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陸雪月終於將那隻有成年人手掌那麽大的四四方方的錦盒四周的封蠟挑幹淨,打開盒蓋,將錦盒從三分之二高處一分為二,露出錦盒裏麵裝著的那個金燦燦的東西後,在場的幾人一時間全部愣住了……


    沉默地盯著那個從錦盒中露出了小部分的金燦燦的東西看了好一會兒後,冷晴才默然發問:“這是個……什麽東西?”如此金燦燦金閃閃得仿佛要閃瞎人眼的感覺……這東西是用金子做的沒錯吧……


    “……大概是……金印吧??”迴答冷晴的,是陸雪月那不太確定的聲音。如此金燦燦金閃閃但又像是印章一樣的東西,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金印了吧……


    “……鳳凰製式的……金印??怎麽感覺像是宮裏的……鳳印?!!”陸雪月的話音落下後,慕子儒也跟著有些不太確定地接上了兩句。鳳印啊!那可是隻要一國之母才能持有並使用的印璽啊!平常人連見上一眼的機會都沒有的啊!!


    “……這東西……好像還真就是……鳳印……赤冰國的皇後鳳印。”這是朱梓陌那淡然得聽不出情緒的聲音。炎子明那個混蛋到底是想幹什麽啊!!!好端端地給冷晴送這一方鳳印來是要幹什麽啊!!!


    “……嘶……還真是鳳印啊!!!”這是慕子儒那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沒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有機會見到隻有一國之母才能持有並使用的鳳印……他這輩子真是值了……個屁啊!!為毛堂堂的鳳印上雕琢的金鳳那麽醜啊!!那到底是雕琢的遨遊九天的鳳凰還是尾羽比較長的雞啊!!!


    “……嘶……炎子明那廝送鳳印給我幹嘛?!”這是緊接著慕子儒之後響起的,冷晴倒吸一口涼氣外加充滿疑惑的聲音。炎子明那家夥又他娘的抽什麽邪風啊啊啊!!!!!


    “……嗬嗬……你問我們……我們問誰去!!”這是慕子儒那充滿鄙夷的嗤笑聲。人家都三令五申了這是送給冷晴的送給冷晴的,她要是都不明白人為什麽要送這一方鳳印給她,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就更不明白了啊!!


    於是,湖心亭裏或坐或站的幾人心思各異地再度陷入了沉默的氛圍中……


    之所以沉默,是因為在場的幾人誰也想不明白,赤冰國的那位新帝為何要送冷晴這一方鳳印??若是送別的什麽東西祝賀冷晴入宮為妃,即便再貴重,大家也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送一方金燦燦的鳳印……


    嗬嗬……莫非是赤冰國的那位新帝腦子被門夾了嗎??這一方鳳印被他拿來送了冷晴,那他自己那位皇後日後要拿什麽印璽去發號施令?!


    “姑娘,盒子裏還有一張紙!!”就在或坐或站的幾人望著那一方從錦盒中露出了小部分的金燦燦的鳳印沉默並沉思的時候,陸雪月的聲音忽然傳進了在場的其他幾人耳中。


    等到湖心亭裏或坐或站的幾人反應過來時,陸雪月已經眼明手快地將放在那隻有成年人手掌那麽大的四四方方的錦盒裏的那張紙捏在手中了……


    那是一張質地很普通的八行筏,筏紙上,沒有抬頭沒有落款,隻用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兩行共八個濃黑的墨字——


    非死不還,爾吾終情……


    看著陸雪月手中捏著的那張紙,冷晴眉頭微蹙地張口:“這是……”幾個意思??


    “若我沒有理解錯,這八個字大概……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吧……”迴答冷晴那未盡的話語的,是慕子儒那低沉中帶著一股邪魅味道的嗓音。


    而就在慕子儒話落的下一秒,朱梓陌霍然起身,一言不發地就朝著湖心亭外走去。而在湖心亭裏或坐或站的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時,玄武已經利索地抬腳朝朱梓陌那方跟了上去。


    然而……


    玄武才朝著朱梓陌那方追了兩步半,第三步還沒來得及落下去,走在玄武前方的朱梓陌就倏然站住腳步,然後迴頭冷眼盯著玄武,一言不發地冷眼盯著……


    “爺……”一聲滿含委屈的唿喚,從被朱梓陌一言不發地冷眼盯著的玄武口中吐出。


    而在和滿麵委屈的玄武對視了半晌兒後,朱梓陌終究還是無奈地開口,卻是丟下兩個冷冷的字眼:“留下。”


