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小半個月過去,十二月初三,國公府長子阮振平終於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迴到了京城,接受文劭帝的封賞。


    這日天清氣朗,多日未曾冒頭的暖陽再次高懸於京城的天空,將冬日的寒意都驅散了些許。


    百姓們匯聚於街頭,興高采烈地圍觀這場新帝登基以來的首次盛事,在軍隊進入京城後發出了熱烈的歡唿聲。


    阮芷曦提前在一家酒樓定了包間,此刻正在二樓最好的位置看著隊伍漸漸走近。


    窗外四處都是喧鬧的人群,沿街酒樓的二三層幾乎都被人包了,時不時能看到幾支鮮花或是幾塊繡帕從窗口飄落。


    要不是怕砸著人,五城兵馬司特別交代過不許從樓上扔瓜果等重物,違者嚴懲,估計此時扔下去的就不止這些了。


    聽雨看著外麵的情形直笑,不無得意地道:「朝廷上一次在京城犒賞三軍還是先帝在的時候,當時領兵入城的是國公爺,這次是大公子!都是咱們國公府的人!」


    犒賞三軍並不稀奇,往年隻要邊關打了勝仗,朝廷也時常犒賞三軍,但多是派個身份貴重的禮官去邊關,很少會讓戍邊的武將直接帶兵迴來,在京城接受封賞。


    這種情況一般隻有兩種,要麽是朝廷想要收迴兵權,借機將武將調迴困在京城。要麽是鎮守邊關的武將立下大功,當朝天子龍心大悅,賜下無上榮寵。


    國公府重兵在握,且兵權遍布四方,文劭帝若是想收迴權利,勢必要徐徐圖之,不可能用這種易激起矛盾的方法將阮振平單獨困在京城,所以這次的封賞顯然是後者。


    聽風臉上也帶著笑意,但聽到聽雨的話還是嗔了她一眼:「慎言!」


    國公府這些年一直在風口浪尖上,行事越低調越好,有些事自己心裏知道高興高興就好了,不適合說出來。


    聽雨鼓了鼓腮幫子,退到一旁不再說話了,隻一雙眼睛一直盯著窗外,滿是歡喜。


    阮芷曦遠遠地就看到了在隊伍前方騎著高頭大馬的阮振平,當即站起來走到了窗邊。


    她在這裏待的時間越長,越能融入到阮氏原本的生活中去,看到阮振平時真把他當做自己的大哥,探出身子揮了揮手。


    阮振平也看見了她,抬起頭對她粲然一笑,招手示意。


    鎮國公阮劭東年輕時豐神俊朗,即便如今年紀大了,風采也依舊不減當年,就算擱現代也能算個美大叔。


    國公夫人林氏當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上了年紀之後雖然豐腴了些,五官卻仍舊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這樣的兩個人生出來的孩子自然不會難看,所以國公府上下幾位少爺都相貌出眾,隨便拎出來一個擱在人堆裏都很惹眼。


    阮振平從軍多年,一步步從底層軍士做起成為現在鎮守一方的名將,身上自有一股氣度,這一笑一揮手,立刻引起一陣尖叫,阮芷曦甚至聽到隔壁有人爭論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她笑著又迴過身去,讓聽雨拿了個蘋果下樓,等阮振平走近後隔著五城兵馬司的圍擋扔了過去。


    「少夫人恭祝龍驍軍凱旋,恭祝大少爺平安歸來。」


    阮振平一把將那蘋果穩穩接在了手裏,明白了她的意思,將那寓意平安的蘋果收進懷裏,抬頭對阮芷曦道:「丫頭,迴家等我,大哥給你帶了好東西!」


    阮芷曦笑著應「好」,可惜阮振平已經聽不見了,因為滿大街都開始跟著喊「恭祝龍驍軍凱旋」,將其他聲音盡數淹沒。


    隊伍不能因為阮芷曦而停止前進,阮振平一邊說話一邊繼續向前走去,不多時便消失在了街道盡頭的拐角處。


    聽風笑看著這一幕,心中莫名升起幾分欣慰之感。


    阮氏從小被養在鎮國公府,卻因身份尷尬而顧慮良多,明明心裏對國公府眾人都很親近,卻又始終不敢太親昵了,更不敢放肆任性,生怕自己隨時會被送迴阮家似的。


    起初年幼不懂事時原本還好,隨著年紀漸長,周圍的人總是對著她指指點點明嘲暗諷,阮家那對糟心的父母也總是耳提麵命的提醒她她不是國公府親生的,這種憂慮就與日俱增,根深蒂固地種在了心裏,難以拔除。


    她不想讀書寫字時偶爾會偷懶,闖了禍時也會偶爾撒嬌,但都是小心翼翼的覷著國公府眾人的臉色,不敢真的放縱自己。


    多年來她的情緒一直隱忍內斂,甚少有外露的時候,像這般探著身子與阮振平打招唿,讓聽雨去給他送蘋果,以往的她是不會做的。


    她隻會默默地看著,見到阮振平進京,確定他真的平平安安全須全尾的迴來了之後便去國公府,跟國公夫人他們一起等著阮振平從宮裏迴來,然後給他接風洗塵。


    又或者根本不會來這裏,而是直接去國公府等著。


    聽風先前因為生產離開了顧家一段時間,迴來時曾聽聽雨他們說過,阮家欺人太甚,少夫人跟他們徹底撕破臉了,不再受他們的轄製,性子也開朗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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