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德殿內,梁笙瀟和冷晴、朱梓陌三人並肩站在大開的殿門前,隻見梁笙瀟將他肩頭披著的那條青灰色披風解下遞到了冷晴麵前,神色有些躊躇地溫聲道:“外麵寒風冷冽,我沒找到你的披風,想是被宮人收下去了。你先將我的披風披著罷。”


    然,就在冷晴想要向梁笙瀟道謝並接下梁笙瀟手中的披風時,站在冷晴左側的朱梓陌卻忽然開口道:“多謝瀟親王美意。不過不必了,有我這個姐夫在,何須麻煩瀟親王。”


    朱梓陌話才說完,尚未迴過味兒來的冷晴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半空中飛下來將她兜頭罩下,瞬間將她籠在了一團黑暗之中,鼻尖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桃花香隱隱浮動……


    有些手忙腳亂地將罩在頭頂上的那團綿軟厚實的布料取下,冷晴這才看清,她手中捧著的,是一條墨色鑲同色毛邊的披風……


    毫無疑問,這是朱梓陌肩頭的那條披風……披風內襯上,還帶著一絲絲餘溫……


    就在冷晴垂眼看著她手中捧著的那條墨色鑲同色毛邊的披風沉默無言的時候,站在冷晴左側的朱梓陌複又開口道:“別愣著了,趕緊披上。讓你今天穿這一身紗衣,現在後悔了罷?”


    聞朱梓陌此言,冷晴當即抖開她手中那條墨色鑲同色毛邊的披風,將披風披上肩頭,一邊係披風上的係帶,一邊無奈道:“還不是小月把我的冬衣都收起來了……”


    那廂,朱梓陌沒有理會冷晴,而是幾大步走出聚德殿那大開的殿門,朝守在殿門外的侍衛吩咐道:“昭儀娘娘扭傷了腳,去將娘娘的轎輦抬來。”


    “是。”如此幹脆利落地應了一聲,那名侍衛便轉身離開了。


    那廂,朱梓陌目送著那名侍衛走遠了,方轉身走迴到聚德殿殿門內,看向已經係好了披風係帶的冷晴,毫不留情麵地鄙夷道:“暖香閣就那麽大,你要認真找有找不到的?”


    朱梓陌話才說完,冷晴就毫不猶豫地甩給朱梓陌一個白眼,怨懟道:“明明是你給我準備的冬衣太少了,僅有的幾件厚實的冬衣上次都帶去臥佛寺了。那天又下山匆忙,一件冬衣都沒帶下山來……”


    麵對冷晴的怨懟,朱梓陌頗為無辜地攤了攤手,挑眉道:“誰會料到你堂堂的昭儀竟然隔三差五地就迴娘家,我準備不充分很正常。”


    那廂,冷晴忽而低聲一歎,幽幽道:“我想知吾了……”話音頓了頓,就見冷晴眼神幽怨地看著朱梓陌,語氣幽怨地續道:“要是他在家,才不會讓我沒冬衣穿。”


    站在冷晴對麵的朱梓陌見狀,麵上神色頗有些哭笑不得,說話的語氣也甚是無奈:“你別無理取鬧啊!知吾才走幾天啊……你早就沒冬衣了好吧。”


    然,冷晴聞言,卻是昂起脖子,擺出一副俯瞰朱梓陌的架勢,臉上笑容傲慢氣息十足:“我就無理取鬧了,你奈我何?”


    麵對冷晴的“無理取鬧”,朱梓陌則擺出一副甘拜下風的神態,似笑非笑地接話道:“好好好,你有理行了罷?我認輸,你說什麽都對,我迴去就給你置辦一屋子冬衣可好?”


    似乎對於朱梓陌這個迴答十分滿意,冷晴當即就點頭笑道:“這還差不多……”


    朱梓陌和冷晴聊得熱火朝天,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站在冷晴身旁的梁笙瀟神色黯然地垂了眸子,逐漸垂下的右手是梁笙瀟默然收迴了他原先遞給冷晴的那條青灰色披風……


    而就在梁笙瀟垂下右手的下一秒,正與冷晴胡亂地聊著天的朱梓陌忽而笑看向梁笙瀟,如是笑意妍妍地溫聲道:“瀟親王,這轎輦還要一會兒才能來,不如瀟親王先行一步。我在這陪著馨兒就好。”


