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眼看向他身前的地麵,梁笙豐麵上似有些泄氣地撇了撇嘴,聲音不大不小地咕噥了一句:“跟三哥說話最沒勁兒了……”


    如此言罷,梁笙豐又將視線轉向了冷晴,咧起嘴角笑得一如既往的惡劣:“冷昭儀還沒迴答本王剛剛的問話呢——帶著父皇賜給你的‘玄光’來吊唁亡靈……冷昭儀確定不是來拆太子殿下的靈堂的嗎?又或者……冷昭儀是在害怕什麽??”


    不得不說,若冷晴今日帶著“玄光”來此的目的真的不單純,這會兒冷晴肯定是要記恨上梁笙豐如此的咄咄逼人了,不過可惜……


    冷晴今日會帶“玄光”寶劍來此,完全就是一個意外之外的意外——


    當時冷晴找到慕子儒後,因為嫌“玄光”太重,冷晴懶得再將“玄光”帶迴憶舒殿,就直接將“玄光”扔給慕子儒拿著了。後來冷晴見過梁儒明後離開憶舒殿,等在憶舒殿外的慕子儒就直接抱著“玄光”跟著冷晴出宮了……


    再則,冷晴記得,對於六皇子梁笙文和十二皇子梁笙豐,梁儒明隻用了兩個詞來形容他這兩個兒子——不著調和不靠譜。六皇子梁笙文是不著調,十二皇子梁笙豐是不靠譜。尤其是十二皇子梁笙豐,那簡直就是一位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因此,麵對梁笙豐的再三刁難,冷晴是十分淡定的,完全沒往心裏去。


    “六弟、十二弟,來者是客,莫要胡鬧了。”忽然,一道溫和中又帶著幾分清冷的女子聲音不輕不重地響徹整間靈堂,不偏不倚地傳進了在場的所有人耳中。


    冷晴循聲看過去,卻看見,之前一直靜靜地微微垂首地跪在靈前的蒲團上,一副完全不想理會在她周遭發生的事的淡漠態度的梁笙蘭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


    梁笙蘭那張和梁笙德有著八分相識的臉正對著冷晴這方,但梁笙蘭那雙和梁笙德有著同樣的溫潤眸光眸子……卻是越過冷晴,淡淡地看向了冷晴身後的慕子儒……


    冷晴想,梁笙蘭應該也在看著慕子儒懷中的那柄三尺長劍吧……


    冷晴原以為,按照梁笙豐那惡劣的、連梁笙昊的麵子都敢不給的霸王性格,梁笙豐定然是不會聽梁笙蘭的話的。豈料,梁笙蘭一開口,剛還一副要上房揭瓦、下海捉龍的梁笙豐立馬就搖身一變,變成了聽話的乖孩子——


    就見坐在靈堂右邊那張梨花木太師椅上的梁笙豐不但當即就矯正了他那副唯我獨尊的山大王坐姿,口中還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是,大皇姐,弟弟知道了。”


    雖然梁笙豐隻說了這短短的一句話,但冷晴聽得出來,梁笙豐這句話中沒有半分之前應付梁笙昊時的那副不太友善的惡劣語氣,更沒有任何暗諷,而是真心實意的,發自內心的……恭敬順從……


    冷晴原本對梁笙蘭的印象,隻是停留在“她是梁笙德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上的,又因為梁笙蘭已經出宮嫁人,基本上算是遠離了宮廷這等是非之地,所以冷晴從未想過要過多地去了解梁笙蘭是個怎樣的人。但是……眼見著前一秒還霸氣狂拽的梁笙豐,下一秒就乖巧得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冷晴忽然就對梁笙蘭產生了幾分好奇——


    連梁儒明都說,他最拿他的十二皇子梁笙豐沒辦法了……


    因為梁笙豐繼承了他的母妃那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脾性,若是梁笙豐對皇位有興趣,梁儒明還能拿皇位來鉗製梁笙豐……偏偏梁笙豐對皇位毫無興趣,隻想遊戲人間,立下的人生目標隻有“吃、喝、玩、樂”四字,又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時常鬧出不少幺蛾子……


