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兒,我將你困在這裏,是為了保護你!”葉尋陽道。

    涼風從波光粼粼的水麵拂過來,湖心小築裏簾幔飄飄,簾底掛著的香囊,透出濃鬱的馨香之氣。

    “保護我?”憶兒反問,“我不需要你的保護!葉尋陽,我不是蘇小雨,我也不會成為第二個蘇小雨!”

    在憶兒眼裏,小雨是有些近乎“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愛上了一個囚禁她的人,放棄了自己一切的原則和立場,甘心做李鶴身邊的一個影子!——小雨後來竟成了李鶴的妾室,憶兒心裏不是不鄙夷的!

    不過,謝天謝地,她失憶了,雲飛揚拯救了她!隻是不知道,她恢複記憶之後,會做出愚蠢還是聰明的選擇。

    “李鶴現在已經盯上你了,他若知道你進京了,一定會第一先檢驗你的忘心丹有沒有解。這一次,蘇小雨可保不了你了!”葉尋陽嚴厲道。

    “哦?是嗎?你不是在威名宮任職嗎?你不是已經取得李鶴和莫雨霏信任了嗎?怎麽你也保不了我嗎?”憶兒諷刺道。

    葉尋陽啞口無言。

    “葉尋陽,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你跟雲飛揚同樣憎恨著李鶴,你卻不與他為伍,反而設計害他!你身處威名宮,有的是機會趁李鶴病情發作而偷襲他,你卻沒有這麽做!你現在手握威名宮重權,又繼續打壓皇宮,葉尋陽,你要的不僅是李鶴的死,你要的是整個天下!”

    “難道不可以嗎?”葉尋陽轉身,激動道,“你看看這個天下,君王孱弱、百姓愚昧,區區一個李鶴,雲飛揚鬥了他十年屹立未倒!雲飛揚縱使足智多謀,怎奈何牽絆過多!‘天子寧有種耶?兵強馬壯者為之爾’,憶兒,我實話跟你說了吧,不僅中原,連夷胡我也不會放過!”

    “所以你有那麽多機會,卻沒有殺李鶴!因為你要留著他製服夷胡!”

    “你錯了,我並沒有什麽機會殺他。李鶴身邊有一隊隱秘的衛士,十紫衣;他們叫我不能近身;而且,李鶴近來病情的發展……也許根本不用我動手,他就會自取滅亡。”葉尋陽的話,耐人尋味,“不過他現在還不能死,他一死,夷胡必蠢蠢欲動,囊外必先安內,現在還不是對付夷胡的時候!”

    “李鶴馴狼的本領,並不是他自己的,”葉尋陽道,“而是因為他胸前佩戴的那枚玉。那玉稱為莽蒼玉,裏麵封存著天蠶狼毒的解藥。隻要得到那塊完好的莽蒼玉,我也可以馴狼,命夷胡稱臣,不在話下!憶兒,到那時,四海歸一,天

    下安定,豈不快哉!憶兒,”葉尋陽漸漸喜形於色,“到那時,我封你為皇後,你我共承寰宇,同享榮華,可好?”

    湖麵的波浪聲細細碎碎,吹進了飄動的簾幔裏。湖麵上閃爍著金銀的光,在玉般的湖水上流淌。

    “憶兒,我是皇帝不好嗎?我是皇帝,今後你就是皇後了。”多年前,劉立恆在一個黑夜裏這樣對她說。

    “葉尋陽,‘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我永遠都不會去當一個皇後的!”憶兒道。

    雨霏在黑暗中削著一根竹簽。此時李鶴正在蘇園,看望熟睡中的小雨。——白天,小雨不會給他好臉色。

    小雨又迴來了,她的噩夢又迴來了!

    小雨牢牢拴住了李鶴的心,隻要有小雨在,她永遠都無法得到李鶴!

    在石牢裏的那天,她用盡了酷刑折磨蘇小雨,不僅是為了泄憤,而且為了,下煞。

    威名宮隸屬下,有一些巫醫,用靡靡之音,蠱惑人心,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人血煞,巫醫手持人血,在對方意誌最薄弱的時候,對她靡靡耳語,那人就會聽從巫醫當時的一切話!而解煞的唯一方法,就是殺了獻血的那人,也就是雨霏。

    與此煞類似的還有另一種煞,更為惡毒,亡徒煞。——此煞無解。

    “小雨已經落入你手,怎麽不幹脆殺了她?你那麽恨小雨,當時一定下的亡徒煞?”葉尋陽拾起雨霏剛削好的竹簽,含笑問道。今次,他要做雨霏的幫手,為掩李鶴眼目。

    沒錯,雨霏要再次下煞。李鶴對小雨的愛,全天下都有目共睹,雖然小雨不會再記起李鶴,但她不能不防著李鶴的柔情,再次軟化了她。雖然那時巫醫對小雨耳語:“你永遠都不會記起李鶴,永遠都不會再愛他。”可是,誰能,噢,誰能抗拒李鶴的柔情呢?——雨霏已幾近瘋狂!

