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緊閉但燈火通明的殿宇中,一身紅衣似火的冷晴幾步走到成亦影麵前後,冷晴二話不說,直接將她懷中抱著的那隻狹長的沉香木盒塞進了一旁跟隨在成亦影身側的一名小宮女懷中。


    無視掉那名小宮女在被迫接下那隻狹長的沉香木盒時被壓得猛地往前傾了一下的身形,冷晴轉手就扶住了孕肚渾圓、穿一身桃紅色錦緞宮裝的成亦影,同時笑問道:“兩月不見,太子妃和腹中胎兒可都安好?”


    任由冷晴在她一側攙扶著帶著她往殿中的圓桌旁走,成亦影柔聲笑答:“昨日才診了脈,禦醫說孩子很健康。”


    成亦影話落時,冷晴恰好將成亦影扶到了那張圓桌旁。


    和一名圓臉小宮女一起小心翼翼地扶著成亦影在那張圓桌旁坐下後,冷晴亦緊跟著坐在了成亦影旁邊的位置上。


    垂眸看著成亦影那渾圓高挺的孕肚,冷晴忍不住笑問:“太子妃這肚子是越來越大了,看這模樣應當是男孩兒吧?禦醫可有說孩子的性別?”


    聞此問,成亦影順著冷晴的目光垂眸看向她自己那渾圓高挺的孕肚,滿麵慈愛地微笑著應道:“禦醫也說是男孩兒,隻是有時又說不太像……”


    這廂,冷晴與成亦影含笑交談著;那廂,入殿門處,引冷晴入殿的青禾見成亦影和冷晴已經坐定且說上了話,便十分有眼力地招唿走了殿中那些多餘的小宮女,隻留下兩名小宮女在殿中伺候。


    而在青禾帶人退下的時候,冷晴則在笑著問成亦影:“太子殿下可有說希望太子妃第一胎是生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口中雖如此含笑問著,但冷晴心中卻忍不住在想:梁笙德應該是希望成亦影能為他生個皇子的吧……畢竟……梁笙德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再有幾年就不惑了,可是梁笙德至今膝下無子……


    另一邊,聞冷晴此問,也不知成亦影是想到了什麽,本就含笑的眉眼此刻已帶上了些許溫柔暖意。


    抬手,來迴輕撫她那渾圓高挺的孕肚,成亦影如是柔聲淺笑:“若梓檀這一胎能誕下麟兒,自然是極好的。但殿下寬厚,早已言明無論梓檀腹中孩兒是男是女皆可。”


    聽聞成亦影這一番話,冷晴當即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番梁笙德的大度:似梁笙德這般心胸寬厚的男子,真的是世間罕有了!


    這世間男子,有幾個能不盼著自己的妻子給自己生兒子的?更有甚者,妻子生不出兒子的,男子甚至能做出休妻另娶的事情來!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這種事情也依然存在,更何況是在這種以子為貴的古代!


    可梁笙德卻對成亦影說,無論成亦影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皆可……由此足可見,梁笙德是真的已經將成亦影愛到了骨子裏……


    心中感慨著,麵上,冷晴則是笑著接話道:“我看太子妃的肚子如此大,應當是男孩兒吧。畢竟若是女孩兒的話,那日後長大了身板豈不是壯實得跟座小山似的?還是男孩兒好,男孩兒再高大壯實也無妨。”


    冷晴話音方落,成亦影便笑著接了一句:“兩月不見,冷姑娘到是愈發愛說笑了。”話音略一頓,忽聞成亦影又笑道:“冷姑娘竟如此熱嗎?”鼻尖都滲出晶瑩的汗珠了。


    許是因為氣溫驟降的緣故,朱雀苑中的這座殿宇已經燒起了地龍。剛剛一腳踏進殿門的時候,冷晴就已經感覺到了殿中彌漫著的那股鋪天蓋地的熱浪。


    雖然地龍灼熱,可是成亦影本就體虛,如今還懷著孩子,身體更是容易虛冷,所以成亦影到沒有覺得熱,反到覺得殿中溫度剛剛好。隻是冷晴就不一樣了,隻在殿中呆了這麽會兒功夫,冷晴就開始有些發熱出汗了。


    此刻聽聞成亦影的笑問,冷晴到也坦然,直接笑著答道:“許是殿中的地龍燒得太大了些,是有些熱。”尤其是她今天穿得有些厚實,不熱才怪了!


