去細究。


    所以,是那個時候開始的麽?


    貌似就是那一陣子起,莊佩妤迅速消瘦,憔悴得厲害。慶嫂給她匯報情況,也曾提及過莊佩妤的一些異常,為莊佩妤的身體狀況而擔憂。


    而她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同樣就是那一陣子起,她漸漸倚靠向傅令元,她漸漸讓自己不去管莊佩妤和林妙芙的死活。那迴她的手被林妙芙用刀劃傷,傅令元對她生氣,也要她別再放心思到她們母女倆身上。連搬離林宅,都是傅令元策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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