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晴一直等到在場諸人全部出言保證他們會“謹遵皇上遺命”後,站在跪了一地的人群之中的冷晴這才收起她手中高舉著的那塊以純金鑄造的六邊形龍牌,語氣淡淡地道:“皇後娘娘、皇貴妃娘娘,還有諸位大人請起。”


    而等到跪了一地的人紛紛站起身了,冷晴當即就十分明智地表示:她雖得梁儒明看重,但她終究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女官,此番留下隻是為了處理梁儒明交代的這兩件事。既然她現在已經做完了她該做的事,她也該功成身退了。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就是交給貴為六宮之主的固林妤和在朝中威望頗高的成遠、固林勇等人去處理了……


    在場諸人雖不待見冷晴,可礙於冷晴手中又是掌有“玄光”寶劍,又是握有梁儒明的龍牌……即便再不待見冷晴,在場諸人卻是誰也不敢在明麵兒上對冷晴表現得太過不敬……


    尤其是何道偉和張瑜溫幾人,此時更是不敢再吭聲了……若是將這冷昭儀得罪得狠了,冷昭儀怒起來,拿“玄光”來砍他們可怎麽是好?他們是躲?還是不躲??


    雖然在場諸人眼下都不敢再對冷晴不敬,可若是留下冷晴在這憶舒殿裏……


    說實話,若是冷晴安安靜靜地呆著,那到也罷了。可若是冷晴再次對他們指手畫腳……在場諸人自然難免心中膈應……區區一介入宮幾月的妃嬪(女官?)竟敢在他們這些朝中重臣麵前指手畫腳,誰心裏能舒坦?!!


    是以,聽聞冷晴要告辭,在場諸人自然是順勢應下,誰也沒有想要挽留冷晴的意思,簡直是迫不及待地將冷晴送離了憶舒殿……


    寒冬的森冷夜色下,裹在那條墨色鑲同色毛邊的披風裏的冷晴一腳踏出憶舒殿的殿門,她的身後仍是被地龍烘得暖唿唿的氣流,迎麵卻刮來一股冷冽的夜風,吹散了冷晴身上的暖意的同時,更讓冷晴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有人說,當人成長的時候,也會漸漸地發生改變。可冷晴自小就畏寒如虎這個毛病並未隨著冷晴的成長而有所改變,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趨勢,就像是刻進了骨子裏一般。


    若是以往身處如此冷冽的環境,冷晴定然是要往溫暖的地方擠的。可此時此刻,身處殿外唿嘯而過的冷風之中,除了初初踏出憶舒殿外殿的殿門,被迎麵而來的冷風刮得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外,冷晴卻並不覺得冷。


    也許是因為心頭壓著的大石減少了一塊、肩頭壓著的重擔卸下了一個,冷晴此時隻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而當冷晴完全沉浸在身心愉悅的狀態中時,身邊那些唿嘯而過的冷冽夜風似乎也都不是事兒了……


    冷晴就這麽身心愉悅、不畏嚴寒地離開了憶舒殿。


    隻是讓冷晴想不到的是,她前腳才離開憶舒殿,梁笙昊後腳就追了出來……


    在被梁笙昊攔住的時候,冷晴看著渾身氣場冷冽如一座冰山般杵在她麵前的梁笙昊,簡直懷疑梁笙昊在這個節骨眼上追著她離開——是故意想要將她推上風口浪尖吧!!


    彼時冷晴離開憶舒殿尚不足百米,仍在憶舒殿的範圍內就被梁笙昊攔住去路,旋即又被拉進了憶舒殿附近一處偏僻的角落裏,整個人都被角落深處的黑暗所籠罩……


    而此刻,前路被封,後無退路,進退不得的冷晴神色淡然地看著站在她麵前的,因逆著附近所有的燈火而顯得麵容有些模糊的梁笙昊,聽見梁笙昊如是冷聲問她:“冷馨!!你究竟在玩什麽把戲!!”


    被梁笙昊擋住了去路又無退路的冷晴一臉無辜地表示:“我不知道昊親王在說什麽。”


    見冷晴裝無辜,梁笙昊到也不跟冷晴廢話,冷著一張臉,眉頭緊蹙,直奔主題地問道:“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篡改了父皇的遺言!!”


    進退兩難的冷晴繼續一臉無辜地表示:“昊親王何出此言?”