    成亦影聞言,抿唇朝冷晴一笑,而後轉頭如是吩咐站在她身後的那兩名被留下來伺候的小宮女:“你們去將殿中的窗子全部打開,讓殿中熱氣散一散。”


    那兩名小宮女得了吩咐,自是齊齊朝成亦影行了一禮,恭敬道:“是,娘娘。”禮畢,她二人便恭恭敬敬地退下開窗去了。


    這廂,等那兩名小宮女均走遠了,坐在圓桌旁的成亦影這才斂了唇邊笑意,正色看向冷晴,如是問:“冷姑娘昨日在拜帖中說,今日是來找七弟的?”


    聞言,冷晴點了點頭,神色淡然地應道:“是。我有些事要和瀟親王處理清楚。”


    見冷晴竟如此坦然,成亦影的麵色一時間變得糾結起來,也不知她究竟在糾結什麽……


    如此躊躇須臾,成亦影最終還是啟唇,如是低聲道:“冷姑娘,梓檀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太子妃如此說,我能怎麽迴答呢?”迴以成亦影的,是冷晴這句似笑非笑的話語。


    這句話雖是一句笑語,卻也是冷晴的真實想法。


    畢竟,除了如此說之外,冷晴還能怎麽說?難不成冷晴還能和成亦影說“既然你知道不知當不當講,那你就不要講了”?還是直接幹脆利落地迴成亦影一句“你別講”??


    很顯然,上述兩種迴答,無論哪一種都不可能真的用來接成亦影的話……除非冷晴想要得罪成亦影!


    是以,即便冷晴心中十分清楚成亦影接下來想要說什麽,即便明知道她根本不想聽成亦影接下來的話,可冷晴卻隻能順著成亦影的話,恭聲道了一聲:“太子妃請講。”


    那廂,就見坐在與冷晴相鄰的位置上的成亦影一臉正色地看著冷晴,粉唇微啟間,隻聞成亦影聲色端正地道:“冷姑娘,梓檀不知冷姑娘入宮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梓檀是萬萬不相信冷姑娘是為了什麽權勢財富入宮的。


    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冷姑娘對七弟的感情……梓檀作為過來人,還是看得清的。可也正因此,梓檀就更加迷惑於冷姑娘為何要入宮了。雖然如此說有些大不敬,隻是父皇他已經……年老體邁,給不了冷姑娘幾年富裕平穩的生活的……


    冷姑娘不懂,世人皆道天家有多麽富麗堂皇、驕奢無度,可是隻有真的身處其中了,才會發現、明白,天家的生活雖富貴無雙,卻遠沒有平民百姓來得安穩安定。冷姑娘如今正值芳年,又何苦……非要進宮去蹚那潭子渾水呢?”


    成亦影說的言辭懇切,可是冷晴聽完後,卻隻是默然道了一聲:“這些話,瀟親王也同我說過……”


    “但是冷姑娘沒有聽,反而駁斥了七弟……梓檀說的可對?”冷晴話音未落,成亦影便聲色平淡地接下了冷晴的話。


    短暫的沉默之後,冷晴終究還是緩緩一點頭,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唉……”聽聞冷晴肯定的應答,成亦影抿了抿唇,終究還是忍不住低低地歎了一聲。


    歎息罷了,成亦影又語帶歎息地道:“冷姑娘可知,那日,七弟自朱府迴來後,足足昏迷了一整日才醒來。昏迷期間,七弟還吐了許多血。殿下他……梓檀從未見過殿下那般憂心的模樣,連眼眶都紅了。”


    在成亦影話落的時候,微垂著腦袋地坐在圓桌邊的冷晴便低聲應道:“這些……我都知道……”關於那幾天裏梁笙瀟的情況,朱梓陌都告訴她了……


    見冷晴說她都知道,向來與人和善的成亦影也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頭,滿是不解地道:“梓檀不明白,姑娘你明明是心悅七弟的,又何苦……去說那些傷人的話……”


    這廂,微垂著腦袋的冷晴聞言,緩緩抬頭對上成亦影那微蹙的視線,語意不詳地問:“瀟親王都告訴你們了嗎?我那日對他說的那些話……”


