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九月十九這日傍晚送到朱府的那一道聖旨的展開,整個朱府上下瞬間都慌了,因為所有人都想不通,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怎麽會突然降旨到他們這朱府,還點名要冷晴這麽個名不見經傳的平民女子進宮麵聖?!


    而朱府上下,最慌的人,自然莫過於朱府的主人——朱梓陌了。() | (八)


    此刻,日暮昏黃,在朱府中的暖香閣內,在那間亮著燭火的廂房裏,坐在房中茶桌邊的朱梓陌正眉頭緊蹙,百思不得其解地問著:“宮裏為何會突然下旨召你入宮?”


    和朱梓陌麵對麵地坐在茶桌另一邊的冷晴聞此問,低低地“唔”了一聲後才語氣隨意地答道:“大概是因為梁笙瀟入宮去請了旨,要封我為瀟親王妃吧……”


    “封你為瀟親王妃?”一句充滿疑惑的問句,從眉頭緊蹙的朱梓陌口中吐出。


    這廂,對上朱梓陌那疑惑不解的視線,冷晴也不知道她該怎麽和朱梓陌解釋這事情的個中原委,便隻能言詞敷衍地道:“呃……這件事……嗯……說來話長……”


    “沒關係,長夜漫漫,索性我今夜也無事,我有的是時間聽你慢、慢、說。”冷晴末尾那句“所以就不說了吧”尚未說出口,坐在茶桌另一邊的朱梓陌便如此麵色平靜、語氣平淡地截斷了冷晴的話。


    雖然從朱梓陌的麵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不過,從朱梓陌刻意將話尾那三個字拖慢了尾音的行為上看,朱梓陌的內心也許並沒有他麵上表現的那般平靜罷。


    而另一方,麵對朱梓陌那慢悠悠地說出口的話,冷晴則是直接囧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接朱梓陌的話茬——總不能讓冷晴告訴朱梓陌,梁笙瀟之所以要請旨封她為瀟親王妃,是因為她和梁笙瀟……咳……上過床吧……


    這廂,冷晴一臉糾結地抿著唇不說話,那廂,朱梓陌到也不催冷晴,隻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表情無比平靜地靜靜地看著冷晴,直看得冷晴心裏頭一陣兒又一陣兒地虛。


    因為實在受不了朱梓陌那“安靜又含情脈脈”的注視,冷晴思來想去,考慮到朱梓陌的心理承受力應該不至於那麽脆弱,於是乎,冷晴決定,她還是簡略地和朱梓陌解釋一下她和梁笙瀟之間的事情好了……


    可是吧,這世上有些事情是做得卻說不得的——


    饒是冷晴臉皮再厚,那也是個姑娘,而一個姑娘未婚就和男人睡到了一起什麽的,說到底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所以冷晴說起來,難免就有些支支吾吾、語不成句:“這個……嗯……簡單來說……呃……就是……嗯……我和梁笙瀟……呃……睡了……”


    不得不說,就梁笙瀟這件事而言,若是朱梓陌是個女人,冷晴興許坦坦蕩蕩地就說了,畢竟同性之間,有些話是比較容易溝通的。可偏偏朱梓陌是個男人,是個異性,因此一開始說的時候,冷晴還是很糾結很難為情的。


    可是,真當最後那一句“睡了”吐出口時,冷晴卻忽然覺得渾身一輕,仿佛心中埋藏了多年的陰霾瞬間散去了一般,渾身上下都輕鬆得難以名狀。


    然而,相較於冷晴那種類似解脫般的輕鬆,那廂,坐在冷晴對麵的朱梓陌在冷晴說完話後,卻是麵無表情的沉默了……


    “那個,其實……”這廂,見朱梓陌麵無表情地沉默不語,冷晴稍一躊躇,還是張了張口,想要將她和梁笙瀟之間的情況和朱梓陌詳細地解釋一下。冷晴是想,反正最難以啟齒的事情都已經說了,也不在乎再多說這一星半點了。


    然而,熟料冷晴才張口為她那滿腹的解釋起了個頭,就看見坐在她對麵的朱梓陌猛地站起身,一臉陰霾地轉身就朝著緊閉的房門的方向大步邁步,驚得仍坐在茶桌邊的冷晴脫口就問出一句:“你幹嘛去?!”