    可以說,在一眾皇子皇女中,梁笙豐是最令梁儒明頭疼的一個孩子,也是梁儒明最沒辦法的一個孩子……


    可是,就是這個連梁儒明都覺得頭疼不已、已經不想管他、準備讓他自生自滅的梁笙豐——梁笙蘭卻隻需要一句話,就能讓梁笙豐變成一個聽話的乖小孩兒……


    能讓被梁儒明評價為“唯恐天下不亂”的梁笙豐如此乖巧聽話……冷晴是真的很好奇梁笙蘭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就在冷晴望著梁笙蘭若有所思的時候,一直看著站在冷晴身後的慕子儒的梁笙蘭忽地將視線轉向站在慕子儒前方的冷晴,緊接著,但聞梁笙蘭用她那溫和中又帶著幾分清冷的聲音如此說道:“雖然按照輩分,冷昭儀無需特意來吊唁太子殿下……但既然冷昭儀已經來了,便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上一炷香罷。”


    聞梁笙蘭此言,也許是出於對梁笙蘭的敬重,在場諸人並無任何人置喙。


    被梁笙蘭點名的冷晴當然是順勢點頭,然後邁步朝著香案走去……


    待走到香案前,從香案左側放著的那一大把未燃過的土黃色長香中抽出三隻長香放到燃著的白燭燭火上點燃,冷晴雙手持著香柄,退迴到香案正前方的一個蒲團前,朝著香案上擺著的那兩個靈位恭敬地拜了三下……


    一邊持香朝著梁笙德和成亦影的靈位恭敬叩拜,冷晴心中一邊默念著:太子殿下、太子妃,今日這一拜,既是我冷晴對您二位的吊唁,也是我代那兩個孩子對您二位的吊唁……您二位的孩子我都已經安頓好了,他們現在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很安全。您二位若是在天有靈,萬望保佑兩個孩子平安康健、無災無難……


    站著拜完了,冷晴又跪在蒲團上,恭敬地拜了三下。


    最後站起身複又恭敬地拜了三下後,冷晴才走到香案前親手將手中長香插進了香爐中。


    冷晴記得,她上一次上香,還是在朱府,在朱輝和劉如雲二人的靈堂上。那是她第一次上香,卻是代替朱梓陌吊唁他的亡父亡母……


    時光流轉,不過大半年,她竟又一次在這個異世踏進了靈堂,而這一次……她心中是真正的感到了悲傷與哀戚,也是誠心實意的為吊唁而吊唁……


    站在香案前,沉默地看著梁笙德和成亦影的靈位須臾,冷晴忽然轉身麵向梁笙蘭,用她那一貫清冷的聲音如此朝梁笙蘭不卑不亢地說道:“長公主,本宮有話想與長公主單獨一敘,不知長公主可否讓眾位王爺暫時移步?”


    原本在來太子府的路上,冷晴是打算用她手中的權利調走靈堂外的侍衛後,再讓慕子儒進行驗屍的。可誰知道梁笙昊兄弟幾個今天竟然都在……冷晴自認她沒那麽大的能力能讓梁笙昊幾人聽話地離開,便隻能退而求其次,尋求幫手幫忙了。


    完全就是意料之中的,冷晴這話才說完,坐在靈堂右邊那張梨花木太師椅上的梁笙豐就出聲嗤笑道:“喲?有什麽見不得的話還要我們兄弟幾個避開?”


    因為梁笙豐的反應完全在冷晴的預料之中,因此,冷晴根本就不理會梁笙豐,隻目不轉睛地看著梁笙蘭,靜靜地等待梁笙蘭的答複。


    站在靈前的梁笙蘭同樣靜靜地看著冷晴,麵色淡然得如同天邊浮雲。


    兩廂沉默了數秒,梁笙蘭忽然轉眼看向梁笙昊幾人,神色平靜地說道:“三弟、六弟、七弟、十二弟、十四弟,你們都先出去罷。”


    一聽梁笙蘭這話,坐在靈堂右邊那張梨花木太師椅上的梁笙豐當即霍然站起身,眉頭緊蹙地看著梁笙蘭,口中滿是不敢置信地喊了一聲:“大皇姐!”


    看向反應激烈的梁笙豐,梁笙蘭神色淡淡地搖了搖頭,安撫道:“無妨,出去罷。”


    坐在靈堂左邊那張梨花木太師椅上的梁笙文見狀,到是幹脆利落地站起身,一邊朝著站在他對麵的梁笙豐走去,一邊唇畔含笑地恭敬地應著:“是,大皇姐,弟弟去外麵透下風。”話畢,梁笙文剛好在梁笙豐麵前止步。


    抬起一隻胳膊搭上眉頭緊蹙的梁笙豐的肩頭,梁笙文微微笑道:“十二弟,在這兒坐了一晌午了,陪六哥出去活動活動筋骨可好?”