    然,成亦影聞言卻是緩緩搖了搖頭,如實解釋道:“並未。七弟自那日迴來至今,不曾有說過姑娘你半句不是。”話音頓了頓,但聞成亦影如是補充道:“那些話……是那位新封的關內侯來太子府看望七弟時,告訴殿下的。關內侯說,他那個侯位,是害了七弟半條命換來的,他受之有愧。”


    新封的關內侯……肯定是指的朱梓陌吧……


    想到朱梓陌,冷晴就忍不住想起朱梓陌那幾日裏告訴她的關於梁笙瀟的那些情況;而想到梁笙瀟……冷晴就既心虛又無法抑製地心疼……


    但是,無論冷晴心中如何作想,冷晴麵上神色卻始終是一派的平淡無波,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平淡得很:“我並沒有想要害瀟親王變成那樣,我隻是想和瀟親王將我們之間的關係斷幹淨而已。”


    誠然,對於那日發生的那些事……冷晴其實一直都心懷愧疚,可是,冷晴卻不曾後悔!


    俗話說的好:快刀才能斬亂麻!有些事情,拖來拖去也不過是傷人傷己!既然最終總是要痛的,與其長痛,不如短痛!!


    如果不是梁笙瀟太過執著執拗,她當日,又何苦說那些違心的話去傷害梁笙瀟,傷害……她自己……


    可是,冷晴雖心疼梁笙瀟在那段時日裏所遭受的那些痛苦,但冷晴至今也不曾後悔過她當日說出口的那些話!


    已成定局的事情和已經說出口的話,冷晴是絕對不會想要去改變也不會後悔的。如果冷晴事後會後悔的話,那麽冷晴一開始就不會做下那樣的決定,不會說出那些話了……


    更何況,就算冷晴後悔也沒用,畢竟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就在冷晴心中思緒萬千的時候,坐在與冷晴相鄰的位置上的成亦影卻是微微啟唇,如是道:“冷姑娘,有些事情,並不是你不去想,它就不會發生的。七弟有多心悅你,想來你應當感受得到,否則姑娘你當初也不可能答應七弟的求娶了。”


    “……”沉默,無言的沉默。在成亦影話落後,冷晴始終沒有開口。


    冷晴的沉默,是因為對於成亦影這一番語氣平靜的推論,冷晴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去接話和反駁……因為成亦影的推論……是正確的……


    畢竟冷晴曾經在感情一事上吃過一次虧,甚至為此,冷晴先後失去了她最珍視的家人,最後還害得她自己險些喪命……


    自從大半年前在這個異世蘇醒後,有一個問題,冷晴曾思考過許多次——


    如果她當時沒有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異世,說不定……她就真的死在二十一世紀了吧……


    即便後來冷晴知道,當初所發生的那一切都是陳浩賢那個禽獸為了報複她而弄出來的,可正所謂吃一蟄長一智,要想讓冷晴就此心無芥蒂、敞開心胸地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仍然是有一定難度的……


    雖然冷晴不否認她對梁笙瀟的感情裏……是有那麽點愛情的成分存在,但如果不是因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梁笙瀟對她的濃烈愛慕,冷晴也許……真的不可能答應梁笙瀟要娶她為瀟親王正妃的提議……


    那廂,麵對冷晴的沉默,成亦影卻是沒有放在心上,而是自顧自地一臉正色地說了下去:“七弟他……其實說起來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因為當年一句‘命犯孤煞’的批命,七弟尚未及弱冠之齡便被送出宮去學藝了。


    說是拜師學藝,其實不過是被天家拋棄了罷了。因為當年為七弟批命的那位高人太有威望,從來不曾出過差錯,所以大家都信了。而那些早已習慣了富貴無雙的生活的皇親貴胄,他們誰也不敢去冒那個險……於是,七弟就那樣輕易地被帶走了。


    為了掩蓋七弟被帶走的真相,宮中放出了七弟身患重疾的消息……整整十年啊,這十年裏,整個梁氏皇族,誰也不曾提及過七弟一言半字,因為他們早已將七弟當成了一個‘忌諱’。除了父皇,誰也不知道,七弟究竟被送去了哪裏‘學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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