    那廂,迴答冷晴的,是頭也不迴的朱梓陌咬牙切齒地吐出的一句聲音冰涼的:“去太子府,劈了梁笙瀟那個王八蛋!!”


    聽見朱梓陌竟說要去太子府劈了梁笙瀟,坐在茶桌邊的冷晴先是一愣,隨即站起身就低喝了一句:“朱梓陌你站住!”言罷,冷晴也邁開步子,朝著朱梓陌那邊追了過去。


    而那廂,已經走到房門口,手都搭到門栓上了的朱梓陌在聽見冷晴的低喝聲後,則是倏然站住腳步,又倏然轉身,一臉陰霾地冷眼看著已經追到他身後的冷晴,冷笑著吐出一句似諷非諷的話:“怎麽?心疼還是舍不得?”


    對於朱梓陌那冷笑的諷刺,和朱梓陌僅一步之遙的冷晴直接蹙眉迴了一句:“我說你這是抽的哪門子邪風?”


    冷晴實在是不理解,剛剛朱梓陌還好端端地,為什麽突然就說要去劈了梁笙瀟?難道就因為她說了一句她和梁笙瀟睡了??可就算是因為她和梁笙瀟睡了,那也是她去劈了梁笙瀟啊,與他朱梓陌有何幹係?朱梓陌為何要如此怒衝冠的?!


    當然了,冷晴攔住朱梓陌不讓朱梓陌衝動,不單是因為不理解朱梓陌的怒氣從何而來,主要還是因為——殺人是要償命的啊!別說梁笙瀟是堂堂的瀟親王,就算梁笙瀟隻是平民百姓,那殺人也是要償命的!朱梓陌去劈梁笙瀟……他是嫌他命太長了,想早點死??


    那廂,對於冷晴的反問,眉眼微垂地盯著冷晴的朱梓陌先是冷著臉重複了一句:“我抽風?”然後話音一轉,就聽得朱梓陌有些怒氣衝衝地道:“冷晴,你別忘了,你和我可是成過親拜過天地的!可你竟和那梁笙瀟……”話至此處,朱梓陌的聲音戛然而止。


    朱梓陌本是想學著冷晴那樣說一句“睡了”的,可惜朱梓陌是自小就生長在這個異世的人,自小學的是最端方的詩書禮樂,身邊的人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講究一個“進退有度”,到底不似來自民風開放的二十一世紀的冷晴那般敢於直言不諱……


    於是乎,這便導致那一句“睡了”明明已經到了嘴邊了,朱梓陌卻終是說不出口……


    於是乎,不能暢所欲言的朱梓陌愣是被一句“睡了”憋得臉色都青了……


    而這廂,對於朱梓陌那未盡的話,冷晴自然是能聽出來的。


    不得不說,這番話若是從旁人口中說出來,冷晴定然會覺得對方是想羞辱她的,可當這說話的人換成是朱梓陌,冷晴卻沒有此等想法了——


    冷晴和朱梓陌相識至今也算是有些熟悉的,冷晴也大抵知道些朱梓陌的脾氣,所以冷晴完全不覺得朱梓陌如此說是想羞辱她。而冷晴真正在意的,是朱梓陌這番話的前半段——她和他是成過親拜過天地的。


    當初冷晴和朱梓陌是為的什麽才成的親,冷晴和朱梓陌都心知肚明。此刻聽了朱梓陌如此說,冷晴當即就提醒同時也是反駁地道:“我們之間那是假成親,假成親!是為了讓你娘能瞑目的權宜之計,權宜之計你忘了嗎?!!!”


    被冷晴如此反複強調性地提醒,本就心中不爽的朱梓陌更加不爽了,張口便反駁道:“那他也不能……”不行,還是不行,那句“睡了”完全說不出口!