    那廂,站在冷晴身旁,眉眼低垂,垂在身側的右手中還拿著那條青灰色披風的梁笙瀟聞言,默然須臾,終是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如此低聲應罷,梁笙瀟也沒說將他手中那條青灰色的披風重新披上,也沒有抬頭去看冷晴或朱梓陌,就那麽沉默地垂著眸子,邁步離開了……


    這廂,望著梁笙瀟那緩步踏出聚德殿殿門,逐漸遠去的落寞背影,冷晴默然半晌兒,終是神色黯然地低聲道:“你其實……沒必要在他麵前和我故作一副很親密的姿態的……”


    “你當我願意嗎?”冷晴話音尚未落,站在冷晴對麵的朱梓陌就如此語氣略帶不滿地接下了話頭。話音一轉,但聞朱梓陌如是低聲問道:“今日入宮的時候,你還記得我與你說過的話嗎?”


    這雖是一個問句,但朱梓陌並未打算讓冷晴迴答,因為此問才出口,朱梓陌就又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我說過,今夜的宮宴你勢必會同他遇上,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唯有你主動躲著他一些……”


    話音一頓,隨即,又聽得朱梓陌如是恨鐵不成鋼地朝冷晴低聲斥道:“你說你怎麽還偏偏往他麵前湊?扭傷了腳起不來,你不會喊宮人來扶你嗎?傻愣愣地坐在地上等著他去扶你?然後呢?你是不是還想與他再續前緣?”


    那廂,就見如同一個接受長輩訓話的孩子一般眉眼低垂的冷晴張了張口,低聲辯解道:“我沒有這樣想……”


    這廂,朱梓陌蹙眉看著垂首站在他麵前的冷晴,沉默須臾,終是語氣無奈地歎道:“你應當比我清楚,如今在這宮裏,除了皇上執意要保你外,幾乎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對立麵。你說我若不幫你,這宮裏,還有誰能幫你?”


    話至此,朱梓陌頗為無奈地歎了一聲,再開口,說話的語氣中透出了些許疲憊:“若不是我警醒,發現你和他都沒有走出憶舒殿,我也不至於再跑迴來給你救場。”


    “我知道……”一句似歎非歎的低喃從冷晴口中吐出。


    從朱梓陌突然返迴的那一刻,冷晴就已經看出了朱梓陌的目的。所以後來,冷晴才會一直配合著朱梓陌的節奏,裝作一副和朱梓陌私交甚深、感情甚篤的熟稔模樣……


    冷晴話畢後,兩廂沉默須臾,最終還是朱梓陌張了張口,低聲提醒道:“你應該感覺得到,他心中的那根線,還沒斷。”


    話音頓了頓,朱梓陌的聲音雖仍舊壓得很低,但語氣卻變得嚴厲了許多:“我不管你究竟為何執意要入宮,但你既入了宮,做了這‘冷昭儀’,你就應該恪守本分,不要為了一個已經放棄的人而滋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站在朱梓陌對麵的冷晴低頭沉默著,沒有說話。


    見冷晴沉默不語,朱梓陌一時間也不知他是該惱,還是該歎息了……


    最終,朱梓陌邁步上前,抬手,隔著那條墨色鑲同色毛邊的披風拍了拍冷晴的肩膀,似歎非歎地道:“這次我雖幫了你,可我幫得了你一次,不一定能再幫你第二次、第三次……往後這條路該怎麽走,還是要靠你自己抉擇。總之,深宮似海,步步驚心。你若不想萬劫不複,就需要步步為營,明白嗎?”


    一直低垂著頭的冷晴這會兒終於抬頭看向站在她麵前的朱梓陌,就見冷晴抿了抿唇,低聲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剛剛……謝謝你……”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冷晴話才說出口,朱梓陌就如此搖頭笑歎了一聲。


    放下按在冷晴肩頭的手掌,就見朱梓陌低垂了眼簾,如是低聲悵然道:“從我將你撿迴府的那一日起,你欠了我多少,我自己都算不清了。反正都已經算不清了,也就不在乎再多欠這一點人情了……你說是嗎?”


    話至此,朱梓陌忽然抬眸定定地看著冷晴,語氣嚴肅地道:“冷晴,我問你……如果剛剛我沒有將披風給你,你是不是就準備接下他的披風了?”


    聞朱梓陌此問,冷晴唇瓣動了動,似想要迴答,卻終究……還是低頭沉默了……


    見冷晴最終還是沉默以對,朱梓陌有些不滿地挑了挑眉,道:“這算是默認嗎?”


