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了兩個明顯不懷好意的弟弟,梁笙昊這才轉眼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冷晴,冷聲問道:“冷昭儀今日來此不知所謂何事?”


    麵對梁笙昊的提問,冷晴自然不可能將她此行的真實目的說出來,因此,冷晴隻是神色淡淡地對上梁笙昊的視線,不鹹不淡地迴了梁笙昊一句:“自是吊唁亡靈。”


    “嗬……”冷晴此話才說出口,坐在靈堂右邊那張梨花木太師椅上,擺著一副唯我獨尊的山大王坐姿的梁笙豐就發出了一聲充滿嘲諷意味的嗤笑。


    就見梁笙豐微微轉動視線,眼神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沉默地站在冷晴身後的慕子儒,隨即,就聽得梁笙豐如此似笑非笑地說道:“吊唁亡靈還帶著‘玄光’寶劍……冷昭儀確定不是來拆太子殿下的靈堂的嗎?又或者……冷昭儀是在害怕什麽??”


    梁笙豐此言一出口,靈堂裏本就不怎好的氣氛忽地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冷凝之中……


    除冷晴和慕子儒之外,在場的幾人裏,也隻有梁笙昊和梁笙蘭相對淡定,並沒有因為梁笙豐此言而有什麽不尋常的表現。而在場的其餘四人……


    包括說話的梁笙豐自己和梁笙瀟在內,再加上梁笙文和梁笙吾……他們盡皆將視線落在了沉默地站在冷晴身後的慕子儒……懷中抱著的那柄三尺長劍上……


    因慕子儒今日穿著一身藏藍色的窄袖長袍(其實這身衣裳慕子儒已經穿了幾天了),顏色太過暗沉,而慕子儒又恰好不偏不倚地站在冷晴身後……有冷晴在前麵吸引眾人的視線,自然是誰也不曾注意到站在冷晴身後的慕子儒的。


    正因在場幾人的視線和注意力一開始就落在了冷晴身上,並無人過多地去注意跟在冷晴身後的慕子儒……眾人隻以為那個沉默地跟在冷昭儀身後的男子不過是冷昭儀的護衛罷了,因此,即便有人看見了慕子儒懷中抱著的長劍,也無人多想……


    若非是梁笙豐的刻意提醒,還真難注意到慕子儒懷中抱著的那柄長劍有何與眾不同!


    也是直到此時,當眾人將視線凝聚在慕子儒懷中抱著的那柄長劍上後,眾人這才赫然發現——原來那個男子懷中抱著的長劍……還真就格外與眾不同!!


    就見,目測之下,那個男子懷中那柄長劍約有三尺長,劍身最寬處約有一掌寬。


    三尺長劍,圓形的劍柄長度就占了半尺,餘下兩尺半則悉數被收入了劍鞘中。


    長約兩尺半的劍鞘是用毛金鑄造而成,整隻劍鞘呈黃褐色,是明顯的含銀低黃金成色高的毛金。劍鞘上鏤空鑄造著密集的花紋,每一處鏤空花紋的邊緣又均鑲嵌著米粒大小的紅色寶石,乍一眼看去,整隻劍鞘黃褐色中泛著星星點點的紅色流光,有一種低調的奢華。


    長劍劍身被置於鞘中,透過劍鞘上的那些鏤空,可以看見劍鞘內那呈玄色的劍身,以及劍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淺溝槽紋路。


    圓形的劍柄和劍身之間連著劍格,劍格兩端與劍身寬度相同,隻是厚度略厚於劍身。


    從劍身到劍格再到劍柄,均是金屬材質,色澤均呈玄色。唯有劍柄末端的扁圓形劍首是玉質的,呈黃色,其上鏤有花紋,看上去似是一條腳踏祥雲的飛龍。


    《禮記·少儀》中有記載:“君子欠伸,運笏,澤劍首。”大意是:君子伸展身體,拿過笏板,摩挲著寶劍手柄上的裝飾物。


    在古代,劍首“鐔”除作裝飾外,也是區分等級的標誌。故,其裝飾性和象征意義遠超過實用價值。


    而那個男子懷中抱著的那柄三尺長劍的劍首,赫然是用玉中珍品——和田黃玉所製。


    在天成大陸上,有三種玉十分珍貴,它們分別為:血玉、暖玉、寒玉。


    血玉,在天成大陸上乃玉中精品,若是毫無瑕疵,小小一塊巴掌大的血玉甚至價可值千金。反之,瑕疵越大,價格越低。


    而暖玉和寒玉一樣,在天成大陸上都是稀罕物。寒玉最適合在夏季佩戴,而暖玉則最適合在春冬這兩個季節佩戴。尤其是冬天,若是將暖玉貼著心口佩戴,即便佩戴者隻穿一層薄薄的棉衣,也能保人的四肢百骸一整個冬季都溫暖不冷。


