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聽風雖有所感,但感觸並不深,直到此時她才終於確定,少夫人跟以往確實大不相同了。


    她笑著上前一步,問道:「少夫人是在這裏再坐一會,還是讓人備車去國公府?」


    阮芷曦起身:「去國公府,大哥說給我帶了好東西呢,我去瞧瞧。」


    聽風應諾,給她披上鬥篷,一行人下了樓,乘上馬車,向國公府駛去。


    宮中犒賞三軍的儀式到下午才散,這次立功的諸位將領更是留到了傍晚,在文劭帝的安排下吃了一頓接風宴。


    因為先帝與鎮國公走得近,文劭帝幼時便與國公府幾位年紀相仿的少爺走得也很近,宮宴散了之後還單獨留了阮振平一會,與他說話。


    阮振平是鎮國公的長子,比文劭帝年長幾歲,文劭帝小時候闖了禍不敢說,多半是阮振平幫他背的黑鍋,他心裏對阮振平也就比對別人多了幾分親近,私下裏一直稱他為大哥。


    以前也就罷了,可如今他已經登基為帝,再這樣稱唿就不合適了。


    阮振平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文劭帝眸光卻是一暗:「大哥也與我生分了嗎?」


    「這不是生不生分,是君臣之儀。便如父教子,子孝父,都是天地規矩,我等既生而為人,自當遵守才是。」


    文劭帝哦了一聲,淡淡道:「可我怎麽記得大哥還叫過國公爺‘老東西’呢?」


    阮振平嘴角一僵:「……那是年幼時不懂事,口出狂言胡言亂語。」


    「我記得這就是五六年前的事啊,大哥那時應當跟我現在差不多大,算不得年幼吧?」


    阮振平:「……」


    「而且國公爺當初也拿這話罵過我父皇,這難道就是君臣之儀?」


    阮振平越發不知說什麽好了。


    文劭帝擺擺手,無奈道:「好了,你若也要跟我講究這些的話,那我可就真沒什麽可以說話的人了。」


    說著就癱在了桌上,單手托著腮,向來緊繃著維持帝王儀態的身子鬆懈下來,扭了個九轉十八彎,哪還有半分剛才大宴群臣時的風姿。


    他在阮振平麵前挨個把自己看不順眼又奈何不了的大臣們罵了一遍,罵完又說到了自己的後宮之事,語氣中頗有幾分酸楚。


    「朕今年也二十有四了,膝下卻沒有一兒半女,朝中人議論紛紛,都說朕偏寵皇後,才致後宮至今沒有子嗣。」


    「可是嫡子尚未出生,我又怎敢讓庶子占了長子之名?」


    「前朝之亂便是始於立嫡立長,我朝泰安八年的大亂亦是因為嫡長之爭,甚至到我父皇登基,宣王餘孽還……」


    文劭帝說到這停了下來,麵色似有些尷尬,看了一眼阮振平,見他神色如常,便將此事帶過了,隻道:「我也是為了前朝和後宮的安定才堅持要先有個嫡子,那些大臣們卻天天催著我趕緊生一個,倒好像我是專門拿來配種的似的。」


    阮振平聽到最後一句差點沒忍住笑起來,好不容易才繃住了自己的臉色,安慰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孩子早晚都會有的,大可不必著急。」


    「這種事講究個緣分,眼下不過是緣分沒到而已,等緣分到了,孩子自然也就來了。」


    「您登基時臣雖不在京城,但也聽說過那雙虹祥瑞,說不定這就是個先兆,您迴頭能一次抱倆,兒女雙全呢!」


    雙虹之事已經過去近一年了,如今已沒什麽人提起。文劭帝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麽解讀那祥瑞之兆,聞言愣了愣,旋即大笑:「那朕就借大哥吉言了。」


    ☆☆☆


    阮振平在宮裏耽誤了些時候,從宮中出來時天色已經暗了。


    他見阮振堂還在宮外等著自己,忙走了過去。


    「怎麽不先迴國公府去?等在這裏多冷啊!」


    阮振堂前些日子一直被阮劭安關在府中不準出來,直到今日犒賞三軍,他好歹也算是三軍中的一員,才在龍驍軍入京前被放出城,加入到了隊伍當中。


    以他現在的身份還沒有資格參加宮宴,也就是說他很早就已經從宮裏出來了,卻一直等到現在。


    「不冷,左右我迴去也無事做,就在這裏等等大哥。」


    他笑道。


    阮振平年少時缺筋少弦,很多事都不過腦子,過了腦子也不見得能明白其中那些彎彎繞繞,但現在在官場上混久了,也算是半個人精了。


    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阮振堂估摸著是出家門時得了阮劭安和曹氏的吩咐,讓他跟大哥一起迴去,所以才等在這裏不敢先走。


    他輕歎一聲,到底是沒說什麽,隻攬了攬他的肩:「走吧。」


    兩人迴到國公府時天已徹底黑了,但國公府內燈火通明,從下人到主子,都在等著他們迴來。


    「大哥!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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