    麵對朱梓陌那淡漠而簡潔的命令,玄武雖然仍心不甘情不願,可是玄武也知道她自己的身份,也就沒有繼續反抗朱梓陌的命令,隻能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於是,麵色冷然的朱梓陌繼續離開,一臉委屈的玄武則被留在了湖心亭中……


    “他怎麽突然走了?”問這話的人,是目送著頭也不迴的朱梓陌走出九曲石橋踏上湖岸後的冷晴。


    “……大概是這湖麵上的風太大,風吹多了又抽風了吧?”迴答冷晴的,是慕子儒那帶著些戲謔笑意的聲音。


    聽罷冷晴和慕子儒二人的對話,湖心亭中站著的陸雪月和玄武沉默地對視一眼:“……”


    至此,冷晴收到了炎子明讓慕子儒帶給她的賀她入宮為妃的賀禮(赤冰國的皇後鳳印),而玄武則被朱梓陌毫無商量餘地地留在了冷晴身邊,承擔起了近身保護冷晴的任務……


    而十天後,慕子儒也遵守承諾,果然為冷晴尋來了一對白頭蠱,一對剛成型的正適合下蠱的白頭蠱……


    這日,日上中天之時,手中揣著一隻扁圓形的白色小瓷盒的慕子儒負手邁進了暖香閣內冷晴居住的那間廂房……


    在房中外室的茶桌邊坐下,將他手中那隻裝著白頭蠱的扁圓形白色小瓷盒放到桌麵上的時候,慕子儒如此笑著與同坐桌邊的冷晴道:“上次忘了告訴你了。要想白頭蠱起作用,必須先用其中一人的心頭血喂養白頭蠱的子母蠱,隻有這樣,白頭蠱的母蠱和子蠱才能起到互相牽製的作用。還有,紅色的那隻是母蠱。”


    坐在與慕子儒相鄰的位置的冷晴聽了慕子儒這番話,微微垂眼看向放在桌麵上的那隻扁圓形的白色小瓷盒,默然地喃喃念了一聲:“心頭血啊……”


    聽見冷晴的念叨聲,慕子儒當即在一旁笑眯眯地點頭:“嗯,心頭血。所以說如果這蠱是要下在別人身上,隻怕取血很困難啊……怎麽樣?反正這蠱我都幫你找來了,要不要我去幫你取血?畢竟心頭血可不是能隨便取的,一個搞不好可是會將小命搭進去的!”


    “不用了。”抬眸看向慕子儒,對於慕子儒那好心的提議,冷晴想也不想就含笑拒絕了。她自己的血,她要自己取……


    慕子儒到也沒與冷晴過多糾纏,隻迴以冷晴一抹邪肆的笑,語氣隨意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事了。不過要是下手不準出了意外,隨時找我。”


    “好,那我先在此謝過了!”這次冷晴沒有繼續拒絕慕子儒的好意,而是笑著應下了。


    熟料,慕子儒聞言卻是朝冷晴大手一揮,笑眯眯地道:“無需言謝。到是我要替阿陌謝謝你,若不是你當初挺身而出,二夫人也不可能含笑九泉了……”


    聽了慕子儒這話,冷晴也笑著搖了搖頭:“這樣說來,你也不用謝我,畢竟二夫人對我不錯……”


    之所以拒絕慕子儒的道謝,是因為冷晴心中清楚——她當初的選擇,並不純粹是為了圓劉如雲一個心願,更多的,還是為了她自己……


    在冷晴話落的時候,慕子儒臉上的笑意忽然淡了幾分,連聲音裏的笑意都明顯減少了:“不瞞你說,我自幼喪母,幸得二夫人照顧有加才……二夫人不單單是阿陌的娘親,我也是將二夫人當做娘親看待的。我慕子儒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你能圓二夫人的臨終遺願,我真的很感謝你。”


    之所以執意要感謝冷晴,是因為於慕子儒而言,雖然那一場嫁娶隻是一場戲,並不是真的,但至少……她讓二夫人笑著走了……


    “有你這樣的兄弟,朱梓陌很幸運。”麵對慕子儒那一番誠摯感謝的話語,冷晴含笑吐出了這一句由衷的感慨。


    “有他這樣的兄弟,真是我的不幸。”迴以冷晴的,是慕子儒這語帶嫌棄的話語。可是慕子儒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中的笑意卻怎麽也遮不住……


    話至此,冷晴與慕子儒相視片刻,然後……相視一笑……


    至此,該說的想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於是,慕子儒站起身,抬腳,準備離開。


    然,就在慕子儒抬腳欲離開的時候,忽聞冷晴語氣匆忙地問道:“忘了問了,白頭蠱怎麽下在人體內?”