    而這和田黃玉則與血玉、暖玉、寒玉這三種玉不同。血玉、暖玉、寒玉雖珍貴,但在九國市麵上卻還是有相當的流通量的,隻是這三種玉的價格十分之昂貴,隻有那些皇親貴胄、高官巨富之人才買賣得起罷了。


    可這和田黃玉卻是實打實的玉中珍品,因為在天成大陸九國中,無論哪一國的市麵上都看不見這種和田黃玉的流通。因為這和田黃玉,乃是九國皇室王族的專用玉類。


    在這天成大陸上,其實這和田黃玉的產量並不算低,但是,天成大陸九國,卻是哪一國都不允許和田黃玉在市麵上流通,不允許任何人買賣這和田黃玉,唯有九國皇室王族才可佩戴、使用和田黃玉。


    而在這天成大陸上,但凡是能認得出和田黃玉的人都知道,能用得起,不,準確來說是能擁有這和田黃玉的人,無論其是佩戴還是用作鑲嵌裝飾,那其身份定然是非同凡響的——不是九國皇室中人就是九國王族中人。


    隻是,那塊和田黃玉在玉中雖為無上珍品,如今卻隻是被用作裝飾之物嵌在了那柄通體玄色的長劍劍首上。足可見,那柄通體顏色怪異的三尺長劍本身的價值,要遠高於那塊有成人巴掌心那般大的和田黃玉……


    就算在場的幾人再沒見識,也該知道那柄長劍定然不是俗物了!畢竟……


    這世間……有幾柄長劍能用和田黃玉做“鐔”首的呢??


    而除了“玄光”之外……又有幾柄長劍……能配得上用和田黃玉做“鐔”首??!


    說起來,今日在場的幾人,除了年少懵懂的梁笙吾之外,其餘幾人都知道,“玄光”寶劍乃是大梁開國聖祖傳下來的寶劍,是大梁開國聖祖的配劍,是用最精純的玄鐵打造的,曾跟隨大梁開國聖祖征戰沙場、殺敵無數!


    後來天下九分,大梁國立,“玄光”寶劍再無用(殺)武(敵)之地,就退居幕後,被大梁開國聖祖當做了隨身佩劍,後又成為大梁曆代帝王的配劍……


    可以說,從大梁開國聖祖那一代起,“玄光”寶劍就一直是作為大梁國曆任帝王的配劍存在的。而自梁儒明登基之初,“玄光”寶劍自然而然地就成為了梁儒明的配劍……


    雖然大梁國朝堂之上人人皆知他們大梁曆代的帝王均有一柄用最精純的玄鐵打造的、削鐵如泥的隨身佩劍名為“玄光”,但其實……近百年來,真正見識過“玄光”的廬山真麵目的人除了大梁國的曆任帝王之外,屈指可數!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梁儒明的一眾兒女之中,除了梁笙蘭和梁笙德姐弟之外,並無一人見過“玄光”寶劍的真實麵目!可以說,梁儒明的那些兒女們對“玄光”寶劍的了解,隻限於大梁曆代的史冊典籍中見過的關於“玄光”寶劍的描寫和插圖罷了……


    至於為什麽近百年來真正見識過“玄光”寶劍的廬山真麵目的人屈指可數……


    那是因為——“玄光”寶劍雖一直光明正大地擺在梁蕭城的禦書房裏,卻是終日被掩蓋在那隻沉香木做成的劍匣裏的……


    又因“玄光”乃大梁開國聖祖傳下來的寶劍,它見證了大梁國的建立和傳承、昌盛,曾經更是為大梁國的建立出了一份力、隨同大梁開國聖祖上陣殺敵……因此,在大梁皇室之人心中,“玄光”所代表的意義是十分神聖的!


    也因此,除了大梁國的曆任帝王之外,根本無人敢去隨意觸碰“玄光”寶劍……即便是裝著“玄光”寶劍的劍匣,也無人敢去觸碰,唯恐會褻瀆了這柄傳承了兩百餘年的寶劍!


    而就是這柄有著如此神聖意義的寶劍……竟然被他們大梁的當今聖上、被他們的父皇……輕而易舉地賜給了一個……新晉的……昭儀!!!


    當然了,若“玄光”寶劍隻是單純的大梁國曆代帝王的配劍,梁儒明將之賜給冷晴,在場的幾人也許還不至於如此無法接受……偏偏“玄光”寶劍不單單是大梁開國聖祖傳給大梁國曆代帝王的配劍,更是大梁國“上打昏君,下誅佞臣”的聖物!