    麵對冷晴如此無辜的反問,因逆著附近所有的燈火而顯得麵容有些模糊的梁笙昊如是冷笑:“父皇有多不喜老七,滿朝文武隻要不是個瞎的都看得出來。父皇就是將皇位傳給最能折騰的老十二,都不可能將皇位傳給老七!!!”


    被堵在角落裏,整個人都被角落深處的黑暗所籠罩,進退兩難的冷晴繼續一臉無辜地表示:“昊親王多慮了,這的確是皇上的安排……”


    梁笙昊這次估計是真的怒到了極致,身為堂堂親王,竟張口就罵了一句:“放屁!!”


    許是話一出口,梁笙昊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妥,於是梁笙昊停住了話音,深唿吸了幾次,一副想要努力壓下怒火的模樣……


    因梁笙昊逆著附近所有的燈火,冷晴雖看不清梁笙昊此時的麵部表情,但單憑梁笙昊那一句充斥著火藥氣息的咒罵,冷晴就完全能想象出梁笙昊此時的表情有多難看……


    身為一位身份尊貴的王爺,竟然能對著一個女人罵出“放屁”這等粗暴又粗鄙不堪的髒話,足可見梁笙昊真的已經被氣到極致了……


    冷晴可不是個喜歡給自己找不痛快的人,所以冷晴十分明智地沒有去接梁笙昊的話,隻管安安靜靜地站著,不言不語。


    須臾過去,隻聞成功地壓下了滿腔怒火的梁笙昊如是低聲咬牙道:“本王在父皇身邊這麽多年,父皇是什麽脾氣,本王能不知道嗎?父皇豈止是不喜老七,簡直是厭惡老七!!父皇既然能挑你給他辦事,不可能不告訴你這一點……”


    “是。我是知道皇上厭惡瀟親王。”不等梁笙昊將話說完,整個人都被角落深處的黑暗所籠罩冷晴就如此語氣冷淡地截斷了梁笙昊的話。


    在梁笙昊尚未反應過來時,冷晴又冷冷地反問一句:“可那又如何?”


    “如何?”如此似喃喃自語般地低聲重複了一遍,但見梁笙昊目光如炬地盯著黑暗中的冷晴,冷冷地逼問:“果然是你動了手腳,篡改了父皇的遺言對不對!!”


    聞梁笙昊此言,整個人都被角落深處的黑暗所籠罩的冷晴卻像是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甚是不屑地輕笑了一聲:“動手腳?”


    話音隻是短暫地一頓,便又聞冷晴如是似笑非笑道:“莫非昊親王認為,我當時若不如此說,難道瀟親王就登不上那個位子了?昊親王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這番話雖然是以問句結尾,但冷晴根本就沒打算聽梁笙昊的迴答——


    隻聽得話才問出口,冷晴就又不慌不忙地往下說道:“昊親王,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嗎?的確,皇貴妃很有本事,昊親王您也有外家支持,可是昊親王覺得……若真鬥起來,是皇貴妃鬥得過皇後,還是昊親王的外家鬥得過瀟親王的外家?”


    麵對冷晴這接二連三的發問,饒是梁笙昊,也忍不住蹙眉沉吟了……


    而這廂,在梁笙昊蹙眉沉吟的時候,冷晴卻又接著往下說道:“想必昊親王自己也知道,您的外公雖貴為從二品大臣,在朝中也不乏跟隨、擁護之人。可言官之首的位置看起來似乎很風光、一唿百應,卻也不過是言官,是文官裏的文官。


    而瀟親王的外公雖早已辭世,可瀟親王的兩位舅舅,一位,是當朝戶部尚書,掌國家財政;一位,是位列三公的太傅,掌管禮法的製定和頒行,為國王的輔佐大臣與皇帝老師,雖是輔弼官,但在國王年幼或缺位時他們可以代為管理國家。”


    話至此,冷晴忽然頓了頓話音。待冷晴再開口時,冷晴那不慌不忙的聲音裏帶上了些許低沉:“尤其是……瀟親王這位身為太傅的舅舅,還兼任著太尉一職……太尉一職如今雖是虛職,多作為加官、贈官,手下也沒有任何兵力,卻也不能否認太尉一職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在緊急時刻,同樣擁有調度兵力之權。”


