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晴迴到憶舒殿內殿的時候,被派去禦書房取玉璽的張玄福已經迴到梁儒明身邊了。


    許是為了書寫聖旨方便,原先躺在那張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已經坐了起來。隻是……


    因為痛失愛子,曾經那個頂天立地的君王,如今已徹底變成了一位垂垂老矣、身形佝僂的老人家……即便是坐在奢華的龍床上,華貴無雙的明黃色也掩蓋不住弓腰駝背、雙肩下垂的梁儒明身上那頹唐、荒蕪的氣息……


    但是,最吸引冷晴注意力的,無疑是梁儒明那隻擱在明黃色被褥上的左手中握著的那道已經卷起來的明黃色的——聖旨!!


    話說冷晴推開緊閉的殿門進殿的時候,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正眉頭微蹙地和站在龍床邊、哈腰垂首的張玄福說著什麽,隻是在冷晴推開殿門的聲響下,梁儒明和張玄福不約而同地噤聲,紛紛循聲看向了殿門的方向……


    當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見到推開殿門走進來的人是冷晴時,梁儒明那微蹙的眉頭瞬間放鬆,隨即,梁儒明抬起右手朝冷晴招了招手,口中氣息依舊虛弱地說著:“冷丫頭,傳位遺詔……朕已經立下了……你過來,將它收好,切記莫讓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聞梁儒明此言,冷晴自然是大步流星地朝著龍床的方向走去……


    因為要和梁儒明交談,張玄福自然是站在距離梁儒明最近的位置的,如此才能方便同梁儒明說話。此時見冷晴朝著龍床這方走來,站在龍床前的張玄福十分有眼力地恭敬地朝一旁退開兩步,將他剛剛站立的位置騰給了冷晴。


    待大步流星地走到龍床前,冷晴便微微垂首,姿態恭敬地伸出雙手接下了梁儒明遞向她的那道明黃色聖旨,同時冷晴口中還恭恭敬敬地應著:“臣——定不辱使命!”


    在冷晴接下他手中那道明黃色的聖旨後,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又微微闔動他那灰白色的唇瓣,聲音無比虛弱地喚了一聲:“冷丫頭……”


    正要將手中的聖旨塞進袖中暗袋裏放好的冷晴聞聲動作一頓,隨即,冷晴又繼續默默地將手中聖旨放進袖中暗袋裏收好。


    放好聖旨,又將衣袖理了理,確保從外表上看不出她的衣袖裏還塞了一道聖旨後,冷晴這才抬眼看向梁儒明。雖未言語,但冷晴眼中詢問的意思十分明顯。


    “咳、咳……”在冷晴眼帶詢問的注視下,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單手握拳放到唇前,有些壓抑地咳嗽了兩聲後,梁儒明放下遮在唇前的拳頭後才一句一頓地朝冷晴如此說道:“丫頭……答應朕,不到遺詔公布之日,不要……擅自打開它。”


    “是,臣——謹遵聖諭。”雖然冷晴不明白梁儒明為什麽要如此叮囑她,但出於對梁儒明的信任,站在龍床前的冷晴還是恭恭敬敬地答應了。


    見冷晴答應得如此幹脆,連一點疑問都不曾有,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到是有些不放心地開口解釋道:“冷丫頭,相信朕……朕不會害你和兩個孩子的……”


    聞梁儒明此言,明白梁儒明的擔憂的冷晴不禁抿唇朝梁儒明微微一笑,神態恭敬地接話道:“臣明白皇上的顧慮。但是……皇上也知道,臣是一個十分注重信譽的人。既然臣應下了皇上的要求,臣就一定會做到,還請皇上放心。”


    聞冷晴此言,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緩緩點頭,算是認可了冷晴剛剛那一番話。但隨即,又見梁儒明微微闔動他那灰白色的唇瓣,聲音虛弱地道了一句:“還有……”


    話音悠悠地一頓,卻是梁儒明朝剛剛退開站到一旁的張玄福招了招手。


    退站到一旁的張玄福見狀,當即邁步上前,沉默地朝冷晴伸出雙手,姿態恭敬地將他雙手中捧著的那樣東西捧到了冷晴麵前。


    冷晴順勢垂眼一看,這才發現,張玄福手中竟還有一道卷起來的明黃色的聖旨!!


