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恢複的第二年,徐琰當上了市裏棉紡廠的廠長。


    這時,在家中等待他的方禾並不知情,他臨走時隻是跟她說他有事忙,讓她乖乖在家。


    隨著日日夜夜的時光流逝,大部分能迴城的知青也都迴城。


    不管是參加高考,還是其他方法,大隊裏的知青突然間少了大半。


    曾經看不慣方禾的人就陰陽她被徐琰拋棄了,沒人要,是個棄婦。


    方禾的心中惶惶,不知是聽多了閑言碎語還是其他,毅然決然的踏上尋找徐琰的路途。


    她知道他在市裏,可他沒留下一個電話,好不容易坐上火車,徐琰的消息才傳來。


    他說:“你幾點到,我去接你。”


    方禾不清楚,就找了火車上的工作人員跟他講,然而,到了站點,徐琰沒按約定的時間來接。


    她本就是第一次出遠門,眼裏的害怕和慌張難以遮掩,因此被人販子盯上。


    差一點。


    就差一點,她就此消失在火車站。


    要不是她平常努力學習,也聽徐琰說一些被拐賣的故事,讓她察覺不對後懂得防範,不然可能見不到徐琰。


    當她風塵仆仆的一路打聽徐琰的住處時,別人用非常訝異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個遍。


    “你是徐廠長的什麽人?”


    是啊,徐廠長,方禾這才知道,原來徐琰當上了廠長。


    她說:“我是徐琰的妻子。”


    路人哈哈大笑,覺得她異想天開,不過還是指引她找到了徐琰的住處。


    她抱著布包行李彷徨時,正好見徐琰從另外一邊走來,她正要揚起笑容奔去,卻見他幫一個女同誌拎著行李,兩人並肩進家屬院。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專注而灼熱,徐琰注意到了她,見到她的第一眼,他是眉間緊皺。


    他第一句話是:“你怎麽在這?”


    方禾嘴張了張,說不出話,視線落在那道亭亭玉立的女同誌身上。


    那人,赫然就是從滬市遠道而來的楊妍淑。


    後來,徐琰跟她說:“那是我的一個妹妹。”


    是啊,妹妹,青梅妹妹。


    ——迴憶戛然而止。


    楊妍淑第一次見徐琰露出那種表情,整張臉似是浸泡在冰雹裏,冷的可怕。


    別說她,陳濟也懵了。


    徐琰一腳踢開病房門,幾步進去拽住方禾的手腕就往外拖。


    那瞬間,什麽賠禮,什麽賠罪,什麽緩和關係,統統都是屁話!


    他徐琰的頭頂綠的發光,他還管那些做什麽!


    這也是楊妍淑和陳濟初次見徐琰不冷靜的模樣。


    他動作快而烈,周文安的臉色變了變,忙拔掉手背上的針孔追出去,楊妍淑和陳濟反應過來也拔腿追跟。


    “放開我,徐琰。”


    方禾被拉的跌撞,再一次重複,“放開我,徐琰。”


    最後,她揚聲:“我讓你放開!你聾了嗎?!”


    她甩手掙紮,卻掙脫不開,徐琰將她手腕一扭,反反立高!


    “放開?放開讓你去找那賤人?!”


    路人見狀,不禁停住腳步等待吃瓜。


    方禾望著他許久、許久。


    嘴角慢慢扯了抹冷笑和譏諷,“我就算找,你又怎樣?我們算什麽?夫妻?沒領證的夫妻算夫妻?”


    方禾這一刹那摒棄了所有的素養、道德和良知,實在是心裏的壓抑快將她逼瘋。


    她啟唇,嗓音好笑又玩味,“嚴格來說,我們應該算炮友,你沒資格管我。”


    炮友這個詞還是她從光幕上學習到。


    光聽名字就不是好詞,徐琰氣笑,“方禾,能耐本事的很,我tm不管什麽領證,你現在就在給我鋪綠草,真當我徐琰是死人!?”


    “你在我心裏就是死人。”


    徐琰刹那愣怔。


    方禾一把甩開,錯身要走,徐琰捏緊她的臂彎,咬牙:“方禾,你真要逼我!”


    “我,”方禾直視他的眼睛,“就是逼你又能怎樣?強女幹我?還是又關閉我?”


    徐琰的身軀微震,有些失聲,“你,都是從哪學的詞?”


    “重要嗎?”


    方禾再一次甩開他,卻甩不動,這時,一輛按著喇叭滴滴的客車從另一頭開過來。


    她語氣忽地幽幽,“徐琰,你不就是想我死嘛,死而已,成全你。”也成全她。


    倏地,她用盡全力一推,毅然的衝向馬路中央。


    ‘滴——!!’


    楊妍淑三人見到這幕,都呆住,她捂嘴忽地尖叫。


    “小禾!”


    ‘砰——’


    眾人也大駭,忙後退數步,撇開距離。


    楊妍淑和陳濟迴神,忙跑到徐琰的身前,陳濟擔憂的喊了聲:“琰哥?”


    徐琰一動不動,眼珠子落在馬路對麵,那裏是兩人相互擁抱的畫麵。


    做後一刹那,周文安用力跑過去抱走方禾,客車堪堪刹車,避免了災禍。


    “小禾?沒事吧?”聽著周文安滿是擔憂的語氣,方禾很緩慢,很緩慢的抬眼。


    許是他真誠的擔心讓她動容,她不禁呢喃,“周文安?”


    周文安愣了愣,這是她第一次叫她名字,原來一個普普通通的稱唿從她嘴裏吐出來這麽好聽。


    “我在,你怎麽樣,有沒有傷到哪?”


    方禾的眼神還有些恍惚,她愣愣轉頭,望著對麵的三人。


    這一刻,馬路好似一道天溝,隔絕了他們,他們三個是一方,她和周文安又是一方。


    多麽可笑,誰能又想到她和對麵的那人是夫妻呢?


    她的男人眼睜睜看著她被其他男人救下。


    方禾垂頭笑了,先是無聲的笑,後是低低的笑,最後是失淚的笑。


    明明已經決定放下了,可是方禾還是覺得此刻的心口好疼啊,像一隻絞肉機在裏麵不停的絞,非要把她的血絞盡才罷休。


    周文安的臉色凝重,低低的喚:“小禾?”


    方禾慢慢抬手擦臉,微微搖頭,“沒事,謝謝你周知青。”


    周知青?


    周文安的目光微黯。


    她勉強站起,周文安忙扶著她,方禾低低開口:“周知青,快迴去吧,我也要迴大隊了。”


    說著,她慢慢走到馬路對麵,徐琰沒什麽表情,就這麽深深的望著她。


    然而,她不曾看他一眼,低腰撿起他腳邊的布包,轉身,一步步的離去。


    徐琰忽感喉間發澀,想說些什麽,又吐不出聲,腳步卻自覺的跟在方禾的身後。


    楊妍淑的臉色微變,拉住他的胳膊,“阿琰?你去哪?”


    徐琰抽開手臂,幾步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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