    相較於朱梓陌的欲言又止,與朱梓陌相對而站,二人間隻有一步之遙的冷晴卻是語氣隨意地張口便道:“不過是睡了而已,在我那個世界,隻要確定了男女關係的,都會順理成章地滾一滾床單,沒幾個能清清白白到成婚的。”


    冷晴之所以能將這番話說的如此隨意,是因為三點:


    其一,是因為在二十一世紀,貞潔這東西早就已經成了傳說中的玩意兒了。可以說,冷晴生長在二十一世紀,受時代風氣的感染,冷晴自然也是不在意貞潔這玩意兒的。當然了,冷晴雖不在意,卻也不會亂來就是了,最基本的底線冷晴還是有的;


    其二,則是因為冷晴個人也是真的不在意那層膜的。區區一層膜而已,能代表什麽?在二十一世紀,做一層新膜也就幾千塊的事情好吧;


    其三,則是因為冷晴雖和梁笙瀟睡了,但梁笙瀟也說了他會娶冷晴,而梁笙瀟也的的確確如此做了(若梁笙瀟沒有進宮請旨封冷晴為瀟親王妃,宮裏也不可能下旨召見她冷晴啊),如此一來,那冷晴還有什麽好在意的?


    冷晴想的是,若她此番真的嫁給了梁笙瀟,她這第一次也還是要給梁笙瀟的,隻不過是在兩人的洞房花燭之夜給梁笙瀟罷了。而如今……她不過是給的早了些罷了……


    然,相較於冷晴的隨意,朱梓陌聽了冷晴的話後卻是立時怒目圓瞪,薄唇微啟間,竟是語氣極衝地朝冷晴低吼了起來:“我不管你那個世界是個什麽模樣,是個什麽風氣,但你既然來了我們這個世界,就要守我們這個世界的規矩!


    你和他還沒成婚呢就跟他……那樣,太子府又人多眼雜的,你們的事若是被人傳揚了出去,你知道等著你的是什麽下場嗎?!!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這個世界對於那種不守貞潔婦道的女子,不是浸豬籠就是活活燒死!!!”


    隨著朱梓陌這番話低吼完畢,燈火通明的房間裏,忽然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氛圍。


    在這種安靜得詭異的氛圍中,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站在麵色冷冽的朱梓陌對麵的冷晴才緩緩張口,聲音低緩地說道:“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去劈了他,誰娶我?”


    “……”在冷晴話音落定時,朱梓陌那兩瓣薄唇便微微闔動了數次,可最終,朱梓陌什麽話也沒說。有些話,不說,比說出口要好……


    在朱梓陌沉默不語時,冷晴卻是抿唇微笑道:“行啦,你先冷靜一下。既然他已經入宮請旨了,以前的事,就當翻過去了,不提了。等我日後嫁給他了,他要是對我不好,你再去劈了他,我絕對不攔著你,你看可好?”


    聽罷冷晴這番笑語,朱梓陌沉默了須臾後,終究還是忍不住低低地歎了一聲,語帶勸告地道:“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給一個親王嗎?你要知道,自古天家出身的人,表麵上再是光明磊落,背地裏可沒幾個是幹淨的。尤其是,天家的男人,三妻四妾、佳麗成群是慣例,你就不怕日後……”


    “他說此生隻娶我一個,絕不納任何妃妾。”不等朱梓陌將話說完,冷晴便如此淺笑著打斷了朱梓陌的話。


    然,迴以冷晴的,卻是朱梓陌冷笑著吐出的一句極其輕蔑的:“男人說的話,你也信?”


    朱梓陌前麵那些話,絕大多數都是衝著梁笙瀟去的,可這句話,還真不是衝著梁笙瀟去的,而是作為一個男人,朱梓陌自然最是懂得男人背地裏的醜惡的。


    自古有句俗話是這麽說的——寧願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那張嘴!


    那些山盟海誓,那些矢誌不渝,那些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哪個男人不會說?可是這世間,又有幾個男人真的能夠做到他們許下的那些山盟海誓、矢誌不渝、執子之手與之偕老的誓言的?少,少得可憐!!


    正因此,當冷晴說出梁笙瀟說他此生隻娶冷晴一個,絕不納任何妃妾的時候,朱梓陌就笑了,笑冷晴那麽聰敏的一個人如今怎麽會蠢到去相信一個男人許下的諾言……


    也許是心中情緒太強烈,朱梓陌心中想著這些的時候,看冷晴的眼神也漸漸變得像看一個蠢貨一樣,充滿了鄙夷……


    而這廂,對於朱梓陌那輕蔑的話語、鄙夷的眼神,冷晴卻是依舊保持著她唇畔的那抹淺笑,絲毫不為之所動。


    粉唇微啟間,是冷晴那一派輕鬆淡然的聲音:“你多慮了。正所謂吃一蟄長一智,如今在這感情一事上,我信的,隻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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