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館門口開始,就有人跟著林孝玨的馬車走。


    外麵日光何其毒也,本應該享受片刻寧靜的人們全都被永安公主的官司給驚動了。


    林孝玨讓人車夫挑著樹蔭下在,避免跟隨的人們更多的被太陽直射。


    直到大理寺門口,街道已經被圍的水泄不通。


    衙役在林孝玨到來之前就已迴到後院。


    陸宏聽說人來了,命令屬下升堂。


    再一次聽殺威棍篤篤篤擊打地麵。


    林孝玨緩步走上堂來。


    緊隨其後的,齊何氏領著孩子也走上來,低著頭站在林孝玨的右手不遠處。


    陸哄先是抬頭看向堂外,裏三層外三層的都是人。


    心想這次比以往每次都多,想來有不少是仇家找來的人,若是判不清楚,定然會落人話柄。


    收迴心思喊著衙役:“給公主賜座。”


    林孝玨每次沒有客氣。


    衙役搬過來椅子,她便坐下去。


    隨後陸宏一拍驚堂木,交到:“齊何氏。”


    齊何氏倉惶一跪:“大人,民婦在。”


    何家小子之前陪母親跪在大理寺門口,小小膝蓋疼的收不了,猶豫再三,見堂上威武的男人沒有注視他,他就耍個奸,低頭站在母親肩膀後。


    路宏這時又問齊何氏:“你要狀告公主什麽?”


    “公主將家夫的眼睛弄瞎還給了大世家的瞎子公子,公主常說人是平等的,既然平等,為什麽那家夫的眼睛還給別人,難道家夫不是人?那世家公子就高貴許多。”


    林孝玨早就聽衙役說了是齊俊傑的事。


    她還沒見過這位齊何氏,目光偏過去。


    齊何氏如鋒芒在背,抬頭看向坐在左上方的女子,貌美如春花,不是她這種粗鄙婦人能比擬的,那看人時目光透漏出的精明感,像是鋒利的白刃,要把人看穿,還有種讓人自慚形愧的傲然之氣,好像看她一眼,說一句話都是在犯罪。


    齊何氏差點叫出來,忙低下頭。


    陸宏這時道:“此事由本官一手操辦,所以齊何氏你應該知道,你收了公主兩千兩銀子,還主動找到本官,要本官一定要買你丈夫的眼睛。還聽說你在外麵說你丈夫隻是懶惰所以入獄,天下有這種罪狀嗎?你丈夫先是小偷小摸,後殺人越貨,強奸良家小姐,死不足惜,若不是被事情耽擱了,他的案子夠判斬立決的,眼下入秋,秋後就要問斬,你自己都覺得他的命比兩千兩銀子輕賤許多,怎拿了錢反而倒打一耙。”


    “原來是這麽迴事?”


    “陸大人是絕對不會撒謊的。”


    “正是,還有咱們這麽多人在。”


    “公主難道就會撒謊?”門口有人議論,也有人替林孝玨鳴不平:“一個死刑犯,眼睛還賣了兩千兩銀子,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公主也不是沒給錢。”


    “就是,就是,看著可憐,不知道矯情什麽。”


    路宏一拍驚堂木,不用他發話,門口很快蘇靜下來。


    陸宏看著齊何氏;“你都聽見了吧?你已經拿了錢,若是你還再辯,咱們當時可是離了字據,你也不必說什麽你不識字,是本宮逼你這種話,當時有第三人證在場,就是你找的人,想來那位老者不會跟你一樣,還誣賴好人。”


    話都說的這麽清楚了。


    難道大家還聽不清是怎麽迴事嗎?


    紛紛指責著齊何氏。


    “是不是貪得無厭,又想訛錢?”


    “兩千兩夠她花三輩子了,還不知足……”


    議論聲漸氣,都是挖苦的話,齊何氏就算臉皮在後,聽了也十分慚愧的躲著眾人審視的目光。


    陸宏見她這樣子,心想明明就是很容易就說清的事,那她胡攪蠻纏為了什麽?難道不是公主的名號。


    這時哪齊何氏道;“大人,如此說兩千兩銀子民婦不要了,民婦隻要迴相公的眼睛。”


    何俊傑已經死了,而且南公子的眼睛已然複明,如何能再換迴來。


    陸宏道:“你這是強人所難,賣出去的東西豈能說收迴就收迴?”