    在冷晴這番話說完以後,那廂,因逆著附近所有的燈火而顯得麵容有些模糊的梁笙昊繼續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就語氣不明地問道:“你入宮時間不長,這些前朝之事……你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自然是皇上告訴我的。”麵對梁笙昊的突然發問,沒有絲毫的猶豫,冷晴十分幹脆地給出了她的迴答。


    話音一轉,又聽得整個人都被角落深處的黑暗所籠罩冷晴如此一字一句地說道:“即便撇開昊親王和瀟親王二人的外家勢力不提,單論大梁祖訓裏就寫明了——立嫡不立長。這一條祖訓,是大梁自建國以來,從太祖輩就傳下來的鐵律。


    這大梁曾有兩位嫡皇子:儒德太子和瀟親王。而如今儒德太子薨逝,兩位嫡皇子去其一,便隻剩下了瀟親王……說句不好聽的,昊親王您就算在朝中威望再高、再得人心,也終究不過是個庶子……昊親王覺得,若您和瀟親王爭,您能有幾成勝算?”


    “你……”隻是稍一猶疑,梁笙昊就果斷道:“是故意的!!!”


    “是。”一個簡單又肯定的字眼,麵對梁笙昊語氣果斷的話語,站在黑暗中的冷晴毫不畏懼地點頭承認了。並且,冷晴還十分坦誠且不怕死地低聲補充道:“其實從一開始,皇上就沒有交代任何身後事。”


    沒錯!梁儒明在彌留之際,什麽也沒有交代,所謂的讓丞相傾盡全力、不惜一切代價尋迴儒德太子遺失的那一雙血脈,並讓梁笙瀟暫代這大梁的皇位……


    這一切……這份“帝王遺命”,不過是冷晴編造的罷了。


    在彌留之際,梁儒明也許有過想要留幾句遺言的想法,也許沒有……如今這一切都已隨著梁儒明的離世而成了一個謎……


    但在梁儒明的彌留之際,坐在梁儒明身邊的冷晴確確實實隻聽見,躺在那張寬大又奢華的龍床上的梁儒明聲聲重複著又飽含思念深情地念著同一個名字——晨光……晨光……


    彼時,梁儒明的聲音從一開始的微弱可聞,漸漸變成聲息全無,隻餘一雙蒼白泛青、毫無血色的唇瓣在無意識地微弱闔動……


    最終,當梁儒明連唇瓣都不再闔動了,整個人安靜得沒有半點氣息的時候,雖然不願意相信,可冷晴卻不得不麵對現實——


    在經受了那一連串的打擊而病倒後,梁儒明那本就垂垂老矣、每況愈下的身體徹底垮塌了……而在今夜,在這個異世大陸的紀元即將迎來新的一年的前一個夜晚,梁儒明的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


    而那時候,皇後固林妤一派和皇貴妃肖婷一派的宮妃們隻顧著針鋒相對、唇槍舌劍,完全無視了躺在龍床上的梁儒明,竟導致連梁儒明什麽時候斷的氣……都不知道……


    如此一來,梁儒明是否有留下遺囑,遺囑內容如何,自然也就無人知道了……


    當然了,這原本隻是冷晴自己的猜想,並無法確定——畢竟當時固林妤和肖婷等人均在殿中,冷晴並無法保證她們之中有沒有人聽見梁儒明臨終之時的唿喚。


    不過後來看固林妤和肖婷二人的表現……


    肖婷就不說了,因為肖婷始終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端坐在金座上一言不發,所以冷晴也無法分辨肖婷究竟有無聽見梁儒明臨終之際的那一番唿喚。


    不過冷晴有種莫名的感覺……即便肖婷聽見了,大概也不會管她如何胡編亂造吧……而對於冷晴而言,肖婷的沉默,無疑就是最好的幫助!


    而固林妤……單看固林妤那副明明很緊張卻又什麽都不說、任由冷晴信口胡謅的態度,冷晴可以斷定——至少固林妤是沒有聽見的!


    隻要固林妤沒有聽見梁儒明彌留之際的唿喚,冷晴就不怕固林妤會出言反駁她所編造的“帝王遺命”。畢竟……


    她冷晴可是一開始,就將她固林妤的兒子推上了這大梁的皇位啊……


    固林妤若是當時就反駁她,豈不是在反對她的兒子榮登帝位??


    正因此,冷晴才有萬全的把握——無論她後麵說什麽,隻要有梁笙瀟在前麵當擋箭牌,固林妤就絕對不會反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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