    在冷晴垂眼望著張玄福雙手中捧著的那道明黃色的聖旨驚訝的時候,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十分善解人意地解釋道:“這道旨意,是朕下令讓關內侯處理那個侍衛的夷族之案的。被列入夷族範圍之人的名單,讓關內侯拿著這道聖旨去戶部提取。”


    “……是,皇上。”短暫的沉默了兩秒,冷晴終究還是順從地應下了。


    如此應罷,冷晴再度伸手,這次是以單手接下了張玄福捧到她麵前的那道明黃色聖旨。


    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直到冷晴接下了張玄福手中的聖旨後,梁儒明才再度張口,如此問道:“對了,你說的那個大夫呢?”


    “呃……”聞梁儒明此問,站在龍床前,手持聖旨的冷晴略猶豫了一秒才如是答道:“臣沒找到他……可能他這幾天在宮裏悶壞了,所以自己……出宮去了……嗬、嗬嗬……”


    話到末尾,因為太過心虛,冷晴還控製不住地幹笑了兩聲……實在是這話說出來……冷晴自己都想打她自己的臉!


    這裏是哪裏?是梁蕭城!是大梁國的皇宮!!


    以前冷晴雖知道宮廷禁地的守衛十分森嚴,卻並不知道這種森嚴究竟森嚴到了何種程度。而自從冷晴第一次跟隨炎子明踏入赤冰國皇宮後,對於宮廷禁地的守衛之森嚴程度,冷晴可是深有體會的!!


    梁蕭城的守衛森嚴程度,絲毫不遜色於赤冰國皇宮!而眼下又是日頭高懸的晌午……除非慕子儒會飛天遁地同時還要會隱身,否則慕子儒孤身一人根本沒辦法出宮去……


    可是冷晴不如此說,還能怎麽說呢?難道真讓冷晴告訴梁儒明……其實她找到慕子儒了,而且慕子儒現在就在梁儒明為固林舒修建的那座園子裏,但是慕子儒完全不願意見梁儒明……嗬嗬……這話她敢說嗎?不敢啊……


    對於冷晴這番說辭,就連張玄福都聽出了其中的牽強,梁儒明又豈會聽不出來??


    因此,在冷晴話畢後,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眼神淡淡地瞥了站在他麵前的冷晴一眼,語調甚是意味不明地如是說道:“冷丫頭……你與朕相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你應當知道,在朕麵前說謊,是很不明智的行為。”


    雖然被梁儒明當場戳穿了謊言,冷晴到也沒有如張玄福那般惶恐地朝梁儒明下跪,隻是麵上神色顯得十分的尷尬:“呃……還請皇上恕罪……臣……”


    話至此,冷晴猶猶豫豫地思索著她究竟要不要說實話?


    冷晴在權衡利弊,在思考——她要是將慕子儒就這樣給賣了……以後她再召喚慕子儒……慕子儒還能如以往那樣幹脆利落地來幫她嗎……


    如此思忖再三,冷晴最終選擇了——緘默不言。


    算了……她還是什麽都不要說了……得罪梁儒明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得罪慕子儒那家夥……雖然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按照慕子儒那不靠譜的性子……天知道慕子儒會不會記仇到往她的日常飲食裏下巴豆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人生如此美好,她何必給自己添堵……


    而那廂,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見冷晴沉默不語,梁儒明到是十分善解人意地溫聲說道:“說罷,為何沒有將人帶來?放心直言,朕不會怪責你的。”


    聞梁儒明此言,站在龍床前的冷晴繼續沉默了兩秒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道:“那……皇上會怪責臣的……朋友嗎?”


    而那廂,聽聞冷晴這句話,梁儒明顯然是有些詫異的,無論是看著冷晴的眼神還是說出口的話,都充滿了詫異:“那個大夫是你的朋友?”


    梁儒明話才問出口,站在龍床前的冷晴就毫不猶豫地點頭,語氣肯定地答了聲:“是。”


    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見狀,略一沉吟,如是朝冷晴說道:“既然是你的朋友……朕也不怪責他便是了。如此……你可以說了罷?”


