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長手裏的煙被凍掉了,他又點了根煙,再次放在土堆上,又給自己點了一根。


    煙很快就被抽完,煙頭掉在雪地裏,那一抹紅色焰火瞬間被熄滅。


    “走了,老夥計們,想我就來夢裏看看我。真是兩個狠心的東西,這麽些年了,就隻有我掛念你們的份兒,你們是臉都不露!”


    這一番話,聽著像是抱怨,但是字字句句都是牽掛和思念。


    宋輕雨心想,於風和於悅這重情的性子,會不會就是李師長給帶出來的?


    這老頭好像很口是心非的樣子。


    說完,李師長轉過身,把帽子和手套戴上,往山下走去。


    他雖然有點年紀了,但是腳步穩健得很。


    隻是那一步一步走出來腳印,在山上未掃淨的雪地裏,顯得更加孤寂冷清。


    幾人跟著一起下了山,等迴到籬笆院的時候,脫下厚重的衣服,坐在炕上暖和手腳,李師長就開始問了起來。


    “小風啊,你們辦席的場地都安排好了?這冰天雪地的,擺席不容易呢。”


    於風摘下了帽子,脫下大衣,點了點頭,應道:


    “啊,都和村長商量過安排好了。屯裏條件好,有開會的大堂,裏頭沒桌椅,但是麵積夠大,再加上削蘿卜的倉庫騰出了一半的地兒,正好夠擺席的。”


    於悅結婚那會兒,隻請了一些勉強叫得上名號的親戚和相熟的鄰裏,王紅武在這又誰都不認識,所以簡單擺了幾桌,沒有過於大操大辦,在籬笆院裏和外頭就夠地方了。


    但於風這迴要請,就得盛大地擺一迴,如今農村就是這樣,嫁女兒的宴席總是沒那麽隆重的,但是兒子娶媳婦兒,兜裏但凡有點錢,怎麽風光怎麽辦。


    而且於風還得請一些以前部隊裏的舊友,李師長為了給他撐場麵,也喊來些戰友,人數是少不了。


    李師長坐迴到炕上,喝了口老五遞過來的熱茶。


    “有地方就行,這酒席多安排幾桌,錢不用擔心,我給你出。灶台都搭上了?桌椅夠數不?做飯的人請好沒有?還有,你給人家小雨同誌的聘禮,都準備好了?”


    於風也沒坐下,站在李師長麵前迴的話。


    “嗯,縫紉機,收音機都買了,就放在京市的家屬院裏,省得搬來搬去。小悅買了新的自行車,籬笆院裏這自行車就給小雨了,到時候搬走,再加上我前些天去百貨大樓挑了個女式手表,三轉一響都都齊全了。”


    李師長一邊聽著,一邊點頭。


    於風繼續道:


    “彩禮我也沒想好給多少,反正我手裏有多少錢就全給她了,以後她掌家,這錢她想花就花,不想花就留在兜裏當私房錢。以後我的津貼都上交,什麽都給她!”


    李師長很是認可。


    “就該媳婦兒掌家!你這孩子一直都自己過,也沒把日子過出什麽好來!自從小雨同誌來了,你看看這籬笆院裏頭,就她一個人住也打掃得幹幹淨淨的,拾掇得有模有樣的,是個會過日子的,你確實要聽她的!”


    王紅武在一旁插嘴道:


    “就該聽媳婦兒的!有媳婦兒的日子就是不一樣!你看有了小悅,我這鞋墊兒裏都能有棉花了!暖和得很!”


    李師長白他一眼。


    “小悅跟了你,那可真是遭老罪了,人家媳婦兒做一家子的飯,小悅得做大鍋飯,你吃窩窩頭都成山吃!”


    王紅武那是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的,朗聲大笑。


    “那也有媳婦兒給我做熱乎的!”


    李師長被他的沒臉沒皮給逗笑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媳婦兒對你好!別顯擺了!”


    說著,他又看向於風。


    “這點你得學著點紅武,夫妻之間過日子,平時別老跟媳婦兒爭個長短。隻要她是真心實意跟你過的,平時你就哄著點兒,讓著點兒,媳婦兒說你錯了就是錯了,別張嘴就叭叭非要吵架,知道沒有?”


    宋輕雨這會兒也在屋裏呢,在一旁聽著,半句話都不敢說。


    這婚姻課堂還挺實在哈!


    還有,她是不是要迴避一下啊......


    但是這會兒走,好像又顯得沒禮貌,算了,一起聽著吧。


    李師長見於風這迴聽話的很,也不頂嘴了,就繼續道:


    “媳婦兒掌家不容易,總有那心裏累挺的時候,家長裏短的她也不能到處往外說,所以你這個做丈夫的,就讓她出出氣,多體諒著些,知道沒?你嘴上讓著點兒,媳婦兒的氣就順了!她的氣順了,那這家就和氣了。”


    於風站直,大聲道:


    “知道了,我都聽進去了!”


    李師長真是苦口婆心,在部隊的時候,他教於風戰術,教於風人情世故,也是這樣一句句,一點點掰開了,揉碎了給於風細細講的,真的是當自己親兒子一樣照顧著。


    說著,他又轉身,表情變得溫和多了,對著宋輕雨道:


    “小雨同誌,於風這人吧,沒別的毛病,就是有時候倔得很!以後你們一起過日子,要是他倔脾氣上來了,你也別生氣,他就一順毛驢兒,哄兩句就順坡下了!他沒有父母,一直以來就和妹妹相依為命,野慣了!要是他犯了什麽錯,你也多擔待,有事兒和他說不通了,就來找我,他好不容易成家,還麻煩你以後多心疼他,照顧他!”


    這好長一番話,說得宋輕雨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先是點頭應下。


    “我明白的!李師長,請放心!”


    過了好一會兒,才在心底偷偷感慨。


    人人都說,李師長把於風當兒子看,如今才知道,這話是真的沒說錯。


    這又出錢又出力的,除了爹娘,也沒別人了。


    李師長見宋輕雨也是個脾氣好的,沒嫌他這個老頭嘮叨,這才放心。


    “記下就好!哎喲我這老骨頭坐了兩天的車,累得很,得歇著了!你們也歇著去吧!”


    於悅剛從黃嬸子那兒接迴小瓜瓜,一進屋聽見這話,又見李師長確實有些疲憊了,就趕緊道:


    “那行,我們迴屋了。李叔先休息,等到了晚飯點兒了再叫你!”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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