    林孝玨看向齊何氏:“你真的不要銀子了要眼睛?”


    齊何氏目光猶豫,最後給林孝玨磕了個頭:“求公主成親,您就讓家夫留一個全屍吧,不然我怕他來世是個瞎子。”


    這時人們信輪迴。


    所以齊何氏一出口,門口就安靜下來,人們開始盤算,若是他們,願不願意為了這兩千兩銀子不要眼睛呢。


    林孝玨抬頭看著陸宏:“大人,本宮有一請求,為了滿足齊何氏的一片癡情,本宮願意把眼睛還給她。”


    不光路宏,知道事情經過的人都驚呆了,那麽南公子豈不是又要嚇了?


    齊何氏視財如命,聽說對方要哪迴銀子,又變得猶豫起來,兩千兩銀子啊,夠活三輩子了。


    沉吟良久才問道:“公主真的願意還迴來。”


    林孝玨道;“隻要你能把拉出的屎再坐迴去,本宮就把眼睛還給你。”


    拉出去的屎如何能坐迴去?


    這麽粗魯的公主讓人眾人無語又想發笑,外麵的氣氛怪怪的。


    齊何氏臉色蒼白道:“公主何必侮辱民婦一個弱小女子。”


    林孝玨哈哈笑道:“你還弱小女子?本宮給了你兩千兩銀子,你不穿不喝,把自己弄得落魄如遊魂,不就是為了博取大家的同情嗎?本宮從來沒有聽過弱小女子敢跟公主為難。所以你那裏弱小?你明明是裝作弱小要吞鯨啊。”


    齊何氏期期艾艾道;“公主,公主伶牙俐齒,民婦不及。”


    林孝玨側身看著她:“本宮說一句,你就迴一句?還說不及?誰信?”


    門口的質疑聲此起披伏。


    齊何氏十分慌張,硬著頭皮道:“那公主也不該讓民婦坐屎,這是對民婦侮辱。”


    “你知道屎坐不迴去,是侮辱你,人家已經好了的眼睛你說要迴去,這不是侮辱本宮嗎?就因為你身份低微,所以就可以胡亂攀咬,就可以造謠生事,就可以沒臉沒皮無理取鬧?你不覺得你做人很讓人不齒嗎。”


    齊何氏求救似得看向陸宏:“大人,民婦才是苦主。”


    路宏道:“可是你沒有苦,你的所作所為,本官替你臉紅。”


    連主審大人都鄙視的人,這案子是不可能贏了。


    齊何氏來的時候就被告之目的不是為了贏。


    但是為了什麽她說不清。


    迴頭目光閃爍的看著人群裏,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陸宏一拍驚堂木:“齊何氏。”


    齊何氏迴過神來,叩下頭:“民婦在。”


    陸宏道:“你的案子本官才是當事人,所以一清二楚,你利欲熏心賣了自己丈夫的眼睛,如今你丈夫去世,你又要倒打一耙,本官不能因為你是弱女子就不分青紅皂白,所以判你與公主賠禮,為公主正名,若是不肯,本宮就隻能對你永刑了。”


    齊何氏目光驚急交迸,張著嘴要說什麽。


    最後還是迴頭看向人群。


    陸宏和林孝玨都看著她,後對視一眼,四目交接,都有著不好的預感。


    “齊何氏?你到底還有何話好說?”


    “我……”


    齊何氏左顧右盼。


    路宏已有些不耐煩,更要問最後一次。


    門口人群陡然間散開一個口子,像是錦緞被人從中間撕裂一樣。


    一個身形很瘦,身高中等的男子赫然出現在那條口子上。


    “公主花錢買人眼睛,好像說不出對錯,因為花錢了嗎,但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公主今天為了朋友的眼睛可以買別人的眼睛,明天就可以為了朋友買另外人的心,人沒心了還能有命?所以公主一天懷有神技,我們就都可能成為她的旗子,成為他給朋友治病的活藥材。


    他說完的時候剛好走到門檻處,挺身一立,一股正氣從他腳底油然上升。


    又因為他瘦,談吐文雅,廣袖薄衫,風一吹自有一種別樣風骨,是讀書人可以傲風雪的堅韌氣質。


    林孝玨站起,嗬嗬一笑:”少施名醫,你終於出現了,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這人正是吸毒成癮的少施名醫,林孝玨也就一月沒見他,他已經瘦得跟骷髏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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