    “是……”這廂,站在龍床前的冷晴聞言,繼續猶豫了一下冷晴才張口說道:“他不肯來見皇上……”話音一轉,但聞冷晴又語氣略顯急切地朝梁儒明解釋道:“還請皇上見諒!他早年遊曆江湖,養成了放浪不羈、不受拘束的性子,脾氣又一向古怪得很……他做事一向喜歡隨性而為,並非是故意……”


    “行了冷丫頭,不必解釋了。”不等冷晴將話說完,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就神色淡然地打斷了冷晴的話。


    被梁儒明打斷話語,冷晴完全不敢給梁儒明臉色看,隻能順從地閉口不言……


    就在冷晴以為梁儒明是因為慕子儒的任性而不高興的時候,卻聽見梁儒明如此語調輕飄飄地說道:“名醫自古多怪癖,朕能理解。既然他不願意見朕,朕也不便勉強。隻是仲卿那邊……你能否說通讓他去處理?”


    話至此,梁儒明略頓了頓話音後,複又補充道:“你剛剛說他是江湖中人……朕覺得,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去辦仲卿這件事了。當然了,朕也不會讓他幹白活。朕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他救了朕一次,又逆了朕的旨意一次,這就算是功過相抵了。若他能辦好這件差事,想要什麽賞賜,讓他隨便提。”


    默默地聽完梁儒明這兩番話後,冷晴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才算是徹底放了迴去。


    而在梁儒明話畢後,站在龍床前的冷晴當即微笑著接話道:“皇上放心,太子殿下這件事,臣已經與他說好了,他也答應臣,會陪臣走一趟太子府。”


    聞冷晴此言,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點了點頭,似歎非歎道:“如此……甚好。仲卿這件事,你盡快辦妥。等你查清楚了,朕……也該下旨安葬仲卿和太子妃了……”


    “是,皇上,臣這就去!”沒有絲毫的猶豫遲疑,冷晴果斷地應下了梁儒明的吩咐。


    聞冷晴此言,坐在寬大的龍床上的梁儒明也很幹脆地朝張玄福吩咐道:“玄福,送冷丫頭和那位大夫從青龍門走。”


    “是,皇上。”張玄福的應答比梁儒明的吩咐更加幹脆利落。


    話至此,張玄福和冷晴紛紛向梁儒明告退,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憶舒殿……


    冷晴才走出憶舒殿的殿門,就和站在憶舒殿殿門外的慕子儒打了個照麵。


    “你手上拿的什麽東西?”冷晴還沒開口說話,眼尖的慕子儒就率先注意到了冷晴左手中握著的那道聖旨,並好奇地詢問出聲了。


    冷晴聞言,直接朝慕子儒甩了個白眼,鄙夷道:“聖旨你不認識?”


    被冷晴如此鄙夷,慕子儒也迴了冷晴一個白眼,反懟道:“廢話!那麽刺眼的顏色我能不認識嗎?我是問你,這聖旨裏寫的什麽?”


    冷晴沒有立即迴答慕子儒,而是繼續邁步,朝著憶舒殿遠處走去。慕子儒和張玄福見狀,自然是舉步跟上了冷晴。


    “是皇上下旨讓朱梓陌處理的一件案子。多的別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你隻管聽好,一會兒到了太子府,我帶你到太子殿下的靈前,我會想辦法將守靈的侍衛暫時調走,你辦事的手腳利落點。”等到了沒人的地方,冷晴這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知道。我辦事,你放心。”說這話的時候,慕子儒驕傲得就差拍胸脯保證了。


    和慕子儒並肩而行的冷晴聞言,忍不住含笑道:“皇上說了,你要是把這件事辦好了,想要什麽賞賜隨便提。”


    “真的?”冷晴話才說完,慕子儒就追問出聲了。


    冷晴笑著白了慕子儒一眼,繼續笑道:“就憑咱倆的關係……我能騙你嗎?隻要你別把這事兒辦砸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我保證幫你要來一大堆豐厚的賞賜。讓皇上給你爹的醫館親筆題字怎麽樣?再給你爹賞賜一座大宅子……”


    聞言,慕子儒卻是望著遠方天際接話道:“不急……等這件事辦完了再說罷……”


    此後,冷晴和慕子儒均沒再說話,並張玄福一起,三人一路沉默地出了青龍門。


    冷晴和慕子儒在青龍門前登上張玄福安排的馬車,二人乘著馬車晃晃悠悠地朝著太子府的方向行去。隻是……


    冷晴怎麽也想不到,她和梁笙瀟的再見麵……竟然會是這麽一副場景……竟會是在……梁笙德和成亦影的……靈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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