    對於梁笙文主動伸出的橄欖枝,梁笙豐則是很不給麵子的一聳肩,同時腳下朝前邁出一步——梁笙豐就這麽將梁笙文搭在他肩頭的那隻胳膊給推了下去……


    “切!就你那小身板,誰要陪你出去活動筋骨!”口中如此充滿不屑地說著話,梁笙豐腳下生風地朝著靈堂那大敞著的大門走去。


    被梁笙豐撇下的梁笙文見狀,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似歎非歎地道了一聲:“還真是個任性的孩子……”話音一轉,但聞梁笙文又朝梁笙蘭如是說道:“大皇姐,六弟去看著十二弟,免得他使起性子來將這太子府給拆了。”


    如此言罷,在梁笙蘭朝他無聲點頭之後,梁笙文也邁步朝著靈堂那大敞著的大門走去了。


    緊接著是梁笙昊——


    就見站在靈堂大門後的梁笙昊垂首看向站在他身邊的梁笙吾,麵上神色依舊冷漠如初,張口,十分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句:“小十四,跟三哥走。”


    聞梁笙昊此言,梁笙吾有些怯怯地點了點頭。繼而梁笙文又看向梁笙蘭,用他那獨屬於少年的清脆聲音,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大皇姐,小十四先出去了。”


    麵對梁笙吾的打招唿,梁笙蘭沒有說話,隻神色淡淡地朝梁笙吾點了點頭,示意梁笙吾她聽見了。


    見梁笙蘭朝他點頭,梁笙吾當即就伸手牽住了站在他身旁的梁笙昊的衣袖,微微垂首,沉默地跟著梁笙昊出了靈堂的大門……


    最後一個離開靈堂的人是梁笙瀟。梁笙瀟什麽也沒說,隻是在臨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冷晴一眼……那一眼中所飽含的情緒太過複雜,隻怕隻有梁笙瀟自己才懂……


    隨著梁笙瀟邁步踏出靈堂的大門,前後不過幾分鍾的時間,靈堂裏該走的人就都走了。偌大的靈堂裏,轉眼就隻剩下了梁笙蘭和冷晴、慕子儒三個活人。


    一直等到梁笙瀟也離開後,站在靈前的梁笙蘭這才神色淡淡地瞥了眼始終沉默地站在冷晴身後的慕子儒……不過,梁笙蘭也隻是神色淡淡地瞥了慕子儒一眼就輕描淡寫的轉移了視線,並未詢問慕子儒為何留下。


    目光淡淡地看向冷晴,梁笙蘭如是發問:“不知冷昭儀有何話要與本宮說。”


    這廂,站在靈堂進門處的冷晴並未急著迴答梁笙蘭的話,而是轉身走到靈堂的大門前,將靈堂那敞開著的大門和窗戶一一闔上了。


    等到將整間靈堂關得密不透風,隔絕了靈堂外的所有視線後,冷晴這才一派淡然地轉身看向梁笙蘭,卻是如此道了一句:“長公主,借一步說話。”


    如此言罷,冷晴也不管梁笙蘭會不會跟來,兀自邁步往靈堂一旁的偏殿走去。


    這廂,始終站在靈前的梁笙蘭神色淡淡地看了眼冷晴離開的方向,繼而又有些遲疑地看了眼仍舊留在靈堂上的慕子儒……眉頭微蹙地猶豫了短短的兩秒,梁笙蘭最終還是選擇邁步跟著冷晴進了一旁的偏殿。


    梁笙蘭不知道,在她離開後,仍舊留在靈堂上的慕子儒就當機立斷地抬腳走向了靈堂裏停放著的那兩副擱在長條板凳上的尚未封棺的烏漆棺木……


    另一方,靈堂的偏殿裏……


    冷晴進了偏殿後,也沒說找地方坐下,直接就在殿中央止步了。緊隨冷晴之後進入偏殿的梁笙蘭則在距離冷晴四步之遙的位置止步不前。


    “冷昭儀弄得如此神秘,究竟想要與本宮說什麽?”在站在殿中央的冷晴轉身看向她的時候,神色淡然的梁笙蘭如此問到。


    那廂,站在殿中央的冷晴微微抿唇,淺淺一笑,一臉高深莫測地說道:“關於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死因……長公主不想知道嗎?”


    聞冷晴此言,梁笙蘭略沉默了兩秒後,卻是依舊神色淡然地接話道:“知道了……又能如何?知道得太多,也不過是徒添煩擾罷了。如此,還不如不知……”


    盡管梁笙蘭麵上表現得一副根本就不想知道、也不好奇的態度……但……


    冷晴卻從梁笙蘭這番語氣淡然的話裏,聽出了另一番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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