    如果李鶴的瘋,有一部分是因為病情;那麽雨霏的瘋,單單純純是因為她可悲的愛。

    “你管不著!”雨霏冷冷迴答。

    “那你要我幫什麽?這一次,還想要折磨她一天一夜,使她意誌崩潰,恐怕是不能了!”

    “哼!”雨霏冷笑,“就算折磨她一天一夜,也沒有磨滅她的信念!”

    那時在石牢,無論多麽殘酷的用刑,她都堅定著信念,堅定相信李鶴必定來救她,她們要下的煞,一直無法完成!——是最後!雲飛揚的到來,雲飛揚的到來,終

    於叫小雨絕望。

    ——不是李鶴,李鶴沒有來,也不會再來。

    這才叫那煞最終完成。小雨醒來,忘記了一切!

    多麽堅強的、不可磨滅的愛啊!雨霏咬牙。

    並且,被下煞之人,會對其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產生全然的歸屬與信任感。在雨霏眼裏,小雨為雲飛揚綰發,恐怕不是因為愛!

    如果李鶴知道了這一切,知道小雨失蹤是因為她,小雨失憶是因為她,小雨愛上雲飛揚是因為她;知道她曾折磨他的心上人到瀕臨絕望,他會怎樣對她呢?

    ——可是在一切的可疑跡象都直指她的時候,李鶴卻完完全全的信任她,對她沒有絲毫懷疑!

    雨霏不禁淚目。倘若她的計劃可行,她與李鶴從此浪跡天涯;倘若敗露,不過死於李鶴之手!她的孩子啊,連雲門的師兄弟!她沒有一天不在罪疚中活著!

    葉尋陽看著雨霏漸漸滿含淚水的雙眼,不禁覺得好笑。道:“那你究竟是要我來幫什麽忙?”

    “我明日夜間就去蘇園續煞,你隻要拖住李鶴,叫他不要來,就可以了!”

    “俗語雲‘請鬼容易送鬼難’,你學這種邪術,不怕招至禍災?”

    雨霏不言。半晌,道:“你不過是要威名宮政權,我都可以暗中幫你;其餘我的事情,你就不必多問!”

    “你不是愛李鶴嗎?為什麽要幫我?”葉尋陽問。

    “……李鶴沒有了小雨,沒有了威名宮,也沒有勢力繼續尋找蕭然,他就隻有我了!”雨霏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望向濃濃的、無盡的黑夜……

    雨霏隻是去續煞,不是下煞,這樣,便隻要小雨熟睡就可以了。

    天氣提早進入了炎夏,空氣沉悶粘滯。她還記得幾年前的那個夏夜,小雨在秋葉池畔發現了她,她用她那無辜的大眼睛,充滿憂懼與同情地看著她。小雨自己似乎忘了,難道不是她叫李鶴不再沾她?難道不是她蠻橫驕縱的扔出荒園裏所有她的東西,從此霸占荒園?她為什麽反而像受驚的小鹿一樣看著她莫雨霏?

    這招真的好使!李鶴竟然過來了,還以為是她在欺負她!

    雨霏對小雨,恨之入骨!但她卻不殺她。她不殺小雨,是有原因的。雨霏來到蘇園,夜蟲在草木葉間隱隱的叫喚,那月桂樹亭亭如蓋,樹影間光華流轉,在黑暗中靜靜覆庇著整個蘇園。

    真乃人間福地,水月洞天嗬!

    這是威名宮第一好的去處;小雨一來,李鶴就賜給了她!推門進屋。——小雨的臥房,夜間從不上門閂。因為李鶴常常會深夜悄悄過來找她;有時因為忙公務到深夜,有時隻是因為突然好想她。小雨失憶第二次住進蘇園,李鶴就幹脆叫人拆了門閂,叫她無閂可閂。

    熟睡中的蘇小雨,真是隻迷人的小白兔,怪不得叫李鶴愛不忍釋!

    雨霏用竹簽割破自己的指尖,滴出一滴鮮血來。她開始了。

    房間突然升起了風,旋轉在帳幔間,小雨睜開眼睛,雙目失神,瞳孔悠悠閃著紫光,緩緩坐起。

    “蘇小雨——蘇婕,你聽我言:你永遠都……”

    話音未落,蘇園的門突然被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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