    如今梁儒明將“玄光”寶劍賜給了冷晴,就等於讓冷晴掌握著他們大梁國“上打昏君,下誅佞臣”的特殊權利……


    隻是,因為大梁國自開國聖祖時起,往後的曆代帝王幾乎都是勵精圖治、親賢遠佞的賢明帝王,而“玄光”寶劍又從沒有被大梁曆代帝王賜予給臣子過……冷晴還是自大梁國開國至今,頭一個被當今聖上賜予“玄光”寶劍的人……


    總之,因為“玄光”寶劍在過去的兩百餘年間,一直是作為“大梁曆代帝王的配劍”而存在的,所以,關於“玄光”寶劍的這一“上打昏君,下誅佞臣”的特殊權利,早已被大梁國的一眾朝臣們淡忘掉了……


    但,即便“玄光”寶劍的特殊權利已經被世人所淡忘,可是,這個特殊權利卻始終是存在的,並且是不可取消的,因為——這可是大梁開國聖祖臨終之時定下的規矩啊!!


    這也是為何當初張玄福將“玄光”交給冷晴時,張玄福會說出“姑娘得聖上青眼,如今又手握聖上親賜的‘玄光’寶劍,別說是在灑家麵前,就是整個大梁國,姑娘都可以橫著走”這番話的原因……


    而身為大梁國最正統的皇室後裔,在場的梁笙蘭、梁笙昊、梁笙文、梁笙豐幾人自然是知道關於“玄光”寶劍的這一特殊權利的。


    也是因此,對於梁儒明將“玄光”賜給冷晴一事,當初梁笙昊在宮門外偶遇冷晴那一次,梁笙昊才會有那般不敢置信的反應,甚至還說出了“父皇是老糊塗了嗎?竟然連‘玄光’都拿出宮賞給你了”的話……


    而關於“玄光”寶劍的這一特殊權利,梁笙瀟和梁笙吾是不知道的。


    梁笙瀟不知道,是因為梁笙瀟當年離宮學藝時才十三、四歲,離宮十載,梁笙瀟幼時的記憶早已淡忘,再加上梁笙瀟本身心性淡泊、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如今梁笙瀟能認出“玄光”寶劍就算不錯了!而梁笙吾不知道,則完全是因為梁笙吾年紀尚小,他上麵的幾個哥哥姐姐均因他年幼而未曾告訴過他這些事……


    說起來,今日,是梁笙昊、梁笙文、梁笙瀟、梁笙豐和梁笙吾五人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見到“玄光”寶劍的本體,見識到了他們大梁國這柄隻在曆任帝王之間傳承的寶劍!!


    凝視著慕子儒抱在懷中的那柄“玄光”寶劍,年紀最小的梁笙吾眼中是滿滿的好奇;梁笙文和梁笙豐則是滿眼的意味深長;梁笙瀟則是目光深沉……相較於他這四個神色各異的弟弟,梁笙昊則顯得淡定多了,臉上沒有任何驚訝詫異的情緒。


    同梁笙昊一樣淡定的,還有跪在靈前的蒲團上的梁笙蘭——從冷晴踏進靈堂的那一刻起,從始至終,梁笙蘭都是靜靜地微微垂首地跪在那裏,一副完全不想理會在她周遭發生的事的淡漠態度……


    就在這一片氣氛詭異的冷凝之中,忽聞坐在靈堂右邊那張梨花木太師椅上的梁笙豐如此似笑非笑道:“見冷昭儀帶著‘玄光’來此,三哥怎麽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啊……”


    這廂,麵對梁笙豐那笑容惡劣的詢問,梁笙昊隻是一臉淡漠地迴道:“本王又不是今日才知父皇將‘玄光’賜給了冷昭儀,本王為何要驚訝?”


    聞此言,梁笙豐有些沒勁兒地撇了撇嘴,又將視線轉向了冷晴,笑得一如既往的惡劣:“冷昭儀還沒迴答本王呢?帶著父皇賜給你的‘玄光’來吊唁亡靈……冷昭儀確定不是來拆太子殿下的靈堂的嗎?又或者……冷昭儀是在害怕什麽??”


    冷晴記得,對於六皇子梁笙文和十二皇子梁笙豐,梁儒明隻用了兩個詞形容他這兩個兒子——不靠譜和不著調。尤其是十二皇子梁笙豐,那簡直就是一位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若冷晴今日帶著“玄光”來此的目的真的不單純,這會兒肯定是要記恨上梁笙豐如此的咄咄逼人了,不過可惜……冷晴今日會帶“玄光”寶劍來此,完全就是一個意外——


    當時冷晴找到慕子儒後,因為嫌“玄光”太重,冷晴懶得再將“玄光”帶迴憶舒殿,就直接將“玄光”扔給慕子儒了……


    因此,麵對梁笙豐的再三刁難,冷晴是十分淡定的,完全沒往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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