    聞此問,慕子儒頓住抬步的動作,重新笑看向冷晴,一字一句地交代:“直接將蠱蟲甩到要下的人身上就行了,蠱蟲會自行進入人體並找到它需要呆著的地方的。但是記得別直接用手抓蠱蟲,找一根枝條也好手帕也罷,反正你找個東西與蠱蟲格開,千萬別直接用皮膚接觸蠱蟲。白頭蠱這東西,一沾肌膚就會往人體裏鑽的。”


    冷晴聞言,神色認真地點頭,語氣認真地應著:“好,我知道了……”


    慕子儒見狀,也笑著點了點頭,用他那低沉中帶著一股邪魅味道的嗓音笑道:“那行,有事隨時尋我。我都一個多月沒著家了,再不迴去我爹該急了,就此別過啊!”


    見慕子儒轉身便走,冷晴也起身邁步跟了上去,同時笑語道:“我送你到府門口。”總歸是幾次三番幫她的人,不說日後如何如何感謝慕子儒,至少這點最基本的禮數她無論如何都是要做到的……


    但是已經走出房門的慕子儒卻是頭也不迴地背對著冷晴揮了揮手,笑語拒絕了冷晴相送的提議:“別!你如今身份特別,我可不想徒惹一身麻煩。你就此止步,我自行離去便好。”


    “如此,我便不送了。”如此笑著接了一句,冷晴真的就此止步,沒有繼續送慕子儒,隻站在房門口,目送著慕子儒大搖大擺地出了暖香閣的院門。


    等到慕子儒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暖香閣院門外,冷晴這才轉身,迴到擺在外室裏的那張圓形茶桌邊,伸手,以指間輕輕撫上了放在桌麵上的那隻扁圓形白色小瓷盒的蓋子……


    指間觸感微涼,透過那潔白的沒有任何花紋雕刻的扁圓形白色小瓷盒,冷晴仿佛看見了她和梁笙瀟的……過去……


    ……


    一直沿著逶迤而下的青石台階朝前走著的她倏然停住腳步,努力地凝聚視線,望向了她前方那被雨後重新露出來的皎潔月光照亮了的逶迤而下的青石台階。


    “噠、噠、噠……”每一聲腳步都清晰可聞,她甚至能聽清哪一步是踏在了幹燥的青石台階上,哪一步是踏在了積水裏。


    沒多久,前方被繁茂的草木遮擋的逶迤而下的青石台階上,一個一手握著一把油紙傘,一手提著前方衣擺的青灰色身影微垂下頜,迎著皎潔月色,緩步拾階而上。


    高束的墨發濕淋淋又淩亂地糊在身後,一身鮮紅如火的窄袖勁裝濕噠噠地貼在身上,以左手捂著右手臂上的箭傷的她就這麽靜靜地站在上方的青石台階上,垂眼看著那抹青灰色身影緩步拾階而上。


    許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視,正緩步拾階而上的那抹青灰色身影忽然停住了腳步,在距離她還有十餘階的青石台階上站定,抬首,迎麵望向站在青石台階上方的她。


    因為頭腦太過暈沉,她的視線沒辦法完全聚焦,所以她隻能從對方的體型和身材上分辨出那抹拾階而上的青灰色身影是個男子,但是至於對方的樣貌,她完全看不清楚——即便她再如何將視線凝聚在那抹青灰色身影的麵部,也隻能看見一團模糊。


    而青石台階下方,那抹青灰色身影昂首迎麵望向她後,半晌兒沉默,那抹青灰色身影忽然往一旁側身,留下了一條可供她從他麵前走過的道路。


    站在青石台階上方的她見狀,微喘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再度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沿著逶迤而下的青石台階朝著那抹青灰色身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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