    眉眼低垂的冷晴依舊沉默無言……


    見狀,朱梓陌不禁幽幽一歎,頗為無奈地低聲道:“冷晴啊……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話音停頓須臾,方聽得朱梓陌如是徐徐道:“你如今是皇上的昭儀,這一點,已是天下皆知。而他是親王,是皇上的兒子。藕斷絲連,於你、於他而言,都不是好事。既然要斷,就不要再給他任何念想了。要斷,就要斷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餘地。如此簡單的道理,還需要我來提醒你嗎?”


    “……以後……不會了。”朱梓陌話落後,冷晴又沉默了數秒,方如此低聲迴應了朱梓陌的苦口婆心。


    得了冷晴的迴答,朱梓陌到也沒再繼續同冷晴糾結在這個話題上,而是轉身看向殿門的方向,想要看看給冷晴準備的轎輦來了沒有。


    朱梓陌方一轉身,恰好看見有四名侍衛抬著一抬粉色的軟轎從遠處的宮道上徐徐走來。遂,朱梓陌當即出聲提醒道:“轎子來了,走罷。”


    站在朱梓陌身後的冷晴卻並未急著朝聚德殿外走去,而是目光定定地看著朱梓陌的背影,語氣嚴肅地問:“朱梓陌,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我如今的處境,在今夜的宮宴上你也看到了。幫我,就等於是站在我這一邊,就等於是……和整個大梁朝堂為敵……”


    聞冷晴此問,背對著冷晴的朱梓陌卻是迴身朝冷晴淡淡一笑,輕啟薄唇,語氣輕飄飄地道:“第一,你是我從路邊撿迴來的,你的命是我救的,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動你。第二,師父給了你白令,讓我們師兄弟幾個護著你……所以,即便你殺人放火、作奸犯科,我依然會盡我所能護著你……”


    “冷晴,你且記著,就算你與全天下為敵,我們師兄弟幾人,依然會站在你這一邊。”這是朱梓陌在轉身離開的前一刻,語氣堅定地留給冷晴的話語……


    **


    朱梓陌和冷晴趕到憶舒殿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憶舒殿外的廣場上聚集了一大堆人,其中有朝中官員也有官員的家眷,還有宮中的宮女和宦人、侍衛……廣場上人群擁擠,摩肩接踵,場麵豈是一個混亂了得。


    抬眼朝前望去,就見,被夜幕所籠罩的憶舒殿殿門前,在殿簷下懸著的明晃晃的燭火的映照下,張玄福正疾步在憶舒殿殿門前來迴行走。


    雖因隔得太遠而看不清張玄福此時的麵色,但是單看張玄福那來迴走動的速度,也能猜到張玄福麵上此刻定然無比焦慮。


    而待朱梓陌和冷晴好不容易擠過擁擠的人群到了憶舒殿殿門外的台階前,張玄福見到冷晴終於來了,當即就疾步跑下台階,跑到冷晴麵前,張口就急聲道:“小祖宗誒!您跑哪兒去了喲!皇上醒來後一直在找您呐!快隨下臣進殿去罷!!”


    張玄福如此急聲言罷,不等冷晴做出反應,張玄福就又轉身疾步登上憶舒殿前的台階,朝著殿門大開,內裏亮白如晝的憶舒殿跑走了。


    站在冷晴身旁的朱梓陌見狀,當即出聲提醒道:“別愣著了,快進殿去罷,皇上怕是……”話至此戛然而止。


    最後那三個字,朱梓陌終究沒有說出口。


    這廂,朱梓陌話音未散,冷晴已經抬腳邁步,大步流星地奔向了修建在白玉石階上的那座殿門大開的憶舒殿……


    穿過守在憶舒殿外的神情肅穆的禦林軍進了憶舒殿,當先就見外殿裏站著成遠、肖順、陳陽、嶽卿、固林勇、固林豐等一幹排的上號的文武大臣。


    見冷晴進殿來,成遠、肖順、陳陽、嶽卿、固林勇、固林豐等人均轉移視線看向了冷晴……


    而這廂,猝然和殿內的一幹大臣對上視線,冷晴先是一愣,隨即,冷晴直接無視了那一幹大臣朝她投射而來的或探究或蹙眉或不滿或淩厲的視線,徑直朝著內殿走去。


    一腳踏進憶舒殿內殿的殿門,冷晴尚未來得及看清內殿裏的情況,當先就聽見梁儒明在聲聲唿喊著:“晨光……朕要見晨光……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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